第六百章 惡名
崔蘇爾帝國。
王城，碧璽克洛斯特。
以王室為中心，帝國的權力金字塔頂端暗流涌動。
權貴富商等中上階層嗅到了些許火藥味，愈發惴惴不安，唯有底層平民們毫不知情，依舊過著與往日無二的平靜生活。
這天。
陽光燦爛，萬里晴空。
一道金色聖潔的光芒從天而降，灑落在最高處的太陽王宮之上，將其籠罩。
無數王城居民都看到了這一幕，不禁默默低頭禱告，讚頌著太陽。
然而就是從這天開始，一個大消息被傳出。
安娜崔蘇爾公主被收回了執政權……
太陽王安德烈重回王位！
各方勢力反應劇烈。
王室在第一時間召集了最高機密會議，七神教會王城負責人盡皆收到邀請，無一拒絕，亦不敢拒絕。
因為這次會議召開者，正是安德烈大帝！
此次會議共持續三天。
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這預示著，一定將有大事發生……
*
*
*
北極星小隊一行從靈界趕路，終於抵達了北部地區的林邦冷葉城。
走進慷慨教堂區后，他們很快就在理士曼教士的引領下，來到客廳，見到了傑克。
雖然時隔並不久，但眾高玩對這位黑帽紳士的感觀，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因為他們清楚，面前坐著的，不再簡簡單單是曾經的勢力領袖……祂還是新版本的終極反派BOSS，蒼衣之王！
「傑克老師。」
北極星深吸口氣，上前摘下帽子，行了一禮。
黑帽紳士輕輕合上手頭的詩集，微笑抬手。
「都坐吧。」
「是。」
北極星小隊眾人彷彿重回初見時，一個個嚴肅且乖巧地點頭，然後端坐在了沙發上，不敢亂動。
「都這麼嚴肅幹什麼？」
陳侖輕笑一聲。
他喚來了芙洛伊，拜託她去為客人們泡壺茶。
玩家們看著傑克似乎並沒有預想中的「黑化」，或者是性格大變，不由暗鬆了口氣。
「老師，我們收到了消息，帝國王室、審判團和七神教會將要聯手對付您！其餘的不死異鄉人，或許也會加入他們的陣營……」
北極星沉聲道。
他們按照討論的計劃，第一步便是趕到傑克這裡，將所知的情報呈遞，以免傑克沒有防備。
不料黑帽紳士只是點點頭，輕飄飄地說了句：
「我知道。」
眾人為之一驚。
陳侖瞥了他們一眼，旋即接過了芙洛伊的茶壺，給每一位高玩都倒了杯熱茶。
「如果我說，我確實繼承了黑暗之父的力量，但從未想過危害世界，你們相信嗎？」
陳侖輕聲道。
「當然相信！」
尾音第一個喊道。
「我們相信您，老師。」
北極星也鄭重地點點頭。
陳侖暗嘆口氣。
他其實也想不通，為什麼3.0版本的主線任務，會扭曲事實，搞得他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一樣……雖然說，自己確實是拿了黑暗之父的兩份唯一神性，並且還偷了光明之龍的神話生物特性。
但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變成第二個黑暗之父。
首先他不會成為烈父的走狗，更不可能成為排污的媒介……其次，命運和黑太陽途徑相隔十萬八千里，這是怎麼聯繫到一起去的？
為什麼還會有人相信？
陳侖極為不解。
無奈這些信息，以某種自己不知道的形式被遊戲捕捉，並二次加工，將他塑造成了無惡不赦的大反派形象。
他猜測，這很可能是「不歸鄉」造成的，說不定，其中就有環公留下的手筆……
其目的，便是故意將他逼上絕路。
「你們的選擇讓我很欣慰。」
他朝高玩們微笑道。
北極星正欲開口。
忽地，陳侖眉頭一皺。
一股無形的，難以言喻的力量輻射而過。
陳侖瞳孔微縮，他憑藉著不歸鄉的權柄，豁免並捕捉到了這股力量，但除了他，所有人都沒有察覺。
「老師……」
北極星的表情產生了變化，他面露憂慮，繼續說：
「您雖然沒有危害世界的想法，但黑暗之父的力量太強了，它會不會對您產生侵蝕？」
陳侖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雙眼瞬息間爬上了結晶，反射出翻騰的迷霧。
視線一掃。
陳侖不由深吸口氣。
他發現，北極星小隊眾玩家，竟然被無形之中篡改了認知！
他們雖然選擇相信自己，但其認知里，卻根深蒂固地認為，自己確實奪得了黑暗之父的力量，並有著失控甚至化作第二個污染源的風險！
陳侖又轉過頭，目光透過建築，看到了馬戲團幹部和麾下的議員們，【思維竊取】展開……無一例外，他們也全都被篡改了認知！
這種力量並沒有強到直接讓手下們叛變，但也讓他們心生憂慮，擔心自己會被黑暗之父的力量反噬，最終難以挽回。
『烈父……』
陳侖暗自呢喃一聲。
他眼神逐漸冷冽。
烈父掌握著十份唯一神性，位格堪稱真神中最強。
祂又憑藉其中那份群星欺詐權柄，再一次欺騙了整個世界，篡改了所有人的認知……
自己，被強行落實了這個惡名！
這是對自己的報復……
因為自己幫助驕陽殺死了黑暗之父，毀掉了祂賴以穩定自身狀態的重要排污媒介！
『驕陽肯定也成了烈父的眼中釘，但祂畢竟是序列一天使，暫時不好對付，所以就先挑我這個軟柿子來捏？』
陳侖心中生出了怒意。
烈父針對他沒問題，但是擅自篡改身邊人的認知，這是他無法忍受的。
「我沒事，不用擔心。」
陳侖平靜地對北極星等人道。
「我們相信您可以戰勝黑暗的侵蝕。」
北極星等人笑道。
這時，陳侖眼神一凝。
因為他突然發現，北極星等高玩的背後，竟然浮現出曲折不一的線條……
那是他們的命運軌跡！
不是遊戲角色，而是他們現實中的命運軌跡！
『以前最多只能看到面板，但現在竟然能看到他們本人的命運……』
陳侖暗自心驚。
他又想起了之前。
王子達茲萊特被太陽王抹除了存在後，玩家們和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一樣，都不記得有這個人物。
甚至連遊戲論壇的帖子也都消失不見。
那時，陳侖就看出了些許端倪。
『當力量達到一定的高度時，遊戲便能影響到現實世界，這次同樣如此……烈父篡改了玩家的認知。』
陳侖垂下眼帘。
『而我因為不歸鄉的緣故，自身權位似乎也突破了這一層屏障？』
他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
一個嘗試性的念頭。
「北極星，你相信命運嗎？」
陳侖用溫和的語氣，再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北極星不由地一愣。
這個問題，曾經在成為對方的學生前，傑克老師就問過一次。
當時的他只是當做劇情問答，但現在，他沉下心思考了一會，回想起過往，最終沉聲道：
「我相信命運，老師。」
「很好。」
陳侖點點頭。
他又看向東陽晨夕等人，向他們問道：
「你們呢？是否相信命運？」
東陽等人相視一眼，都故作相信的表情，予以了肯定的答案：
「我們也相信命運，傑克先生。」
陳侖只是默然不語。
他知道這些玩家裡，除了北極星以外，其他人的真實想法卻都是不怎麼相信……不過無所謂，他故意這麼問，只是為了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頭戲。
陳侖十指交叉，輕輕放置在腿上，用一種平靜又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眾人，輕聲開口：
「東陽，今夜歸家時，請注意紅色。」
東陽微微愣神，不知道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緊接著，又聽傑克先生繼續道：
「晨夕，花團錦簇，卻小心帶刺。」
晨夕俏眉一挑，同樣露出不解之色。
陳侖又向其餘玩家都說了一句類似的話，讓眾人相當困惑。
最後，他看向了北極星。
「在財富與堅守之中，你仍舊需要再做一次抉擇，而這次，會徹底改變你的人生，阿北。」
北極星瞳孔微縮。
他深深低下了頭。
說完這些，陳侖彷彿沒有了興緻，揮揮手趕走了眾玩家們。
客廳回歸於寧靜。
陳侖面色如常，躺靠在沙發上，似乎等待著什麼。
片刻后。
一位灰袍的男人悄然從茶几對岸的陰影中走出。
陳侖眼帘低垂，只是抬手示意。
「請坐，阿茲吉爾羅議長。」
灰袍男人輕輕頷首，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
兩人沉默片刻。
「傑克，你是否奪走了黑暗之父的力量？」
阿茲吉爾羅議長輕聲問道。
陳侖沒有否認，點點頭。
「是的，可以這麼說。」
「那這份力量是否會對你產生侵蝕？」
阿茲吉爾羅議長思索片刻，繼續問道。
「並不會。」
陳侖回答道。
議長眼睛一眯，旋即眼神中閃過些許恍然。
「看來……我的認知確實被篡改了。」
祂深吸口氣，沉聲道：
「你被真神盯上了，傑克……太陽王親自召開王室會議，準備對你實行最高規格的圍剿行動，除了慷慨議會以外，帝國審判團和其餘七神教會都一致通過了表決。」
議長稍作停頓，補充了句：
「太陽王甚至派人出使了一趟拜倫王國和爍禮之都，我想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陳侖沒有回答。
他只是保持沉默，過了半晌才開口：
「全世界都被篡改了認知，我現在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眼中的罪惡之源，接下來，亦將對抗整個世界……」
「吾王正在消化最後那份權柄，恐怕無法對禱告做出回應……」
議長皺眉道。
祂的潛台詞很明顯，這件事，康拉德冕下暫時幫不了。
陳侖點點頭，表示了解。
「我想請您幫個忙，阿茲吉爾羅議長。」
「請講。」
灰袍男人說道。
「請您以慷慨議會的名義，向外正式宣布，傑克斯佩特退出議會……此事，我不想讓議會為難。」
陳侖淡淡道。
不料議長卻搖頭拒絕。
「吾王不會同意的。」
「慷慨議會幫不了我，這是帝國與七神教會的聯手圍剿……而且我有預感，此事將涉及更高層面的鬥爭。」
陳侖坐起了身，雙眼直視著議長。
那眸子中流露出某種壓抑的凶戾，甚至讓阿茲吉爾羅內心為之一驚。
「既然烈父想讓我背負這個惡名，永世不得翻身，那麼，我乾脆就如祂所願吧……」
陳侖咧嘴一笑。
笑容有種說不出的森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