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鬼偃術
氣運變化一事，九錢並未告知馮虞。這裡面的真實情況，恐怕比想象的還要複雜。
面前的這位年輕公子，得罪的可能不止一位神靈這麼簡單。所以無論是何緣由，九錢老道已經不敢插手了。
見九錢老道語氣不對，馮虞也隱隱明白了什麼，急忙點頭道：
「多謝道長提點，我回去之後立馬讓人尋找那位仙子的下落，即使犬子詛咒不可除，老夫也會盡量求得仙子原諒。」
說話間，馮虞忽然覺得自己生出這兒子就是個錯誤。
這逆子天天正事不做，四處招惹麻煩，平日里欺壓百姓，讓自己給他擦屁股就算了，現如今還整出如此大簍子，危害整個家族。
馮虞心中越回憶越氣，若不是這地方不合適，他早想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
望向拖拽兒子離去的馮虞，李勛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九錢道長，您說這馮虞也非易與之輩，怎麼生出個兒子就如此窩囊呢？」
九錢老道聞言輕撫著長須，淡然道：
「這小公子乃家中獨子，馮大人又無甚時間管教，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會養成驕橫跋扈的性格。」
李勛聞言有些贊同地微微頷首，隨即略顯輕蔑地笑了笑，
「呵，還當真是虎父犬子。不過這樣也好，有個這麼麻煩的兒子，他馮虞以後少不了有事求到我頭上。」
人只要有了弱點，就好控制得多了。
有一位兵部尚書的明確支持，想必下邊一大票還在觀望的官員，也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朝堂之上，官與官之間，從來不是相互獨立的。
……
馮虞回家之後，立馬逼馮似年畫出畫像，然後派出大部分家丁在帝都四處尋找，甚至還發出了高額的懸賞，只為求得柴江翠的落腳之地。
可兩天時間過去，即使鬧得帝都滿城風雨，馮家之人依舊未能尋得柴江翠的半點蹤跡。
事實上，柴江翠入城后，施展在身上的降低存在感術法一直都未曾散去。
馮家派出去的那些人，只要不是真正的修行者，即使在路上和柴江翠相遇，都只會傻乎乎地當做啥都沒看見。
……
馮家已如熱鍋上的螞蟻，而此刻他們苦苦尋找柴大小姐，正剛悠閑地從一家茶館內出來。
茶館門口很熱鬧，四周圍了密密麻麻一圈觀眾。圍觀的人群中，還不時有人發出叫好聲。
帝都街頭繁華熱鬧，往往有著不少的賣藝人當街表演。看到如此熱鬧的景象，柴江翠也不禁湊了過去。
近前一看，卻見圈內站著對中年夫婦。其中男子的手中正牽著個長著人面的大黑狗。
如此奇獸，難怪會引來這麼多人圍觀。
那隻大黑狗趴伏在地上。婦人從腰間掏出一把竹棍擺放到黑狗面前，大聲地詢問著它簡單的數算。
只要是十以內的加減法，大黑狗都能準確無誤地從棍堆中取出相應的數量。大黑狗每答對一次，總能引來觀眾們的陣陣叫好。
牽著黑狗的男人也趁機捧著草帽，圍繞著眾人討取賞錢。
帝都的民眾富裕，給予的賞錢也多。看著草帽里比往日要沉甸好幾倍的銅錢碎銀，男人的臉上樂開了花。
他的眼珠子一轉，高聲嚷道：
「諸位看官，實不相瞞，我的這隻人面大黑狗不但聰明長得怪，就連人話，它都能說上幾句。」
說人話？！
一石激起千層浪，聽到男人的這番吹壘，不少看客都來了興趣。他們將手中的銀錢拋出，催促著男人快些表演。
男人看著地上散落的銅板，兩眼放光地朝婦人偷偷比了個手勢。
二人配合許久，早已有著不一樣的默契。在看到男人給出的信號后，婦人也不磨嘰，輕輕拍了拍大黑狗的腦袋，溫聲道：
「黑子，來，給大傢伙打個招呼。」
聽到婦人的命令，大黑狗略顯獃滯的人面搖晃了一下，緩緩開口：
「大…家好。恭喜發財～」
黑狗的語速雖然比較慢，但吐詞還算清晰。
「嘿～這狗真的說話了，真是奇哉啊！」
……
周圍的看客議論紛紛，但柴江翠望向那夫婦二人的眼神卻越發冰冷。
這說話的哪裡是什麼大黑狗，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變狗之法乃民間鬼偃術之一，是種十分歹毒的邪法。
施展此術，首先要選取一隻毛色黝黑的大狗，將狗皮完整地剝下，不得有絲毫破損。
隨後乘著狗皮新鮮時，將其覆蓋著一位半大孩童身上，將其四肢連同身軀完全包裹，只露出頭顱。穿上狗皮的少年會被繩子牢牢困住，無論是吃喝拉撒都不可動彈。
然後強迫少年喝下秘制的葯湯，葯湯會改變少年腦中思維，腐蝕他的皮膚。
連續飲用藥湯兩月後，此時的少年不但變得痴傻失去原有的記憶，新生的皮膚還會完全和狗皮長到一起。
如此一來，一條人面黑狗就製成了。由於醫療條件簡陋，再加上人體的排異反應。這鬼偃術的死亡率極高，常常製作二十次，都難以成功一次。
但是此法的好處是全程無需靈力，凡人都可施展。造出來的大黑狗也沒有靈氣波動，很難引起修行者的注意。
若非柴江翠恰好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鬼偃術的描述，在不開法眼的情況下，還真無法斷定這大黑狗是人。
「靠玩弄他人性命獲利，這錢你們賺著也能安生？」
清冷的聲音回蕩，剎那間將所有人的叫好聲都蓋了下去。
正在四處忙活撿錢的男人面色一僵，轉頭望向說話的柴江翠，神色訕訕道：
「這位姑娘是不是誤會了，我這隻畜牲雖然長著張人面，但可是貨真價實的大黑狗啊。」
男人說著，還揮了揮鞭子，企圖抽打到大黑狗身上，讓它慘叫來證明這東西不是人。
只是他剛一提起鞭子，忽然感覺手腕一輕，粗大的鞭子不知何時已經齊根斷裂。
鏘——
隱隱有劍鳴響起，下一刻，卻見那大黑狗的皮毛上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皮毛被靈力拉扯，露出了裡面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
「這…還真的是人啊！」
「看那下面，好像還是個男孩…」
狗皮內剝落的男孩雖然模樣凄慘，但通過那擠壓在一起的手腳，圍觀的百姓還是發現了他與狗的不同。
「走～」
隨著越來越多的百姓發現端倪，賣藝夫婦也明白情況不妙，連地上剩餘的銀錢都來不及撿，捧著手中的草帽就想跑路。
可他們剛剛擠入人群，就被幾個憤怒的大漢攔了下來。一頓亂拳打來，賣藝夫婦頓時倒在地上不斷求饒。
草帽中的銀錢灑落一地，有人上去踹二人泄憤，也有人乘機俯下身，拾取二人草帽中的銀錢。
柴江翠沒理會場上混亂的眾人，而是緩步走到黑狗男孩身前。
黑狗男孩因為長期穿著狗皮，身上的肌肉早與狗皮長到了一起，淋漓鮮血中已沒了一塊屬於人類的皮膚。
狗皮被剝，對男孩來說無疑於致命的傷害。如今的他正蜷縮在地上痛哭地哀嚎，可口中發出的聲音，卻有些似犬吠。
柴江翠神情不變，迅速從儲物袋中取出枚丹藥，屈指一彈送進男孩口中。
丹藥入腹，男孩身上的傷口，立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就連那因為長期壓迫的四肢，都逐漸恢復了原樣。
一旁註意到這邊動靜的十數名百姓，更是直接被震驚地說不出話。
這枚贈予的丹藥雖不能完全治癒小男孩身上的傷，但起碼恢復腦部保住性命是沒問題的。
柴江翠神識在四周一掃，很快就將視線投向了不遠處，一位目睹了全程的錦衣少女身上。
「這位姑娘，不知你能否幫我個忙？」
「啊？！」
柴江翠突然的詢問，將那名少女嚇了一跳，方才那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手段，同樣將她震住了。
少女咽了咽口水，小心道：
「仙子…您請說。」
柴江翠指著地上昏迷的小男孩，緩緩道：
「幫我照顧一下這孩子，待他醒后，若是想回家又記得地名，就送他回去。若是不想回家，麻煩你給他安排條生路。」
聽完柴江翠的請求，少女微微鬆了口氣，原來只是照顧一下這孩子呀。
「沒問題，仙子您放心，這個孩子我會照顧好的。」
少女爽快答應，隨即讓身後的兩個下人去將小男孩報上馬車。
其實以少女的善良，即便柴江翠現在離開，她也不會坐視小男孩流落街頭的。
「多謝。」
柴江翠頷首道謝，一張金紋符紙從袖中飛出。玉筆入手，墨跡蔓延，四個鐵畫銀鉤的小篆浮現於紙上。
「敕令·福祿安康」
符紙閃過一抹銀光，隨後晃晃悠悠地飄落到少女面前。
「這張平安符送你，全當請你照顧小男孩的報酬。」
少女好奇地打量著平安符上的小篆。剛欲道謝，再一抬眼面前卻已無那藍衣女仙的身影。
「小姐，那位仙子好像走了。」
跟在少女身後的一位粗婦下意識提醒道。
「看到啦！」
少女有些失落地點了點頭，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朝著四周大喊道：
「仙子，我叫齊依佳，您若想看看這男孩，可以來內城齊府找我！」
此刻，那對賣藝夫婦已經被人打得氣息奄奄，若非官府巡差及時到場，他們二人真有可能被混亂的百姓打死。
搞笑的是，相比起尋常憤怒的百姓，那些撿了錢的民眾，反而下手最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