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慈安宮,佛堂。

  太後身著一襲素凈的衣衫,手裡轉著碧玉佛珠,眉眼間皆是溫良慈善,低聲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她回眸看向身後眉目輕佻的男子,問道:「承乾宮的事你可聽說了。」

  淡定地從貢品盤中拿出一顆新鮮的蘋果,宗旭挑眉道:「母后問的,莫非是童家寶吐血昏迷這件事,兒臣略有耳聞。」

  這是撇清關係的意思,太后微微蹙眉,眼角的皺紋越發明顯,她低嘆道:「如今朝局穩定,你這又是何必。」

  宗旭用衣袖隨意地擦了擦蘋果,張嘴咬下一口,發出一聲脆響。

  「這蘋果可真甜,想必日日都有人替換,也對,若是貢品不新鮮了,佛祖可是會怪罪的。」他緩緩將口中的果肉吞咽下去,道:「母后可知道,這樣一顆蘋果,在冀北卻是難得一見的,那片土地十分貧瘠,尋常的果樹難以存活,老百姓大多挖地上的野菜果腹,兒臣餓極的時候也曾吃過,那滋味到如今還難以忘卻。」

  太后合上眼眸,嘆氣道:「母後知道,你這幾年在外頭吃了許多苦頭,很不容易,可你犯了弒君之罪,你皇兄只將你貶謫出京,已經是格外開恩。何況如今你已經回京,母后便是豁出這張老臉,也不會再讓皇帝將你外調,你又何必去動那小太監。」

  「呵……」宗旭嘖嘖兩聲,搖頭道:「對母後來說他只是個不足掛齒的小太監,可對皇兄來說,他卻是動不得的心肝寶貝,是他的脈門所在。」

  「既然知道動不得,你為何要動,激怒了你皇兄,可有好果子吃?」

  「母后,看來這幾年皇兄很是孝敬您,從前您處處向著兒臣,如今卻是句句為了皇兄,難道果真是人心易變嗎?」

  太后被他刺得直皺眉,她手裡的佛珠串不慎落地,發出一陣啪嗒的響聲。

  「真是好得很,」太后別過臉,半晌她冷笑道:「哀家的確是老了不中用了,中秋宴上被皇帝落了臉面,如今還要被你埋怨,也罷,哀家言盡於此,日後你們兄弟二人的事,哀家不會再插手。」

  言罷拂袖踏入內殿,宗旭站在原地靜默良久,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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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漸露魚肚白,蘇漾悠悠轉醒,他體內的蠱毒已經被暫時壓制住,只在後肩處留有一塊紫色的詭異圖案,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好生調理,很快便又可活蹦亂跳了。

  眼前便驟然出現一對猩紅的眼眸,蘇漾張了張嘴,眼前是不修邊幅的宗桓,這男人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低聲喃喃道:「寶兒醒了……可是朕又出現幻覺了?」

  蘇漾噗嗤笑了出來,伸手重重掐他的臉頰,問道:「疼不疼,若是不疼就是陛下在做夢呢。」

  宗桓被他掐得直皺眉,隨即眸中顯出狂喜,他把這淘氣的小東西從床榻上挖出來,抱在懷裡親了又親,口中不自覺喚道:「寶兒,朕的寶兒,終究還是回到朕的身邊了……」

  蘇漾不太習慣與人這般親熱,但想到這個男人守了自己一天一夜,心裡頭不禁發軟,任由他在自己臉頰上親吻啃噬。

  宗桓理智漸漸回籠,他急急忙忙掀開蘇漾的衣衫,蘇漾哪裡肯讓他這樣做,忙雙手抱胸不肯鬆開,宗桓解釋道:「讓朕瞧瞧你身體如何,可還有不適的地方?」

  蘇漾誓死捍衛貞操,嘟囔道:「你瞧什麼,你又不是太醫。」

  不提太醫便罷,提起太醫,宗桓驟然陰沉了臉色。

  「太醫院那些廢物,沒一個派上用場,朕沒將他們拉出午門斬首,只是怕損了你的福報,否則他們一個都見不著今早的太陽。」

  蘇漾咽咽口水,他直覺宗桓說的都是真心話,這個男人是真的想殺了那些太醫,只是因為他們診斷不出病症,別人家醫鬧只是毆打個別醫生,皇帝醫鬧是要殺了整個太醫院的醫生。原來醫患關係最緊張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皇宮!

  他急忙道:「你可不能這樣做,我生病與他們有何干係,濫殺無辜是不對的。」

  宗桓斂去了眸中的陰霾,緩緩勾起唇,道:「你好好的,他們的命自然就保住了,若你……不,沒有別的可能,你會好好地在待朕身邊,誰都奪不走,便是閻羅王也不行。」

  蘇漾覺得他的語氣有些瘮人,這男人在這短短時日里究竟經歷了什麼,怎麼變得如此偏執可怕?

  正胡思亂想著,宗桓已經把他壓倒在床上,輕而易舉便將他純白的裡衣和褻褲扯下,那雙深邃的黑眸定定地望著蘇漾,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個徹底,身體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別人的目光下,蘇漾羞惱難當,白皙的軀體漸漸添了抹淡粉色。

  宗桓還嫌不夠,乾脆將他翻了個身,還用手捏了捏他柔軟的翹臀,惹得蘇漾羞窘不已,怒罵出聲:「臭流氓!」

  宗桓也不在意,自顧自在他身上逡巡,每一處角落都不放過,待視線掃過他后肩上那塊紫色的印記時,眼眸輕輕閃了閃。

  他把羞惱的男孩攬在懷裡,額頭抵著他消瘦的肩,話語里透著濃濃的睡意,「朕卯時要去早朝,陪朕小憩片刻……」蘇漾未來得及回答,耳邊已經傳來均勻的鼾聲。

  「等等……你先放開我啊……」

  蘇漾滿面通紅,他衣服被扒了個精光,這男人就這樣貼在他身上,簡直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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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御書房內。

  一名長相溫吞敦厚的男子翻開手上的手記,不緊不慢地念道:「苗疆的蠱毒,名曰:子母蠱。一旦發作便無解,生死全憑母蠱掌控者。」

  宗桓垂下眼睛,問道:「這就是你查出的所有真相。」

  「卑職不敢欺瞞聖上,其實還有一些,」王朔跪倒在地,道:「這蠱毒潛伏期很長,一般是在幼年種下蠱,隨著供體年齡的增長,蠱毒的毒性也越發增強,童……鳳君大人體內的蠱約有十個年頭,卑職斗膽查過,在那段時間,與鳳君大人在一起的人是……」

  宗桓攥緊拳頭,接道:「是朕。那時候他與朕住在千秋殿。」

  雖然早知道童家寶是宗旭派來的人,但追溯到那樣久遠的過去,仍是查到當年的痕迹,叫他難免心生惱意。

  王朔打量了眼宗桓的臉色,小心翼翼道:「鳳君大人的蠱毒便是在那段時間種上的,母蠱……應該是在武王身上。」

  宗桓眸中閃過厲色:「若朕殺了武王,」

  「母蠱死,則子蠱亡,供體立即毒發身亡。」

  宗桓沉默片刻,擺手道:「你退下吧。」

  等人走了,宗桓手裡的岱山硯台已然被他捏成碎末,當年他不該心軟留下宗旭的性命,否則哪會淪落到如今騎虎難下的境地。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隻烏黑的小腦袋探了進來,那個叫他勞心勞神,茶飯不思的小妖精閃身進來,玉潔粉嫩的臉頰上掛著狡黠的笑,輕快地朝他走來。

  「御書房重地,你怎可擅闖……」

  宗桓正要訓斥他,忽然眼前一片瑩綠色的光芒閃耀,近百隻螢火蟲齊齊飛舞,那個微笑的男孩穿著淺藍色錦衣,在這片綠光中揮舞衣袖,想要把試圖逃跑的小蟲驅趕回來。

  他額上滲出薄汗,氣喘吁吁道:「我捉了許久才湊夠九十九隻的,你看到它們,心情有沒有好一些?」

  他原以為這小崽子沒心沒肺,什麼都不在意,原來並非如此,他其實比誰都細心,也比誰都容易心軟。

  宗桓眸中沁出絲絲笑意,他踏入那片綠光中,把這天下僅有的寶貝納入懷中。

  他問:「為何是九十九,湊夠整百豈不是更好?」

  蘇漾皺了皺鼻子,理所當然道:「因為笑口常開活到九十九啊,人不能太貪心的!」

  「朕偏要貪心,朕要與你百年好合,一天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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