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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屍坑

  阿汀驚了一下,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周遭靜的出奇,連林風也不知何時停歇了,這便使得周圍「嗡嗡嗡」的聲音變得格外明顯起來。

  阿汀捂了捂鼻子,只覺得鼻腔的腐爛的血腥味兒十分濃重,她看著腳邊的斷臂,心臟猛烈的跳動了幾下。

  片刻后,阿汀將滾到一旁的燈籠撿了起來,照亮了自己周圍的景象,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就在她摔倒的地方旁邊,赫然有著一個巨大的土坑。

  坑邊上卷了一些雜亂無章的枯草和樹枝,看上去是原本蓋在這土坑表面作為掩飾的,就像山間獵人打獵時留下的陷阱一樣,但卻不知什麼時候這些枯草樹枝被林風吹開了,露出了土坑底下的光景。

  阿汀垂眼朝那坑裡瞧過去,神情微微的變了變。

  只見那坑中,密密麻麻的都是殘肢斷臂和不成人形的軀幹,有的看上去是剛扔進去沒多久,屍體還新鮮著,但更多的,卻是腐爛了一半的屍體,蒼蠅和蛆蟲在上面拱來拱去。

  沒有一具是全屍,都是在受盡折磨后還被分屍,然後扔在了這裡面。

  就在這時,阿汀突然發現其中一個殘肢的異常,那殘肢是一截左手臂,尚未完全腐爛,而在那手腕處赫然烙著一枚新月印記。

  阿汀的心沉了下去,她蹲下身,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將下方的屍體撥了撥,將所有的斷臂都翻了個面,然後便發現,所有還能看清楚的左手上,全部都是新月印記。

  這坑裡堆著的都是奴隸屍體。

  阿汀蹲在坑邊沉默了很久,心裡一陣發寒,原本對斂光只有七分疑慮,現在便變成了十分。

  大半夜的看見眼前這一幕,說不怕是不可能的。但她怕的,並不是死人,她怕自己變成死人。

  剛開始看見這麼多屍體,她確實猝不及防驚了一下,但這種驚惶僅僅只持續了短短一瞬而已。而現在縈繞在她心頭的恐懼,其實是來源於這些奴隸印記,她害怕自己也會像這些人一樣,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這裡。

  這滿坑的奴隸屍體,讓她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她就知道,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兒怎麼可能攤在她頭上,堂堂龍羽山的貴人,怎麼可能屈尊降貴搭理她這麼一個路邊的奴隸,原來是別有所圖。

  阿汀逃跑的心思更深。

  她從地上站起來,用樹枝將自己呆過的痕迹全部抹掉,然後提著燈籠繼續順著護山陣法的邊緣探索。

  一直到東方天空泛白,阿汀才將整座護山陣走完,然而卻一無所獲。

  不過幸運的是,一整晚斂光都沒有找過來。

  阿汀沒辦法,只好認命的回到了半山腰,決定先跟便宜師父虛與委蛇一段時間,然後從長計議。

  天亮后,她坐在院子門前,等著她的便宜師父回來安排她。

  她這廂在回靈峰戰戰兢兢,卻不知此刻龍羽山已經炸開了鍋。

  金羽御劍將她帶到回靈峰並不隱蔽,山上許多人都見到了。偌大的龍羽山,消息本就瞞不住,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斂光真人收了個徒弟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這不是走後門嗎?我們在龍羽大·選費儘力氣才勉強躋身龍羽山成了個內門弟子,人家可好,直接空降龍羽山,一來就是真傳弟子,還是長老輩的真傳。」

  「是啊,這叫什麼事兒啊?」

  「不是,重點難道不是斂光真人收徒嗎?」

  「……我都不知道我是該嫉妒還是該幸災樂禍了。」

  「是啊,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算得上是個倒霉蛋了,出門沒看黃曆才被斂光真人收為徒弟吧,哈哈哈哈。」

  「這麼一想我突然就平衡了,斂光真人的真傳弟子,好像比我們這些內門弟子好不到哪兒去。」

  「垃圾斂光,跟著他能學到東西才是有鬼了,他自己都是個半吊子。」

  ……

  阿汀坐在門口等了很久,直到日上中天,斂光才搖搖晃晃的提著兩個酒罈子回來了。

  咋一看到阿汀,他嚇了一跳,「蹬」的后跳了一步,瞪著眼問:「你誰啊?」

  阿汀將他臉上的醉意看了個分明,便擺出一副無害的臉色,連忙道:「……師父,我是你新收的徒弟。」

  即便已經通過後山的屍坑知道了斂光的本性,阿汀也不敢此刻撕破臉。

  斂光的腦袋這會兒不太好用,他愣是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指著阿汀道:「哦,我想起來了,徒弟。哈哈,不好意思啊,為師把你給忘了。」

  「徒弟,你坐在這兒幹什麼呢?快去睡覺啊。」斂光無辜又認真的說道。

  「師父……現在是白日。」

  「白日……哦,不管了,為師要去睡覺,睡醒了再教你修鍊。」斂光搖晃著酒罈子,踉蹌著往屋裡走。

  聞言,阿汀臉上假作出來的無害神色僵滯了一瞬間,眼中不可控制的流露出了一抹期許。

  她抬起頭,假作十分欣喜道:「我能修鍊?」

  連光頂著一張醉醺醺的臉,奇怪的看著她:「當然能。」

  阿汀本來心中欣喜和懷疑各佔一半,但仔細的辨別了一下斂光的神色,突然意識到他真的喝醉了,此刻多半是在胡言亂語,心中的小火苗頓時熄滅了很多。

  但她又有些不甘心,就算知道眼前這個人恐怕不是什麼善茬,可修鍊啊,這對她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要知道,在玄靈大陸,被奴契控制后的奴隸,終其一生都無法踏進修真界的大門。

  阿汀說:「師父你忘了,我是奴隸。」

  聞言,斂光愣了一會兒,看上去有些迷茫,過了半晌,他眼中的混沌消散了許多,他將酒罈子扔在了一邊,坐在阿汀身前,一手抓住了她的左手,神色看上去清醒了許多,他說道:

  「受奴印的限制,你左手那一塊的靈脈完全被堵死了,所以靈氣無法在你的體內運轉,若想要修鍊,必須要先打通那一塊的靈脈,雖然艱難,但並不是不可能。」

  阿汀一頓,眼中剛剛熄滅的光芒漸漸的又重新亮了起來……

  阿汀想要立刻逃離的心陡然減少了一分。

  她的內心是糾結的,既想要修鍊之法,又不願受制於人,這對她來說,是個兩難的選擇。

  ……

  翌日。

  「師父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修鍊啊?」

  阿汀想了一夜,還是捨不得這修鍊之法,一大早,她就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惶恐,一邊又滿懷期待的堵在了斂光的房間門口。

  還沒睡醒的斂光:「……」

  「你一個奴隸修鍊啥呀?」

  阿汀頓時瞪大雙眼,「師父你昨天不是這麼說的。」

  「我昨天說了啥?」斂光揉了揉還沒睡醒的眼睛,努力的回想了半天,終於從昨晚的記憶中搜索到了相應片段,他打了個哈欠,「哦,靈脈啊,那是我喝醉了酒亂說的,靈脈哪是那麼容易打通的,奴契是上古捲軸,要是那麼容易被破解掉,那奴隸制也就不會延續至今了。」

  阿汀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按捺住心中升騰的殺意,她努力扮演好一個弟子的角色,然後道:「師父,你說過,雖然艱難,但並非沒有可能,為什麼我不能成為這個可能?」

  斂光:「……」

  「那會很難的,徒弟,也很苦。」

  「我不怕苦。」阿汀說。

  斂光聞言,眼中的散漫之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嚴肅。

  「行,為師可以教你,想要打通靈脈,先鍛體吧。」

  「如何鍛體?」

  斂光正要說話,突然察覺到了什麼,轉頭朝院子外看去,不多時,一道人影從山下走了上來。

  「弟子見過斂光叔祖,見過阿汀師叔。」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阿汀轉過頭去,只見院子外站著一個穿著純白道袍的男弟子,一邊拱手行禮,一邊偷偷的打量阿汀。

  斂光瞧了他一眼,道:「你是主峰弟子?所來何事。」

  那弟子道:「斂光叔祖,龍羽大·選已經結束,大長老讓我來請阿汀師叔去參加靈根測試。」

  「我知道了。」斂光點了點頭。

  男弟子躬身行了個禮,好奇的瞥了阿汀最後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師父,他為什麼叫我師叔?明明那人看上去比我還大。」待人一走,阿汀立刻發問。

  斂光聞言,頓時有些得意:「那當然是因為為師輩分高,連帶著你也跟著沾光啊。」

  說完他便將阿汀打發了:「你自個兒下山,讓剛剛那個弟子帶你去主峰。」

  「哦哦。」阿汀眼神亮了一瞬,然而下一秒卻又露出了幾分糾結之色。

  這兩天,斂光始終沒有開放護山陣,仍然在防著她逃跑,今天是第一次,他讓她下山去,阿汀知道,這是最好也是最兇險的逃跑時機。

  她不怕兇險,但她對她斂光口中的修練之法卻始終有一些執念。

  「你在想什麼?」斂光笑嘻嘻的看著她。

  阿汀悚然一驚,然後低下頭道:「沒想什麼,師父,徒兒去去就回。」

  說完她轉身便走,斂光卻伸手抓住了她的后衣領。

  「師父?」

  斂光笑了笑,神色溫和,眼神卻凌厲,他說:「小兔崽子,你要是敢跑,老子打斷你的腿。」

  阿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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