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夢醒（前）

  最近女僕看他的眼神好奇怪。

  男孩抿了抿嘴唇，像往常一樣走進了王的房間。

  一進去他就看到了，那個華麗卻空曠的房間中央，多了一張精巧的嬰兒床。

  他直直地走過去，小小的一團女嬰躺在裡面，發出著意味不明的嘟噥。

  「這是妹妹。」女王溫柔地說。

  「妹妹。」他輕輕地叫了一聲。

  他下了課之後都會來女王這裡，以前是央著女王給他講故事，現在是來看他的妹妹。

  他趴在嬰兒車的一邊，忍不住拿手指戳戳她的臉，好軟。

  「妹妹什麼時候才能跟我一起玩啊？」

  旁邊的女僕只是盯緊了他的手，沒有作答。

  她長大了一些，不願意每天被拘在房間里，喜歡到花園裡去，那時他正跟著老師學武，緊緊地握住手中的長劍，劈向面前的稻草人。

  劍又長又重，但他不能鬆手。

  等到完成了一天的訓練任務，他用顫抖著的手攙住他的小妹妹，認認真真地陪她在草地上尋找前一天丟失的「寶藏」。

  他一直被養在王宮，身份尷尬，來歷不明，於是一直沒有什麼同齡人作玩伴。

  公主卻不同，她稍有些曉事，女王便為她舉辦了盛大的聚會，讓臣屬帶年紀相仿的孩子去陪她玩耍，或者讓她去他們家中做客。

  他很難過地問老師，他什麼時候才能和公主一起玩啊。

  魔法、武技、政事、文學、軍事……老師什麼都教，於是他什麼都得學。

  每天的時間被佔得滿滿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去看妹妹了，而公主……公主是不會缺少玩伴的，她每天都過得很熱鬧。

  老師永遠穿戴著那身明亮的盔甲，腰間掛著精緻的長劍，聲音從頭盔里傳出來，變得悶悶得：「你早點出師，才能真的和公主一起玩。」

  再後來，公主也很忙，她是神賜給這個國家的唯一的繼承人，她要學習的東西不比他少。

  唯一欣慰的事，公主沒有忘記他，在共同的休息日時，她還是願意和他待在一起玩。

  成人禮前夜，他已經是個各方面都很出眾的俊美少年了，兼之他是和公主從小一起長大的，女王為他們賜了婚。

  然後卻是……政變。

  女王纏綿病榻，而他被老師推上了攝政王的寶座。

  老師微笑著說，「現在你可以和公主玩了。」

  因為他成了掌權者，他的公主不需要學習如何治理國家了，她沒有機會了。

  女王去世的前一周，他帶著她去了一個小鎮。

  就像過去很多年那樣，他披著銀色長發，跟她的頭髮糾纏在了一起，他牽著她的手，慢慢地走著，給她講些什麼。

  她乖乖巧巧地坐在長椅上，用手舉著一面小鏡子，他對著鏡子為兩人理頭髮，梳子隱沒在發間，把倆人纏在一起的頭髮分開。

  夕陽漸垂，花開得愈發爛漫。

  他們逃不掉了。

  夕陽和血摻在了一起，濃烈得讓他噁心。

  那個小鎮是由花構成的，看上去浪漫又溫馨。

  最後卻沾滿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