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四章 遇到了光,就再也無法忍受黑暗了
紅衣男子剛踏入院子里,身子便不由控制向前倒去,幸得小北眼疾手快,一個凌波微步竄過去,將之接下。
「紅雲,你怎麼了?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小北捂住紅雲的流血不止的傷口,急切問著。
紅雲痛苦地齜著牙,掙扎了好一會,才看向一旁臉色不甚變化的蕭莫塵。
「殿、殿下,我們在潭州遭到惡人谷的埋伏,先生被打傷了,他們還把唐小姐給擄走了,求、求您快去救救他們。」
聞言,蕭莫塵只是恍了恍神,而後微微眯起眼睛,心裡暗自想著。
陳年為何要對唐家父女下手?他該不會以為,用他們就可以牽制本王。
簡直可笑之極!
蕭莫塵如此反應,是在場之人全都想不到的,依以往蕭莫塵對唐裕的重視程度,不該是如此反應吧?
最先打破沈默之人是小北。
「主子,要不要屬下立即帶人前往潭州,救出唐先生和唐小姐。」
蕭莫塵看了他一樣,模樣依舊很談定,他拂拂衣袖,頭也不回地往藥房里走去。
「隨你。」
小北無辜地眨了眨眼,只要不是確定性命令,他就不敢自作主張,更何況,封禪大典將至,他得守在主子身邊。
與小北對視了兩眼,紅雲把請求的話吞回肚子里,他掙紮起來,往陸風的房間踉踉蹌蹌走去,只有處理好傷口,他才有其他辦法救先生。
沈之潔給小北遞了張帕子,示意他擦擦蹭在臉上的血跡,眉間多有不解。
「你家主子不是向來向著唐氏父女嗎?怎麼這會他們被擄了,殿下卻半點都不急的樣子?」
「主子最狠別人欺騙他,若是在他背後搞小動作更是不能忍,先生對主子的恩情,早就被他們自己作沒了。」
小北語氣雖然有些惋惜,但還算輕鬆,可是沈之潔卻聽得一驚一乍,她吞吞口水,有些心悸地摸了摸脖頸。
太子殿下最恨別人欺騙他,若是被他發現我騙他,下場會不會也很慘?
此地不宜久留!走為上策!
「北侍衛,我突然想起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了,留步!不要送了!」
說話的瞬間,沈之潔早已消失在院子里,小北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了眼藥房,便轉身幫陸風煎藥去了。
門外漸漸安靜下來,安靜得有些可怕,蕭莫塵覺得一下子又墜入了無底深淵,孤獨如冰冷的潮水,使他喘不過氣來。
突然,他笑了一下,眉眼悲涼,看著離歌蒼白的臉頰,她清瘦的身體藏在被子里,頭髮散開在兩邊,漂亮又脆弱。
他將她的手握住,抵在下巴處,盯著她看了許久,才黯然啟口。
「歌兒,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願醒來看看我?」
「你心疼離小秋,心疼落芷,心疼離羽,甚至連無惡不作的陳年,你都不願看到我傷害他,可是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呢?他們無辜,我又何其有辜?那個時候,我也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稚兒。」
「是,我承認自己曾經被仇恨蒙蔽過雙眼,曾經傷害過你,可是歌兒你告訴我,在我親眼瞧見自己的母妃慘死不得善終之時,當我親眼看見我母妃一族被人血屠之時,當我一次又一次面對來自四面八方暗殺之時,我怎麼能不恨?」
「我恨,比你現在對我的恨更加刻骨,我久居深淵,本就不忌憚這個世界上任何惡意,可是後來,我遇見了你,當我不曾見過光的時候,我不介意拿我一生去和他們耗,可是我遇見了光,便再也不願回到深淵了。」
「歌兒,我心中的狠雖然狠刻骨,可是不及我對你千分之一的愛,你不懂,定也是不信的。」
離歌的手被蕭莫塵捂得熱烘烘的,所以當有冰冷的水滴滴下來之時,她差點忍不住想將手抽回。
蕭莫塵哭了,聲音變得軟弱了許多。
「你就是我的光,為你了,我可以放棄所有的黑暗,可是,你卻想要離開我。」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如果知道後來我會這麼愛你,初見那日,我就該放下仇恨,真心待你,愛你,可惜人生沒有如果,所以我現在才受到了報應,我以為我做的那些能留住你,沒想到反而將你越推越遠了。」
「歌兒,我知道錯了,要如何,你才能醒過來?要如何,你才會重新回到我身邊?」
「重新回到我身邊來…..」
蕭莫塵將臉埋在離歌的手背上,哭得像個小孩。
他一直埋著頭,所以瞧不見離歌眼角緩緩流淌下來的淚水。
這報應,何止是他一個人的。
今日天氣不好,終日陰沉沉的,北風刺骨,落在身上都能生疼,整個宮闈都彷彿消了聲,肅穆寂靜。
「這鬼天氣,說變天就變天。」
一宮女拎著食盒,埋著小碎步跑入殿內,兀自倒了杯熱茶,猛灌了起來。
「啊,暖多了。」
「東西送到了嗎?」
「送到了。」
「你親眼看著她吃下去的。」
「是的,吶,吃了一半了都。」
宮女打開食盒的蓋子,遞到落笙面前。
落笙倒不責怪她的失禮,抬眼掃了一下食盒便低頭,兀自綉著帕子,她的手指被扎地鮮血淋漓,可是她彷彿不知疼一樣。
隱約中看到了海棠花的形狀,小宮女問了一嘴。
「這個是海棠花?」
「嗯。」
「給棺材里那個男人繡的?」
「他有名字,叫離羽,南楚最年輕最有作為的丞相大人,下次,請喊他離相。」
雖然聲音依舊平淡,可是小宮女知道落笙生氣了,她不以為然地挑了一個蜜餞扔進嘴裡,語氣有些嘲諷。
「呵,那有什麼用?還不是被他最衷心的皇帝給害死了。」
落笙身子猛然一怔,針一偏,狠狠地插進了她的手指,她有些恍惚地抬起頭。
死了,她的相爺死了,她最愛的男子,真的死了。
看著她一身孝服,頭上那朵白娟花,此刻傷心欲絕失魂落魄的表情,小宮女「嘖嘖」搖頭感嘆。
「沒想到公主你還挺痴情的。」
「可是,我的痴情,從來沒人在乎過。」
「相爺不在乎,所以他從未正眼瞧過我,父皇不在乎,所以他才暗自對他下手。」
「不過本公主也不在乎,更不會後悔。」
落笙黯然神傷,小宮女卻聳聳肩,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
一個什麼不懂的野丫頭。
落笙突然間很不待見小宮女,收拾好情緒,繼續低頭趕工。
「是時候去給安掌事收拾屍骨了。」
小宮女撇著嘴:「我們如此明目張胆,不怕皇上怪罪下來嗎?」
冷笑一聲,落笙回:「我父皇死兒子都沒有反應,跟何況是個小小的女官。」
拍拍手上的糖漿,小宮女起身。
「好吧,收屍之後呢?扔到亂葬崗?」
停下手中的動作,落笙陰毒地抬起眸子。
「怎麼可能會這麼便宜她?把她燒成灰,撒在朱雀大道上,本公主要她被人時時刻刻踩在腳底下,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