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除非,你親下我
「小秋,快去!快去把陸神醫喊來!」蕭莫塵看著離歌空洞的眼神,大驚失色。
「是!」小秋也是驚慌失措,手帕掉了都來不及撿,哭喊著往屋子外跑。
嗯?陸神醫是哪個?離歌頻繁地眨著眼,可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黑暗,沒有半點光明,再看蕭莫塵的反應,他扶著她雙肩的手都在顫抖著,她想,可能自己失明了。
認清了事實,離歌皺起病懨懨的小臉,望著頭頂,也不知有沒有對上蕭莫塵,就抽泣了起來:「蕭莫塵,怎麼辦?我看不見了!」
這世間的大好河山,風花雪月,她都看不見了,更要命的是,她看不見蕭莫塵那張顛倒眾生的俊臉了啊。
「怎麼辦?怎麼辦?蕭莫塵,我看不見你了。」離歌揮著小手放聲哭了出來。
蕭莫塵一隻手抓住她揮舞的小手,放在胸口,一隻手拭去她的眼淚,捧著她的臉,柔聲道:「歌兒別怕,陸風馬上就來,他會醫好你。別怕,別哭,會沒事的。」
離歌原本慌得六神無主,一聽到蕭莫塵的話,就開始漸漸穩定下來,止住哭聲,空洞無神的眼珠子轉了轉,裡面滿是疑惑。
陸風又是誰?聽著好厲害的樣子,既然蕭莫塵說他會醫好她,那她便信。
「蕭莫塵。」離歌撅著嘴咕噥得喊了下。
「嗯,我在。」
蕭莫塵欺負她此刻看不見,眼睛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看,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他的倒影,看她小巧尖尖的鼻子,看她微微張著的殷紅小嘴,看她說話時嘴角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他眼角泛紅,丹鳳眼裡沁出了瀲灧水光,許是天氣太熱,他有些口乾舌燥,又有些呼吸有些急促。
他當真見不得這個女人可憐又可愛的模樣。
離歌鼓著腮幫子,兩隻手放在胸前,伸出食指快速對著,繼續發射著可愛,瓮聲瓮氣地說:「蕭莫塵,要是我真的看不見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蕭莫塵吞了吞口水,強壓著心裡頭滾動的情愫,手緊拽著被單,壓著聲音道:「不會的,不會不喜歡你的。」
世間沒有十足的美好,大海終有盡頭,月亮終會圓缺,可是,有你在,就可以彌補一切的不美好啊。
蕭莫塵不敢把這話說與她聽,怕她尾巴翹上天。單是說喜歡她,她就一掃眼裡的陰霾,彎起眼,眼裡流光溢彩,全是愉悅。
突然,她燦若桃花的眼角里生出一絲狡黠,斂去臉上的笑,哼哼唧唧地說道:「哼,我不信,除非。」她頓了頓,蒼白髮臉上有了一絲血色,兩隻食指又快速轉動起來。
蕭莫塵把身子附的更低了些,想聽清她的後面的話,她說:」除非,你親下我。「
蕭莫塵撐著床板的手滑了一下,差點被她的話閃到了腰,緋色立馬從臉上爬到脖頸,再爬上耳垂,呼吸急速地盯著身下的女子看。
他向來不是縱慾之人,可偏偏對她沒半點抵抗力。
離歌見他久久沒所動作,哼了一聲,把臉轉向一邊,眼前雖是一片黑暗,可腦子裡原是蕭莫塵的臭臉。
她想著,他肯定是嫌棄她了!要對她始亂終棄了!
人一旦生了病,就變得極其脆弱,極其沒有安全感,就愛耍些小性子。蕭莫塵不知道,她在心裡都不知道罵上他多少回了。
蕭莫塵看著此刻賭氣的女人,臉上生動了許多,氣呼呼得繃緊小臉,他卻覺得這樣十分好看,只覺得心尖都柔軟了起來,唇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擺正她的身子。
離歌原本還是氣鼓鼓的,本想硬著心不再理會蕭莫塵,誰知,他的發梢刷過了她的臉龐,有些癢,叫她心神不寧地忘記了生氣。
雖然她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蕭莫塵在慢慢靠近著她,鼻息的熱氣全噴洒在她的臉上,滾燙滾燙的。
當鼻尖擦過她的鼻尖時,離歌猛地閉上了眼,就在她以為他的唇要落下來之際,不合時宜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陸神醫,快快請進!「
小秋將陸風帶了進來,看到床上兩人的臉色皆是不好,皆是青的,特別是離歌,又紅又青的,小秋以為她病情加重,咬住自己的下唇,不然自己哭出聲來。
當蕭莫塵與陸風從離歌房中出來之時,西邊的天空已燃燒著一片桔紅色的晚霞,斑駁陸離、五光十色。
蕭莫塵把一直守在門外的小北招來,言語潔簡地跟他說了事情的緊迫性,讓他快馬加鞭去找逐影,把離羽喚回府。
」你猜,惡人谷是否會願意交出白參?「
燒得通紅的晚霞把蕭莫塵的眸子印地發紅,他望著小北離去的方向,問著陸風。
」這白參千年難遇,這個不好說。也就只有惡人谷這種至陰至涼的地方才長的出來,離小姐體內的餘毒若是沒有這白參做藥引,怕是清不了,眼睛恐也難復明啊。「
陸風聲音難得有起伏,好強心作祟,他從來都不允許自己有醫不好的病人,這次,他也本該勝卷在握的。
嘆了兩聲氣,陸風跟蕭莫塵告辭,一瘸一拐地一頭紮緊藥房去了。
蕭莫塵神色擔憂地看了眼離歌的廂房,踏著晚霞,也離開了離府。
將重要之人的性命交託與他人之手,這種感覺很是不好受。他既然不好受,那罪魁禍首自該是要付出些代價了,希望無名沒有辜負他的重望才好。
皇帝宴請離羽與逍遙殿。
逍遙殿築於水上,殿里用著冰,冰匠將天山採下的巨大冰雕琢出各種各樣的形狀來,亭台樓閣,人物山水,皆是栩栩如生。
四面皆是空廊迂迴,竹簾低垂,晚霞透過窗紗,宣帝與離羽落下了兩道長長的影子。
」離卿覺得不妥?「皇帝執起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
離羽盯著棋盤,眯眼思忖半刻,修長的手指在棋盒裡抓起一顆黑子,黑子落盤,周邊的三顆白字被拿起,離放下白子,神色淡然:」太子有方家,冷家,若是再來個北夷,皇上,您覺得妥當嗎?「
皇帝焦灼地盯著棋盤,好像更是在意那三顆被吃掉的白子,毫不在意地說:」那是朕的太子,南楚遲早是他的,有何不妥?「
離羽看著皇帝,輕笑了一聲:」皇上心底根明鏡似的,又何苦把臣召來,臣絕對無意要挑撥皇上與太子的關係,只是。「
皇帝見他的棋已成死局,心煩意亂地抬手把棋盤打亂,真有離相的,真敢贏他,還次次贏!皇帝輸紅了臉,煩聲道:」只是什麼?「
桌子旁點著一香爐,空氣有淡淡的香氣,似有若無的縈繞著鼻間,離羽注視著氣霧籠罩中他皇帝神色不悅的面孔,接著說:「皇上認為的遲早是多早?一兩年?還是十幾二十年?」
離羽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黑子,仔細地觀察著皇帝的臉色,此刻他雖表面鎮定,心中卻不知道有多少個百轉千回。
皇帝正值當年,正是朝氣得意之時,他可不想太早當個毫無用處的太上皇。皇家的親緣是最薄弱的,若是皇帝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不可能不動於衷。
他知道宣帝雖看著愚笨,碌碌無為,可卻不是一點心機都沒有的,只能說冷家那位皇后太心急了點。
「那離卿認為,朕的哪位皇子最合適與北夷公主結親。」
「臣認為的合適也許並不是真的合適,臣認為,離中秋之日還有些時日,皇上可不用如此急切。況且,皇上已應允北夷唐王,結親人選該由北夷公主來挑選,皇上該當遵守約定。」
聞言,皇帝眉頭才舒展開來,朗聲笑道:「離卿所言極是啊,是朕太心急了,北夷公主看著很是聰慧,定會為這樁親事錦上添花的,朕確實不該操這心。」
離羽看下日漸西斜,紅彤彤的晚霞已然變的極淺,只聞冰融之聲,隔不久便「嘀嗒」一響,響聲參差不齊,讓他很是心煩。
不止是因為心中挂念離歌,也為剛剛走的那步棋。
他清楚自己的意見對皇帝的重要性,雖然說結親人選由北夷公主自己擇,他若是想把心思往蕭莫塵身上引,也不是不可能的。
話到了嘴邊,他才吞了回去,他什麼都無所畏懼,就是怕離歌會難過會傷心。人一旦動了情,很多事就不由自己控制了,若是知道蕭莫塵另娶他人,她怕是會做傻事。
思及此處,離羽想見離歌的心更加迫切了,他剛想起身向皇帝告退,殿外響起甜膩膩的聲音。
「父皇,笙兒來了。」
話音一落,落笙便提著華麗的宮裙踏入了殿內,離羽餘光一撇見那道如蜂似浪的身影,嘴角不由得一抽。
「皇兒給父皇請安了。」落笙清脆脆向皇帝略施一禮,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看著離羽。
那眼波流轉,含情脈脈,眼睛恨不得貼在他臉上。
而離羽,則是恨不得戳瞎自己,眼不見心不煩!
「哈哈,笙兒好一個口是心非,你想要見的人怕不是父皇吧。」皇帝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臉上的肉擠在成一坨,笑不合嘴。
「父皇,你討厭厭~」落笙佯裝害羞,扭著身子拉起手帕捂著臉,僅露出的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看著離羽。
離羽見狀,心裡一陣反胃,正愁沒有借口抽聲時,海公公急忙入了殿內。
「皇上,離相的家奴有急事找相爺,硬要咱家來通報。」
一聽這話,離羽大驚失色。寒從腳起,定是小宛出事了。
他起身朝皇帝拱拱手,語言急切:「皇上,近日府里發生了諸多事,請恕臣無禮,臣先請退。」
相府走水之事鬧得沸沸揚揚,皇帝自然也都清楚,他沖著離羽擺擺手。
離羽只一聲「臣告退」便大步走出了逍遙殿。
落笙見離羽從頭到尾都無視她,內心受挫,咬著下嘴唇,跺了兩腳,幽怨地看向皇帝:「父皇,你看離相,都是父皇您慣的!」
「嗯?那明日父皇擬一道聖旨去相府,治離卿一罪可好?笙兒可消氣了?」
「父皇,皇兒開玩笑的嘛,看您」
「哈哈哈!」
皇帝爽朗的笑聲傳出殿外,驚著了落棲枝頭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