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離別之際

  天色已經很晚了，而且我們又喝了挺多酒，宿管老師肯定不讓我們進去，只能找附近的旅館住了。韓嘉潞背著我，韓嘉潞舍友一人扶著一個女孩，我們步履蹣跚地走出酒吧，像幾隻夜魅飄蕩在大街上。

  我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小旅館。到了離別的季節，學校附近的小旅館每天都爆滿，今天還好，還有兩間標準間。我們開了房，男生一間，女生一間，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明亮的月光悄無聲息地照到床上，給簡樸的小床鍍上了一層柔光，給冰冷的房間增添了些許溫暖。它也許是這個冷冰冰的夜晚里唯一有溫度的了。她們三人胡亂地躺在床上，已經進入深度睡眠。我抬頭看著圓圓的月亮。

  都說十五的月亮最圓，今天雖然不是十五，但是掛在天上的月亮又亮又圓，好像也在為我們踐行。也許到八月十五那天，它會更大更圓更亮，但是那時候我們都沒在對方身邊。笑笑在西藏忙著上課；小雪可能忙著接手公司企業，沒空想我們；小夏可能忙著談戀愛，而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幹嘛，可能在田裡忙著收割，也可能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裡暗自神傷。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日子，本來想要暢談未來的，結果一不小心喝大了，獨留我一人清醒著。我拿出手機，給韓嘉潞發信息。

  「小鹿，你睡了沒？我睡不著。」

  等了半天，都沒等到韓嘉潞的消息。我把手機放下，慢慢地順著月光躺進一片白色柔光中。我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夢裡的我，無憂無慮，有父母的深愛，有自己的小愛情，有自己喜愛的工作。那樣的溫暖是我在現實生活中可望不可即的。

  「一漪，起床了，我們要回去了，我今天下午的車票，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一漪.……」笑笑焦急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正要醒來，額頭突地被彈了一下，我惱火地睜開眼。

  「呀，哪個缺心眼的？疼死我了。」我捂著額頭誇張地嗷嗷亂叫。

  「一漪，快點，你再嗷嗷幾聲，笑笑就可能誤車了。」小夏嚴肅地說完，一把扯過我，就拉著我往外跑。

  「哎，這麼急？不等韓嘉潞他們了嗎？」我氣喘吁吁地問小夏。

  小夏拉著我繼續跑，並沒有因為我的疑問而停下來。「來不及了，我們先走。」

  我們一路奔跑到宿舍，每個人都氣喘如牛，來不及多喝一口水，就又提著大包小包地往車站奔去。

  還好，在檢票前的20分鐘，我們終於奔到了車站。到了離別的時刻，笑笑單獨走進了車站，我們目送她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人海中。

  所有的相遇都是上天最好的贈與，所有的離別都是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

  「我們回學校吧。我也要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我爸來接我，我們一起回去。」小雪率先打破沉默。

  「是呀，一漪，我也要收拾一下東西，我家人今晚過來接我，然後我要跟綿羊去畢業旅行。」小夏一臉憧憬地說道，臉上不見絲毫的不舍情緒。

  綿羊是小夏對自己男朋友的昵稱，我沒太見過他。他們應該是那種青梅竹馬，初中就在一起了，大學跟我們沒在一個學校，不過每個星期五，小夏男朋友都會開車過來接小夏回家。他過來接小夏的時候，我偶爾見過一兩次，個子不太高，175左右，皮膚白白的，身體單薄，斯斯文文的，看起來像個文弱書生。不過他對小夏那是真的好，把小夏寵成了個小公主，連水果都是削了皮，切好一塊塊的，放保鮮袋裡。

  他們都是有錢人家，不用考慮太多因素，想出國留學就出國留學，想工作就工作，任意選擇。

  「真好！小雪？你明天什麼時候走？你們都走了，就真的留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我應該下午些吧。我們回去吧，等下又人多，車都打不到。」小雪說完，先我們一步走出車站，我們緊跟在她身後。畢業季，車站裡真是人山人海。

  我們打了車，回了學校。一回到學校，小雪和小夏兩人飯都不吃，就忙著收拾東西。

  「小雪、小夏，你們不吃飯了嗎？我要去食堂，給你們帶飯嗎？早上都沒吃早點，我都要餓暈了。」

  「小夏，我們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再收拾，我也感覺有點餓了。」小雪從一堆衣服里探出頭說道。

  「也好，先去大吃一頓，我請客，希望不是最後一次。」

  我們出了宿舍，走在空蕩蕩的校園裡。大部分的學生都已回家，或已經上班去了，路上幾乎沒人，彼時熱鬧非凡的校園此時顯得很冷清。

  「小雪、小夏，人真少，我本來想著本月中旬才回家的，結果好像校園裡就剩我一個了，感覺不到生氣了。」

  「是呀，我們學院的都走掉了，就我們宿舍的走得最晚。」

  我想：「反正離出成績還有一段時間，我也應該找點事情做，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走進食堂，也只有兩三個人在吃飯，雖然小夏說要請我們大吃一頓，但是其實也沒條件了。食堂的菜品很少，我們也不挑剔，隨便打了幾樣菜，坐下來安靜地吃完。

  平時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從小說到電視，從英雄到偶像……然而到了真正離別的時候，卻是連一句珍重都難以說出口。

  吃完飯，小雪和小夏回了宿舍，繼續收拾東西。我獨自一人去了附近最大最奢侈的會所—月色妖嬈。我當然不是去玩，我是去找工作的。現在的自己徘徊在十字路口中間，茫然無措，不知哪一條路才是我想要的。雖然我不斷地參加考試，以此來證明我自己很優秀。但我連專八都沒有過，談何優秀呢？我現在急需要一份工作來填充一下我迷茫的生活，但是我也不想去做家教，我要找一份我之前覺得永遠不會做的工作，我要挑戰自己，強迫自己融入社會，強迫自己看到社會的現實，強迫自己變得成熟。

  我從小到大都是乖乖女，連青春叛逆期都沒有，過去的生活真是索然無味呢，所以我來到了這裡—月色妖嬈。

  我聽同學說過，這裡的老闆對人還是不錯的，沒有拖欠工資，客人給的小費也是自己所有，不用上交。

  我站在門口許久，給自己打了很多氣，然後抬腳邁進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