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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第187章 季風,珍重

  低緩的琴聲流淌,燭光,美酒,牛排…… 

  冬夜,很暖。黎相宇穿了件英倫式襯衫,時尚,英俊,透出清新的文藝氣質。薄唇如線,嘴角勾出一絲笑,雲淡風輕:「沫沫,我真的沒想過,我會不姓黎。」 

  艾沫惜星眸閃爍,在燭光里明明暗暗:「是我們太不關心媽媽,還是媽媽掩飾得太好?」 

  「確實不夠關心,當然也是祝女士掩飾得太好。」黎相宇放下刀叉,輕抿一口紅酒。 

  「老實說,我一直覺得男人戴眼鏡不好看,但看了你爸之後,徹底改變了這個看法。太帥了,真的,人神共憤啊。」艾沫惜舉杯碰了一下:「來,為你有個又帥又氣質卓然的老爸乾杯。」 

  「帥是一定的,你也不看看是誰的爸!」黎相宇細眯著眼,無限魅惑:「對了,沫沫,你說,是誰的爸呢?我剛才怎麼聽得那麼不爽?」 

  「咱爸,咱爸。」艾沫惜狗腿地改口,一臉諂媚。 

  黎相宇伸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指:「這還差不多。」隨即嘆息道:「老黎不肯離婚,我看爸和媽這愛情之旅還長路漫漫啊。老婆,你不是一肚子壞水嗎?支個招來。」 

  「切,誰一肚子壞水?」艾沫惜狠狠磨牙。 

  「你收拾我的時候,不是一肚子壞水是什麼?」黎相宇看他這老婆,怎麼看怎麼順眼。那眉眼彎彎,又可愛又漂亮,放眼天下,誰比得上他黎相宇的老婆哩? 

  艾沫惜嗤一聲笑:「要不是我智引某人出來,某人還在當我哥呢。是不是啊,哥哥?」 

  黎相宇捏捏她的粉頰,一傾身,咬著她耳朵,低低說了句曖昧的話…… 

  艾沫惜臉一紅,惡聲道:「滾!臭流氓!」 

  黎相宇用紙巾擦了擦嘴,好整以暇,坐姿優雅,道貌岸然:「我說什麼了我?就罵我臭流氓?沫沫,你學壞了,真的學壞了啊。」 

  艾沫惜開始吃甜品,慢慢地一口一口,眼睛看著他,似笑非笑:「要學壞,也是跟你學壞的。」想起周樂陶,哀嘆一聲:「你說,你邢叔叔和樂陶同學會分手嗎?」 

  「出這麼大的事,你說呢?你姐們不辦人事兒,後悔還在後頭呢……好了,老婆,別操心那麼多,吃完飯,我們回醫院去。」黎相宇張嘴吃掉了艾沫惜餵過來的冰激淋。 

  冬夜蕭瑟。 

  邢季風眸光複雜地看了看味口不佳的周樂陶,好脾氣地哄著:「再喝碗湯,這湯很營養。」 

  周樂陶苦著臉,猛搖頭:「我真的吃不下了。」她猛放下筷子,跑進洗手間,把剛吃的東西,全數吐了出來。 

  大口大口喘氣,漱了口,靠在牆壁上,神色晦暗不明。她看著鏡中的自己,下巴更尖了,臉慘白慘白,如一個沒有人氣的女鬼。 

  不知道怎麼就把日子過成了如今這樣,像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小孩,緩緩滑到地上,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木然,傷心。 

  「樂陶!」邢季風拍門:「你有沒有事?把門開開。」見她進去很久都不出來,實在擔心,這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女人。 

  「啊,我沒事,我休息會兒。」周樂陶沒動,聲音有氣無力。 

  「出來休息,怎麼會在衛生間里休息?」邢季風輕一擰門鎖,就開了,門上有鑰匙,一直隨意插在上面。 

  進去,就看見坐在地上的女人,披頭散髮的樣子,可憐又可恨。依舊媚入骨,甜入心,只是……這個女人不愛他。她怎麼就那麼狠心?連商量都覺得沒有必要? 

  他握了握拳頭,骨節泛白,心中疼痛難忍。微一彎腰,就將錯愕的女人抱起來,走進客廳,放入柔軟的沙發中:「不舒服就躺會兒。」 

  他到床上拿了一床被子過來,蓋在她身上,又將空調溫度調好,才坐在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你一個人,我怎麼放心?」 

  「我可以的。」她急急地辯白:「你不用特意照顧我。」 

  「我有責任照顧你。」很輕的一句話,語氣卻很重。 

  周樂陶低了頭,不再說話。責任!他也算個好男人了,最起碼在她最需要關懷的時候,他在她身邊,盡著他不需要盡的責任。 

  只不過,她要的不是責任,而是愛。他無法給予。 

  她故作輕鬆,笑笑:「你不是有話說嗎?想要說什麼?」 

  邢季風一窒,苦笑了一下:「沒有了。」他站起身,去給她倒了杯熱水:「多喝水。」 

  的確是無話可說了。他本來想跟她結婚,本來想告訴她,他愛上她了。可是她竟然狠心拿掉了他的孩子,根本不願跟他在一起,那又何必說來增加她的煩擾? 

  他揉亂她的發,很寵溺的動作,某種習慣養成,一時半會都改不掉了:「過兩天我去英國了,你自己保重身體。」 

  「英國?」周樂陶眸光更加黯淡,卻強帶了微笑:「好,一路平安。」 

  她很誠懇的祝福,卻瞬間將邢季風的心划痛了。疏離,如普通朋友,仿似他們只是認識而已。 

  他本來想帶她一起走,還沒來得及跟她說,卻已經不用說了。有緣無份,就是說的他這種吧。他已經盡了全力對她好,愛她,關心她,卻總是少了些什麼。 

  少了些什麼呢?兩情相悅。 

  自始至終,都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她沒有理清自己的思緒,或許從來,她都是被迫跟他在一起。 

  想想,也的確是這麼回事。從來從來,她都在反抗掙扎,拒絕多麼明顯。是他沒看清事實而已,以為這是愛情,甜言蜜語,耳鬢廝磨。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拿一支煙出來,立刻又放了進去。閉著眼,心內低低地嘆息一聲。 

  周樂陶偷眼瞧著邢季風,目光一寸一寸黯淡下去。也好,他回到他的世界,從此互不干擾。 

  她得好好賺錢養自己,談一個正兒八經的戀愛。戀愛,談何容易?尤其是她現在的境況。她不知道有了邢季風這樣的標尺,還能愛得上誰? 

  一如鄭思凱,情不自禁地比較,越比較越覺得邢季風好,越比較越覺得鄭思凱是個人渣。 

  她那六年,到底是怎麼跟這個人渣過的? 

  說起來,她跟鄭思凱聚少離多,根本從沒有在一起過日子。她常年出差,鄭思凱應酬頻繁,有時一個星期也不會打一個電話。 

  只是她執拗而已,覺得一輩子就得跟他綁在一起。 

  她的性格一直軟弱搖擺,自欺欺人。其實很早就發現了蛛絲馬跡,卻不敢真的捅破那層窗戶紙。 

  所以鄭思凱才覺得她好欺負,是個隨便捏圓揉扁的妞。 

  人生,一塌糊塗。 

  她情不自禁摸了摸小腹,一絲感傷,流淌在眉間眼底。 

  「牛牛。」是邢季風啞啞的嗓音。 

  「嗯?」周樂陶第一次這麼爽快地回應了這個稱呼。 

  「我想抱抱你。」輕輕吐出這句話,彷彿怕她拒絕。 

  「嗯。」周樂陶第一次這麼爽快地答應。 

  彷彿是最後的時光,相識一場,好聚好散。 

  沙發很大,足夠兩個人側身相擁。邢季風坐過來,擁抱著她,將腿伸進了被子。 

  躺著,擁抱,如相愛的情侶,曖昧的姿勢。 

  越抱越緊,越緊越痛。 

  誰也沒說話,只是相擁得灼熱。她的柔若無骨,他的強健堅實,他們的甜蜜感傷。 

  雪,越下越大,飄飄洒洒。獨自一個人,會很冷吧。只有兩個人的體溫混合,才會溫暖。 

  邢季風的手緊緊扣在她柔軟的腰上,手心灼熱,傳遞到心尖兒,滿腔滿腹竟都是酸楚:「以後,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不許由著自己的性子,飯要按時吃,覺要按時睡。」 

  一生中,已沒有多少時光,沒有多少情懷去這樣提醒一個女人。如珠,如寶,如心尖尖上的疼痛。 

  周樂陶幾乎整個身體都趴在了邢季風的身上,頭埋在他的胸膛,不吭聲,卻不斷點頭,像個聽話的孩子。 

  眼淚忽然就從眼眶中流了出來,毫無徵兆。差點就哭出聲來,差點就想求他不要走。她咬著嘴唇,緊緊的,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彷彿咬著的,不是嘴唇,而是尊嚴。 

  三天之後,邢季風飛英國。臨別前,他再次緊緊將周樂陶摟進懷中,似乎用了全身力氣,想要將她揉進身體里,血液里,然後不顧一切將她帶走。 

  他仍可以用霸道和強勢帶走她的人,只是,她的心呢?遺失在了何處? 

  他不要沒有心的女人,也不要心不在他身上的女人。不敢看懷中淚流滿面的女人,深深,吻一下她,壓得重重的,然後毅然轉身,走得決然。 

  周樂陶沒有開口挽留,甚至,都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一路平安,早已說過了不是嗎? 

  那麼,還能說什麼虛偽的話呢? 

  不能,再不能說什麼。 

  淚流滿面啊,從未有過的疼。哪怕曾經遭遇背叛,都不如此刻來得撕心裂肺。 

  她想,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她很愛這個男人,很愛很愛,愛到輸不起尊嚴,愛得卑微到塵埃中去。 

  季風,珍重。 

  她望著他修長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驀然頭暈目眩,一扭身,衝進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吐得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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