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我要跟他走
廣闊無垠的草坪上,停著好多架直升機。
邢季風看見了黎相宇。
黎相宇也在抬頭的剎那,看見了邢季風。那是一個想要對他忽略都做不到的男人,太出色,太搶眼,卻低調。
黎相宇一下子明白直升機的由來,原來,如此。他才是幕後的策劃者,而最終目的,是艾沫惜。
一瞬間,他真正正視了眼前這個出色男人的能力,不同凡響。
如果艾沫惜不是他喜歡的女人,而只是他的妹妹,那麼,他十分願意將之交到邢季風手裡。畢竟,這個男人如此令人心折。
只可惜,那是沫沫,他的沫沫,所以不可拱手相讓。
甚至在早上的時候,邢季風還給他打電話,告訴他艾沫惜的下落。顯然對方已經從那通你好還是我好的電話中,猜測出他和艾沫惜在鬧彆扭,所以特別通知他。
這樣的胸懷,黎相宇自問沒有。所以他在這一刻,心情複雜地走向邢季風,向他伸出手:「你好!」沒有稱謂,更顯得正式。
邢季風也伸出手:「你好。」
兩個男人,第一次以這樣的姿態相見。
不似曾經,每一次每一次,都激烈地對碰。黎相宇的賴皮,對邢季風的優雅,誰也沒有勝出。他們不再打嘴仗,也不再互相奚落。
只是兩個優秀的男人,相對,握手,心照不宣。在山洪暴發的重災區相見,為了同一個女人。
甚至有種可笑的惺惺相惜。一個披荊斬棘克服困難奔向災區,一個聰明睿智,三言兩語出動直升機來營救。
一個如香港言情片里的末路天使,一個似好萊塢電影的驚天拯救。
無論是小成本還是大製作,目的只有一個。
當那個目的發現兩個男人相對,頓時臉色大變,生怕兩人一言不和打起來。
她飛奔過來,卻看見他們握手,言和,相視,微笑。
無比詭異。又一隻陰森森的烏鴉從艾沫惜頭頂烏央央飛過。
「你也來了?」艾沫惜笑得很不自然,無比心虛地瞟一眼黎相宇。
「嗯,真巧。」邢季風輕描淡寫,像是真的人生何處不相逢,連直升機這樣的大手筆,都不願讓艾沫惜知道。更不願意透露,他是為她而來:「小艾,那幾個人是你的朋友嗎?你找那個楊秘書,讓他給你安排。」他指了指遠處一個正在安排大家上機的人,支開艾沫惜。
艾沫惜依言過去了。
邢季風對黎相宇認真道:「這裡很危險,你開車來的路更危險,你準備讓小艾跟你從那條路離開嗎?」
黎相宇沉默。不可否認,這是現實問題,海拔太高,艾沫惜的身體不一定受得了。就連他這樣壯實的身體,昨晚都幾次感覺心悸,一路的艱辛非常人所能理解。
「你希望沫沫跟你走,對嗎?」黎相宇眼神澄明,這不失為一個好的舉措。『
「不,我希望你和小艾能一起跟我走。」邢季風直言不諱。
黎相宇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立刻道:「不,我借了朋友的車,一定得給他開回去。」當然,這不是很好的理由。只要整座縣城不被淹,車停這裡,也不會被人吃掉。等洪水退去,道路搶通,再回來開是一樣的。
況且,一輛悍馬而已,再買一輛新的還回去,也不過小意思。
是一個男人的尊嚴。尤其是對黎相宇這樣的男人來說,尊嚴比命更重要。
邢季風對此了如指掌,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艾沫惜蹦跳著歡脫而來,輕盈的姿態,滿臉喜悅:「走啦,相宇,都安排好了。」還可愛地向邢季風揮揮手,說拜拜。
一剎那間,黎相宇有了主意。他一向是個不肯吃虧的主,所以權衡利弊之後,果斷決定讓艾沫惜跟邢季風回A市。而他,怎麼來的怎麼回去。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和沫沫在家裡重逢,有什麼不好?幹嘛非得讓她跟著一起受苦?
黎相宇指著最近的一架直升機,問邢季風:「你們坐這一架嗎?」這一架,明顯就比別的更高級。而邢季風,顯然也會在此列。沫沫要回去,自然要跟邢季風一起。
邢季風一愣,立刻點點頭,轉身走向那架直升機。聞弦歌而知雅意,和聰明人打交道,當然不用說得更多。
黎相宇一語不發,拉起艾沫惜跟著邢季風上了那輛直升機,然後鄭重跟邢季風交待:「沫沫我就暫時交給你了,謝謝。」
艾沫惜驚異地望著黎相宇,不知道這傢伙又要幹嘛。
黎相宇轉向身邊的艾沫惜,替她理理額間的發,很溫柔地笑:「沫沫,我想過了。你跟邢季風坐直升機回A市更好,又快又不受罪。再說,你這個人太嘮叨,我怕你在身邊鬧得我開車分心。你回去等我,知道嗎?」
他交待完,不等艾沫惜答話,也不再看邢季風,徑直下了直升機,大步朝停在遠處的悍馬走過去,任憑艾沫惜在身後喊,頭也不回。
黎相宇洒脫地笑笑,又不是生離死別,幹嘛非整得那麼煽情呢?也就分開一兩天,沒什麼大不了。
饒是如此瀟洒狂放,卻依然抵不住心底小小的酸楚。畢竟,他還是不夠心胸開闊,一直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
艾沫惜愣住了,看看邢季風,又看看正在慢慢走遠的黎相宇,不知道這兩個男人就那麼一小會兒,怎麼就商量出了這樣的結論。
不不不,她才不要讓黎大少獨自回去呢!這個壞傢伙還沒跟她解釋清楚那個莫英琪是怎麼回事就想跑?門都沒有,不僅沒有門,連窗都沒有。
黎相宇的背影在直升機的襯托下,那麼孤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連落寞的背影都顯得無比偉岸。
艾沫惜回頭望了一眼邢季風,立刻就要出機艙,卻想起什麼,跑過來,輕輕擁抱一下他:「謝謝!」她臉上帶著無比的堅決:「不過,我要跟他走。」
說完,她喜悅地笑起來,跑出機艙。
她知道,邢季風是為她而來。這些直升機,也是為她而來。她又欠了邢季風一個比天還大的人情,可是,沒有辦法,她不能離開黎相宇。
只要一想到,讓黎相宇從那條崎嶇山路開二十幾個小時回去,她就心痛。
一邊是邢季風,一邊是黎相宇。
艾沫惜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黎相宇,這個壞蛋還欠她個天大的解釋呢,哪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他?要是不把這個謊編圓,看她不把他打成一隻國寶。
她急奔在風中,朝黎相宇奔去。邊跑邊喊:「壞蛋黎相宇,黎小狗……」
她的聲音淹沒在嘈雜的人潮聲中,他聽不見,沒有回頭。
艾沫惜撥開人群,使勁跑使勁跑。她不再喊了,得保存力氣欺負黎小狗呀!
她白色的襯衫上,已經被綿綿細雨淋濕了。她的頭髮也濕濕的,披頭散髮。多麼狼狽,卻又多麼欣喜。
要和黎相宇一起走呢,可以和他膩在一起好久好久。可以欺負他,讓他抱她親她,喂她吃東西,還可以咬他啃他,真是好處多多呀。
黎相宇就在前方了。艾沫惜一下就從他身後縱身跳起來,撲上他寬厚的背:「壞蛋黎相宇!想跑!看我收拾你!」她咯咯笑著,氣息吹在黎相宇耳際。
黎相宇頭也不回,反手就把艾沫惜背在背上,調整了下姿勢,腳步更輕快地朝前走,笑得有些心酸:「沫沫,你這個嘮叨鬼,就是不肯放過我是不是?好吧,既然我這麼命苦,認了。」
說完,他發現自己如此虛偽,剛才裝得那麼高風亮節,讓沫沫跟邢季風走,其實心中一聲一聲在呼喚沫沫。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便是這種心情。
邢季風木然呆立,鼻息處仍然縈繞著小艾臨別相擁的幽香,久久都未散去。
她清清淺淺的笑容,乾淨而從容。就那麼悠然而去,追隨花美男的身影,她說「我要跟他走」,很直接,很坦白。
她奔跑著,在人潮中向花美男的背影撲去。她似乎笑得很肆意,那笑聲被風一吹,就吹進了直升機里。
邢季風深深切切感覺聽到了她歡快的笑聲,否則便是出現幻聽了。也許該退出她的世界,不是很悲傷的情懷,他這個年齡和閱歷,已經不太會為這些事太過悲傷。
只是有些淡淡的失落,像風一樣。倒是羨慕花美男,那麼年輕,保有激情澎湃,從那樣的山路,一路開過來,是多麼艱辛。
不像他,似乎太過世故。能想到的,便是利用現有的人脈和關係,出動直升機,玩出這麼大的動靜。
相較而言,倒是他落了下風。
邢季風淡然一笑,不再看那兩個年輕的背影。花美男背著小艾,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從時光中浸泡出來的兩情相悅,他怎能妄想替代?
倒是他執著了。一把年紀,也不是沒見過女人,為何?
各位領導該講的話也講完了,該慰問的也慰問了,陸續上機。一場華麗麗的演出結束,細雨中,文市長深情地揮手向山洪致敬。
艾沫惜還在黎相宇的背上,捏著他的耳朵大聲喊:「黎大總裁,我好崇拜你哦。你太關心下屬啦,親自來慰問呢。」
黎大總裁沒好氣地答:「好在我的下屬只有一個叫艾沫惜的,否則我要死在她手裡啦!」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啊:「說你笨,就是笨,你不會往上海北京跑啊?你不會去香港澳門玩啊?非跑到重災區來!知道狗熊是怎麼死的不?就跟你一樣,笨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