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品煉藥師扎木
月色如水,深夜中的魏家,異常的靜謐。
魏家北府小院,雜草叢生,在昏暗的月光下,更顯得荒涼破敗。院中,爬上青苔的石桌上,正坐著一個中年男子。雖然他低著頭,看不清面容,但是從他的髒亂的衣著服飾上可以看出,他曾經在魏家的地位極高,只是光景不復,他像是一個被遺忘了老人,銀雪華髮披散在肩,模樣有些凄慘。
忽然間,遠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輕微地腳步聲想起,破衣爛衫的人走了進來,正是魏闕。
魏闕走得極慢,環顧著四周,似是院中的一草一木都不願放過,他的臉上流露出傷感之色,眼睛微微有些泛紅。
這座院子曾是他母親的居所——蘭心苑。
自從魏闕的母親離開后,蘭心苑便再沒人住過,他也從未再來過此地,這裡有他一生中最為美好的回憶,同時也是他痛苦的開始。每每受了委屈,他也只是蜷縮在院門口偷偷的抽泣。
秋風乍起,送來一陣清爽的桂花香,魏闕抬頭看向那棵盛開著花朵的桂樹,臉上流露出錯愕之色。這棵桂樹十一年前那晚不是被毀了嗎,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它卻重新生長了出來,而且長得如此茂盛。
魏闕閉上眼睛,靜靜地嗅著空中那淡淡的桂花香,對母親和妹妹的思念湧上心頭,難以壓抑,兩行清淚從眼角滲了出來。
這棵桂樹,從魏闕記事那天起,便在院中,每逢秋時,他喜歡在桂樹下捉那些不知名兒的叫蟲,母親總是會坐在一旁微笑地看著他,時不時喚他過來喝些熱茶。
「自打知道有了你,娘親便種下了這棵桂樹,希望它能陪著小闕兒一起長大。」魏闕依稀記得有一年秋時,母親曾說起桂樹的事。
你是知道我今夜會回來,所以才綻放花朵迎接我嗎?你一定也在思念母親和妹妹吧?可是你的花香連青陽鎮都出不了,又如何讓母親和妹妹知道,你對他們的思念呢?
我明白了,你既然能夠重新生長花開滿苑,那我也可以走出青陽鎮,將母親和妹妹接回來,我一定會將她們接回來的。
魏闕身上釋出一股鬥氣,像是鐮刀一般,將滿苑的雜草全部割了去,目光在桂樹上留戀了片刻,長出一口氣,臉上再次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抬腳想裡面走去。
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中,魏闕停下了腳步,「爹,我知道你沒瘋,今夜過來便是告訴你一聲,我要動手了。事成之後,我要知道關於母親的一切。」
盤坐在石桌上的中年男子身體一僵,隨後又傳來粗重的呼吸聲。
爹,這些年你沒有再娶,最終還願意待在這座荒廢的蘭心苑中,你對母親總算還是有些情義。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又是什麼人?爹你好強了一輩子,為何那晚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和妹妹被帶走,而你卻袖手旁觀,無動於衷?
或許你的確有難言之隱,你做不了的事,就讓我來替你做吧,那些人我遲早會找他們算賬!
看著魏朝風的背影,魏闕靜靜地站了片刻,轉身離開。
「萬事小心。」
魏朝風鏗鏘有力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魏闕腳步放緩,擺了擺手,消失在黑夜中。
……
翌日清晨,青陽鎮上來了一隊不速之客,他們的穿著相同的服飾,胸前綉著獸紋花樣,燙著金邊,領隊之人正是尉遲修仁。
尉遲修仁揚臂示意隊伍停下,他跑到隊伍中間的馬車旁,諂聲說道:「師尊,青陽鎮到了。徒兒已經提前派師弟傳信給父親安排好一切,為師尊接風洗塵。」
馬車的窗帘撩開一角,裡面坐著一個身穿紫衣袍子的中年男子,濃眉小眼,八字鬍,淡淡地點點頭,面無表情卻透著一股子威嚴,嚴肅中又帶著幾分奸詰。
「修仁,你現在是越來越長進了,為師很滿意,等青陽鎮事了,為師傳你一套玄階低級鬥技。」
「多謝師尊!」尉遲修仁嘿嘿一笑,整個人也變得精神抖擻,跑到隊伍的前面,吆喝了一聲,便繼續趕路。
進入鎮中,長長的隊伍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青陽鎮已經許久沒有來過這麼大陣仗的隊伍了。眾人好奇地打量著這群不速之客,當看到尉遲修仁甘為馬前卒,陪在馬車身邊甚是恭敬,眾人悄聲議論,尉遲家看來請來了大人物。
「尉遲修仁竟然親自接送,這馬車裡坐著的定是位大人物。」
「這還用你說。你看看這些人昂首闊步,不怒自威,想必是來自燕丘某個古老家族。」
「早就聽聞尉遲修仁拜了一位強者為師,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你們看這些人的衣著打扮,尤其那胸前的獸紋,像不像馭獸宗的人?」
「兄弟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不像有些人井底之蛙,胡亂猜測,不懂裝懂。我跟你們說,這些人就是馭獸宗的弟子,如果我推測沒錯,馬車裡坐著的便是馭獸宗長老——三品煉藥師扎木。」
「什麼?三品煉藥師!兄弟,你別唬人,三品煉藥師地位尊崇無比,其實那麼容易請來的。」
「井底之蛙就是井底之蛙,一點見識都沒有。你們難道不知知道,尉遲修仁拜的師傅便是馭獸宗長老扎木?」
「那還能有假,若是不信,你自己攔下馬車問問便是。」
「算了吧,我還想多活幾年。」
「來者不善啊。先是尉遲家鋪子被燒,后又是商隊被劫,尉遲家的二長老尉遲元武連帶數百護衛無端慘死,兇手至今仍在逍遙,尉遲修仁此時將馭獸宗的人請來,看來是要拿其他家族開刀了,青陽鎮一場大風暴將至了。」
人群中有一青衣素袍男子,看著街道中央走過的馭獸宗弟子,面色有些凝重。
「子京,見識果然不凡。這些家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為的是什麼?左不過一個利字。今日有尉遲家,明日便是那魏家、李家、張家。你我在此憤懣不平,不如去最興來飲上幾杯,且看這場大風暴能夠掀起什麼動靜。」說話者攬著青衣素袍的男子,將欲離開人群。
「書律兄,此言差矣。滄瀾大陸家族割據,宗門學院明爭暗鬥,年年動亂征伐,這些年你我四處遊歷,見得可曾少了?我若是有能力,必要改天換日。」滕子京推開言書律,怒目瞪視穿行而過的馭獸宗弟子。
「子京,慎言。我知你胸有大志,滿腔赤誠,但你我連斗徒都不是,又怎麼與他們斗。還是隨我吃酒去吧。」
言書律強行將滕子京拉出了人群,滕子京懊喪地搖搖頭,連連嘆息。然而,他們卻沒有注意道,不遠處有一個乞丐對他們投來了驚詫地目光。
此二人頗有些見地,奇言怪談直切要害,世家、學院、宗門確為霍亂之根,病毒之源,只不過生在這天地間,誰是無辜的,誰又不無辜呢?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心如此,何以能改天換日?
正想著,魏闕不知不覺走進了街道中,擋住了尉遲修仁的去路。
「不知死活的東西,敢攔截擋駕,知道馬車裡坐得是什麼人嗎?趕緊給小爺滾!」尉遲修仁面露慍色,上前便是一腳將魏闕踹到在地,啐了一口唾沫。
看來這月余所發生的事情,已經讓青陽鎮的人對尉遲家失去了該有的畏懼和敬畏,現在居然連一個乞丐都敢擋尉遲家的車攆。
「這條路是你家的嗎?尉遲小雜種,別人怕你,老子我可不怕你。」魏闕被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得有些懵圈,血氣上涌,起身指著尉遲修仁的鼻子大罵。
「我草你媽,你這個臭要飯的,竟敢罵我,看我不撕爛了你這張嘴。」
街道兩旁的嬉笑聲像是一記記耳光扇在尉遲修仁的臉上,除了他的父親,尉遲修仁還從未遭人如此辱罵過,頓時氣得暴跳如雷,揮拳便爆錘眼前這個不開眼的臭乞丐。
「修仁,對一個下賤的人動手也不怕失了身份。回府要緊,差兩個師兄將他打殺了,別讓你父親久等了。」馬車中傳出扎木的聲音,語氣平淡,毫無感情可言。
「是!」
尉遲修仁對著馬車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禮,隨後對身旁的兩名馭獸宗弟子說:「兩位師兄,有勞你們出手了。」
「師弟客氣了,一個臭乞丐而已,你們現行一步,我們隨後便跟來。」
說罷,兩名馭獸宗弟子便沖著魏闕走了過去,尉遲修仁招了招手,隊伍又行動了起來。
「還想跑?」兩名馭獸宗弟子見魏闕撒丫子衝出人群,冷笑兩聲,隨後便跟了上去。
魏闕帶著這兩名馭獸宗弟子在青陽鎮中七拐八繞,坊市南區奔去……
「這個臭乞丐還真能跑,師兄。歇……歇會兒,容我喘口氣。」一名馭獸宗弟子扶著牆壁,彎著腰氣喘吁吁。
「青陽鎮的坊市雖然不大,但巷子極多,對我們極為不利。那乞丐熟悉地形,東繞西繞,想要找個藏身之處,輕而易舉,師弟,別歇了,趕緊……嗯,那臭乞丐人呢?」
馭獸宗的師兄上氣不接下氣,一眨眼,原本在巷中奔跑的乞丐沒了影子,他臉上露出一絲驚慌之色,若是師尊知道那乞丐在他們手中逃跑了,並不會輕饒,他連忙拉著師弟朝著乞丐消失的地方追去。
在巷子中尋找了半天,始終不見乞丐的身影,兩名馭獸宗弟子癱坐在一處石階上,不停地喘著粗氣。
「師兄,我看人也別找了,直接回去復命吧。」
「師尊若問起來,你怎麼交代?」
「嗨,這有什麼不好交代的。直接說被我們殺了不就得了,反正師尊和修仁師弟也不認識那乞丐。」
「期滿師尊,總歸是不對,還是找找吧。」
「師兄,別瞎忙活了。若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那乞丐指不定已經出了坊市。」
「這……好吧。」馭獸宗的師兄覺得師弟所言也有道理,他們在方式中轉了半天,眼看便是晌午了,那乞丐肯定早跑了。
兩人正轉身離開,屋頂上卻想起了戲謔之聲,「好啊,你們竟敢欺上瞞下,我是看不下去了,定要將此事稟告給你們的師尊。」
說話者,不是魏闕,還能是誰。
「你這個臭乞丐,竟敢愚弄我等。你若是不現身倒也罷了,現在自投羅網,就別怪我們師兄弟辣手無情了!」
馭獸宗弟子看著屋頂上抓著屁股蛋子,嘿嘿憨笑的魏闕,頓時大怒,這臭乞丐如此無視我師兄弟二人,便是赤裸裸地挑性,必要教他知道我們的厲害。
兩人運起鬥氣,鬥技倏然施展開來,齊齊飛身攻向魏闕。
魏闕故作驚恐,露出驚懼之色,後退一步,手中突然出現大刀,徑直地朝那兩名馭鬼宗弟子橫掃了過去。
馭鬼宗弟子難能料想魏闕是修鍊鬥氣之人,毫無防備之下,身體硬抗了寒月刀的一擊,鮮血飆射出來。
「嘭嘭嘭!」
連續數腳踹再馭獸宗弟子的身上,兩人重重墜向地面。
寒月刀抵在那位師兄的脖子上,魏闕沉聲問道:「說,尉遲修仁將你們的師尊接來,有何圖謀?」
「你扮豬吃老虎!」
「就你還老虎?連我養的小強和旺財都不如,殺你就如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識相的講事情交代清楚,我饒你們一命。」
「你要殺便殺,休想從我嘴裡獲得半點信息。」橫豎都是一死,馭獸宗的師兄閉上了眼睛。
「嘴硬?那我成全你。」
運起混沌吞噬訣,強勁的吸力徑直地將對方體內的鮮血和鬥氣全部吸了出來,另一名弟子見狀,驚恐地說:「魔鬼,你簡直就是魔鬼……」
「魔鬼?嗯……這名字不錯,不過我更喜歡老魔,顯得親近些。」
魏闕拖著寒月刀,緩緩走到那位馭獸宗弟子面前,剛剛舉刀,有一股尿騷味撲面而來,他低頭一看,那馭獸宗的弟子竟然嚇尿了,地上一灘黃尿。
「我有那麼可怕嗎?你好歹也是馭獸宗的弟子,這麼大的人了,還尿褲子。你不害臊,我還替你害臊呢!」
馭獸宗的弟子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眼中浮現出怨毒之色,「你只要不殺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哦,好吧,那你說說看,如果說得真比唱得好聽,我不介意饒你一命。」
「……」
馭獸宗弟子將扎木來青陽鎮的目的和盤托出,魏闕滿意地點點頭,真是天助我也,李凌雪,你看,不是只有我不喜歡你,你看大家都不喜歡你們李家呢。
「你……你說過不殺我的,你……」馭獸宗弟子瞪直雙眼,看著鮮血混著鬥氣從體內飛出。
「有嗎?哦,不好意思,我忘了。」魏闕撓撓頭,臉上露出惋惜之色。
「你……」馭獸宗弟子氣得一口血噴出,斷氣而亡。
「唉,現在年輕人,一點都不穩重。我又沒說要殺你,你看你,自己把自己氣死了,這可怨不得我啊。」
魏闕長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消失在了巷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