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良禽擇木而棲

  怡寧勾了勾唇，

  「久聞大名。」

  淡淡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也顯得極為清晰，

  來人在夜幕遮擋下的臉色不知是何表情，只是不卑不亢道：

  「奴婢愧不敢當。」

  「你特意來此，不會是僅僅來見本宮一面的吧？」

  怡寧翻了個身，側躺著，用手肘支住下巴，

  隔著層層床幔，緩緩開口問道。

  來人垂著頭，月光只映照出一小塊光潔的下巴，

  呼吸極輕，若是不出聲，好似整個大殿都不能發覺她的存在，

  顯然，此人不是有武功底子，

  就是在宮中伺候的時日長了，練出來的。

  聽到怡寧發問，

  這人也沒有驚訝之色，

  彷彿是早已經猜到了怡寧會這般問她，聲音不疾不徐道：

  「娘娘前幾日查的遞紙條之人是奴婢。」

  怡寧撩開紗幔，赤足下榻，借著月光行至此人面前，

  素手勾起她的下巴，端詳了兩眼，揚起唇畔道：

  「那讓本宮猜猜，樂生姑姑親自來此，是良禽擇木而棲？」

  來人，正是啟祥宮掌事姑姑——樂生，

  樂生揚了揚眉，垂眸反問道：「娘娘似乎並不驚訝？」

  怡寧卻沒有回答她，而是勾唇笑道：

  「若是本宮沒猜錯的話，你應當是還有一個名字吧，」

  說著怡寧一垂眸，對上樂生的視線，挑眉笑道：

  「或許本宮應該稱呼你，蘭蕊姑姑。」

  樂生臉色未變，向怡寧露出個微笑，

  「熹妃娘娘慧眼如炬，什麼也瞞不過娘娘。」

  怡寧鬆開手，轉身回到了床榻前端坐，緩緩開口，

  「那倒也未必，蘭蕊姑姑是先太後身邊的老人了，本宮到底資歷尚淺，」

  「若不是姑姑故意著人幫忙，本宮也不能發覺出此事。」

  樂生聞言，也不意外，

  她自信，憑主子的安排，諒熹妃這等後宮妃嬪也不知，

  遂平視怡寧，微微一笑，謙卑道：「都是主子高瞻遠矚。」

  「不過，本宮有一事不解，還請蘭蕊姑姑為本宮解惑。」

  「娘娘請說。」

  怡寧理了理袖口，詢問道：

  「先太后既然已仙逝，依姑姑等人的地位，皇上定會讓你們安度晚年，」

  「那為何不出宮享受榮華富貴，何苦在這深宮中白白蹉跎？」

  樂生動作絲毫未變，恭敬道：

  「如娘娘您所見，主子仙逝，奴婢等人自然可以去宮外享受榮華富貴，」

  「但皇上還在宮中，聖母皇太后還在宮中，前朝未平，後宮紛亂，」

  「主子是最放心不下皇上的，奴婢等怎可置一切不顧，安心出宮？」

  聞言，怡寧挑眉盯了她半響，

  心裡明白，蘭蕊這話應當是真話，但這就讓她更疑惑了，

  「那蘭蕊姑姑為何會尋上本宮？皇上身邊不是更好的去處？」

  這的確是怡寧最疑惑的地方，

  依照胤禛對孝懿仁皇后的敬愛，她身邊的老人，胤禛沒道理會不看重，

  哪怕不出宮，也會是養心殿，或者乾清宮的掌事姑姑才是，

  一如乾清宮的管事嬤嬤田嬤嬤，和養心殿的蘭心，

  為何蘭蕊還會來找上她？

  總不能是孝懿仁皇后，

  把未來下一任皇帝是鈕鈷祿氏的兒子的事，

  也透露給她們了吧？

  一手改變歷史軌跡，安插了無數釘子，影響巨大的穿越前輩會這麼干？

  她反正是不信，

  「娘娘可還記得，和您同族，已經去了的鈕鈷祿庶人？」

  鈕鈷祿婉言？

  怡寧疑惑的看向她，

  這關鈕鈷祿婉言何事？

  別告訴她，她們就是看中的鈕鈷祿氏，

  雖然當初是孝懿仁皇后保下了鈕鈷祿婉言那一支，

  但那肯定是因為，歷史上鈕鈷祿婉言是乾隆的生母，

  而是個穿越的，

  就不會再讓『敗家子』乾小四接手胤禛的基業，

  她曾經還一度以為，當初孝懿仁皇后保下鈕鈷祿婉言的目的，

  是為了把她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好把乾小四扼殺在搖籃里，

  聰慧如怡寧，怎麼也沒想到，

  佟佳玉瑩不僅僅想要養成四爺，還想要養成個不敗家，且能開疆拓土的乾小四，

  樂生點點頭，一字一句的把當初的原委道來，

  「當初娘娘看中了鈕鈷祿一族，想給還是貝勒的皇上，賜位格格，但突發意外，」

  「鈕鈷祿一族被罷官流放，您和許多鈕鈷祿貴女，也都消失在亂流中。」

  「就算是主子反應再如何迅速，憑藉著主子當時的勢力，」

  「也僅能保下了年僅十二歲的鈕鈷祿庶人，賜給了小主子做格格，」

  「誰知庶出就是庶出，心胸手腕差人一等不說，運道也不濟，」

  「多年來未能得皇上看重也便罷了，卻也未有所出，」

  「讓奴婢等人沒想到的是，娘娘您就算處於那般境地，還能夠連連升位，得皇上恩寵，」

  「娘娘您方才也說了，良禽擇木而棲，奴婢在後宮中待慣了，」

  「當年在主子身邊，又是一等一的得臉，故而想尋一個依靠，復當年的榮光。」

  樂生說完，就垂首靜候怡寧的答覆，

  怡寧默默看了她半響，腦海中早已經轉過無數個心思，

  良久，怡寧才緩緩露出個微笑，輕聲開口道：

  「蘭蕊姑姑快請起身，姑姑來投，本宮自然是歡迎之至，」

  「可本宮一向憊懶，安穩慣了，只想著顧好永壽宮和弘昭弘曆二人，」

  「恐怕姑姑所求，本宮給不起呀！」

  樂生抬眸，對怡寧笑了笑，一臉真誠道：

  「娘娘說笑了，奴婢是奴才，哪裡敢有什麼所求，」

  「若是娘娘應下，那奴婢自然是把娘娘當做主子，主子的意向，自然就是奴婢的所向。」

  「那本宮，就拭目以待了。」

  怡寧揚起唇畔，悠然一笑，

  而後略動了動身，想要重新躺下，

  樂生注意到她的動作，立即起身，扶怡寧躺下，

  又輕柔的為她蓋上錦被，整理好床幔，

  隨後一福身，邁步離開。

  樂生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后，

  碧岑轉身進了內室，抬手倒了一盞溫水，撩開床幔，恭敬奉上，

  「娘娘，您覺得樂，蘭蕊的話是不是真的？」

  「七分真，三分假。」

  怡寧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如是回道。

  隨後偏頭，

  看向窗外皎潔的明月，

  薄唇輕啟，緩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意，

  「不過，也不礙事，她既然來此，就是打算好另尋主子，」

  「既然是投靠，也需要一份投名狀才是，」

  說著，怡寧握著茶杯的手漸漸收緊，眸間的笑意越來越深，

  「咱們，就且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