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往事如煙
宮門落鑰之前，宮宴結束，景然為了避風頭，所以選擇最後一個離開，剛剛還人聲鼎沸的宮殿，這會子隻剩下宮女太監們收拾碗碟杯盞的聲音，想想今天的事情，景然心有餘悸，看著陸陸續續見見離開的人們，也帶著寶簾出了門。
外麵霞光萬丈，掩映著朱紅色宮牆，莫名的悲涼之感油然而生，漢白玉台階在夕陽之下熠熠生輝，景然像一個孩子似的，撫摸著它一個一個蓮花紋雕，觸手冰涼，既使是快春天了，晚風拂過還是涼颼颼的，景然裹緊紅絨麵花卉鬥篷，隻露出凍得紅彤彤的小臉，眨巴著大眼睛，倒是很可愛。
“你以前也喜歡這個樣子”
慕容沛偉岸的影子出現在台階之上，剛好遮住了落下的太陽，逆光而立，倒像是身有萬丈光芒，風中發絲淩亂，薄唇緊抿，倒真是個美男子，景然偏頭看著她。
“是嘛，現在都不記得了，往事如煙，皇上應該明白”
“嗬嗬”
慕容沛一笑，走下台階，行至景然身邊，並肩而立，望著宮宇森森，重巒疊嶂，滿是惆悵道：
“我開始後悔了，你知道嗎？”
慕容沛轉身正對景然，炙熱的眼光看得景然很想逃避。
“當我聽見你以許氏自居，看見你和上官鈺在一起，心裏就很難受”
慕容沛捂著胸口，緊緊地盯著景然，仿佛這個樣子她就不會消失似的。
“皇上！”
景然重重的叫了一聲，認真的看著他道：
“沒有回頭路，你就讓我自己好好地一個人的自己走，好不好？”
“你這是要離開我的意思”？
慕容沛心裏一下子恐慌起來，伸手去拉景然的胳膊，景然後退幾步，淡然道：
“皇上請自重”
說完不顧慕容沛的反應，匆匆的下階而去，自己不愛慕容沛，可是許景然愛，景然才會感覺到如此心痛，一步步就像走在刀尖，可卻不能後悔，我是元嘉，不是許景然，雖然我著你的身體，可是我隻會按照自己的意識去活，慕容沛對於自己隻是個過路人。
宮門“吱呀呀”的關上，隔絕了宮內與宮外。
“對不起”
景然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對慕容沛說，晚風中就這樣子落了淚，景然卻是翹著嘴角，笑的如此淒美。
侯府的馬車停在一邊，流霜早早的就翹首以待，看見景然出來，欣喜的提裙跑去。
“奶奶”
“我想走一走”
景然徑直而去，日落了，街上的行人稀少，加之是過年的時候，誰會出來亂逛，都在家裏團團圓圓呢，可是自己的家在哪裏？
上官鈺？
景然嘲諷的扯扯嘴角，深深的歎口氣，自己是愛了，可是上官鈺呢？他愛的從始至終都是都是真真正正的許景然。
我將真心照明用，奈何明月照溝渠。
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啊，自己都經不住嘲笑自己了，這就是自不量力？
皇宮中，慕容沛看著景然一步一步的消失在重重宮門中，緊握的拳，又輕輕的放開，歎息一聲，轉身回到了【乾清宮】。
紫檀雕雲副卷足大書案上放著上官鈺的禮物，黑色的錦盒裏赫然躺著一個玲瓏九連環，白玉質地，晶瑩剔透，在一眾明黃奏折，藍色書麵之中，卻是如此的引人注目，慕容沛拿著九連環，放在眼上看向夕陽。
“沛哥哥，拿著九連環看東西一切都是潔白幹淨的”
“沛哥哥，九連環是嘴鍛煉人心智和耐心的，你應該每日琢磨的”
“沛哥哥，你說九連環想不想人的心思，你喜歡著她，她愛著他，倒是不分彼此了”
“沛哥哥，這個世界太假了”
······
一切就像是一場夢，許景然這個女子再也不會回來，這個夢自從抄家的那一刻，就破碎了，於她心裏自始至終都是恨自己的吧。
恨，所以選擇忘記，如此真的很好啊。
慕容沛緊緊地攢這九連環，微微一用力，就碎成很多節，紮進掌心，鮮血就流了出來，
慕容沛苦笑——這點小痛，哪裏比得了心裏。
蔡後一黨！我遲早有天讓你們統統下地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們！國恨之下，這些小情小愛真的不算什麽，卻是最折磨人心的。
慕容沛輕輕放開手，殘碎的玉片嘩啦而落，在他眼前匆匆而過，漆黑的眸子裏撒發出危險的氣息，滿身的戾氣最後化成一抹微笑，在夕陽之中如此的慵懶，卻是危險十足。
景然回到侯府時已是華燈初上，府中很是熱鬧，嘻嘻哈哈的到處都有小丫頭們嬉戲的身影，理應是如此的今晚是要守歲。
過年了啦，自己來這個地方整整一年。
景然深深吸口氣，過年了心情應該是愉悅的，不要活的這麽壓抑嘛，景然翹翹嘴角，腳步歡快起來。
回到【青楓浦】的時候，上官鈺還沒有回來，也不知哪裏鬼混去了，平陽侯府曆來如此，你過你的我過我的，因此李氏。於氏都沒有設宴守歲，景然便自己準備了一下。
“老夫人已是開始打聽周家大爺了”
景然一進屋流霜就稟報道，就著寶簾的手退了鬥篷和外衣，接過芳甸遞來的茶，坐在暖炕上輕啜了一口，眸子滴溜轉了幾圈道：
“我記得袁媽媽有個兒子叫袁和，你去和他說一聲，一定要糊弄住老夫人的人，具體方法讓他看著辦，記住必須要做好！”
景然嚴肅的看著流霜，流霜也知道此事這一舉關係成敗，馬虎不得，便及其鄭重的俯身稱是，隨後急匆匆的趕了去。
“奶奶累一天了，我幫奶奶捶捶腿吧”
芳甸一笑，露出潔白的牙，拿起美人捶坐到景然身邊，景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
“你去看看餃子準備的怎麽樣了，一定要多多的，不然可不夠我們芳甸吃的了”
說完嗬嗬的笑了出聲，芳甸臉色一紅，嘟著嘴說：
“我就是愛吃，以前在家裏隻有過年吃到那麽一點，所以就吃得多”
景然心裏湧出憐惜，撫摸著芳甸烏黑發亮的青絲道：
“今晚包你吃個飽”
“奶奶最好了”
芳甸合手稱讚，興奮的手舞足蹈，興高采烈的跑出了屋子，嚷嚷著自己去數數看看夠不夠。
景然欣慰的一笑，這時有人報
“二姑娘來了”
鈴二？果不出所料，來的倒是真早，原以為還會憋幾天呢，看來袁和的工作要輕鬆了啊，景然嫣然一笑。
“二嫂”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鈴二帶著丫頭捧著食盒掀簾而入，看見景然倚在秋香色金錢蟒迎枕上，雍容華貴，儀態萬千的樣子往鈴二微微一愣，但是很快的轉身接過芍藥手中的食盒道：
“自己做了一點吃食，給二嫂送一點，”
素手輕輕打開，原來是一盤年糕，白嫩的外表裹著桂花蜜和玫瑰花瓣，熱香味俱全，讓人食指大動。
“叫丫頭送來就是了，倒是勞煩二妹跑一趟了，春寒料峭，二妹注意著身體”
景然連忙示意綠蕪接下，自己並不起身，鈴二訕訕一笑把東西給了綠蕪，自來熟的坐到景然對麵，環視屋內一周，看著景然道：
“我想和二嫂說些心裏話，還勞煩二嫂屋裏的姐姐們出去一下”
景然看著綠蕪幾個點點頭，丫頭們都退了下去，鈴二這才麵露苦澀，頗是煩擾的道：
“二嫂，我聽說老夫人在調查周家大爺的事情了，這要是給老夫人知道，我豈不是前功盡棄？”
“二妹這樣聰明不會不知道人啊都是偏聽偏信，偏信偏聽的，隻不過是一個仆婦，二妹難道就糊弄不了？”
景然巧笑倩兮，芊芊素手把玩著一支玉篦，精美的鳳眼微微上挑，盯著鈴二看著。
“你是說糊弄住老夫人派出去的人？”
鈴二揪著手中的繡帕，微蹙黛眉，眼裏流露出遲疑，薄唇抿成一條線。
“二妹是聰明的人，有事情隻需稍稍點撥就會通透的”
景然拿著手中的玉篦“吧嘚”一聲敲在炕幾上，眼裏昭然若揭意為：“你應該是明了”的意思。
鈴二無奈的扯扯嘴角，垂下眼簾，點點頭。
“可是四妹是庶出，身份擺在那兒，周家會答應嗎？”
鈴二也是知道想讓老夫人信服認為周家大爺能幹，那是很簡單的，隻是身份這一關過不去啊。
景然冷笑一聲道：
“你以為老夫人是吃素的？隻要在上官家族譜上輕輕動一筆，四妹就會搖身一變成嫡出，有可能還會是你的胞妹啊”
景然調侃性的看著鈴二，鈴二聞言，麵色一冷，心裏暗暗誹謗，讓鋰四那個小蹄子庶出變嫡，實在是不甘心，可是若是鋰四不嫁，自己豈不是要掉進火坑，那還是給了她這個嫡出的身份，讓她代替自己赴這場鴻門宴吧。
“可是，我娘是不會答應的”
“你娘？嗬嗬嗬”
景然忍不住笑出了聲，
“隻要是老夫人想做的，誰也奈何不了她，你就放寬心吧”
景然拍了拍鈴二的肩膀，胸有成竹的眼神打量著鈴二清秀的臉龐。
“二嫂幫我不是姑嫂情誼這麽簡單的吧”
鈴二直直的看向景然，眼裏晶瑩剔透，熠熠生輝，嘴角含著譏諷的笑意道。
“那自是當然”
景然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拍了拍裙角的灰塵道：
“四妹的話太多了，沒有她素心和素蓮也不會這麽早離開我，她該為此付出點什麽，難道不是嗎？”
溫柔的口吻，反問一口，鈴二也不可否認，隻有強裝微笑，心裏也是暗歎景然的大膽，敢作敢當，佩服其機智，有勇有謀的女子才會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想自己也隻是有其心無其力罷了，最終也還不不免淪為閨中之人，許景然啊許景然，不愧為【第一皇女】。
鈴二也撿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與景然話了一會子家常，不一會兒芍藥就在外催促鈴二回去，鈴二這次出來也是背這於氏來這兒，所以不得不趕了回去。
景然看著鈴二清麗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嘴角的笑意更濃，染了丹蔻的指甲輕輕的滑過炕幾——
我要的可不是簡簡單單懲罰鋰四這麽簡單，上官鈺的爵位我勢必是要拿下來的，於氏是吧？恩？我要你妄想！
秦國公周家，可以說是手握重權，如果把鈴二嫁到他家，那豈不是給於氏找了一個很好的助力？景然才不會做這種蠢事，鈴二和周家的這麽婚事，既是不是鈴二不願意，景然也會叫其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