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刁難
天黑之前，景然到了青蓮庵，來接應的是一個叫明度的小尼姑，素帽素袍，長得白皙高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著一切，看見景然拾裙而上，笑嘻嘻的捂著嘴道：
“我看那些有錢有勢的官家太太來青蓮庵，都是乘竹轎上來，上來了還不斷的抱怨是是青蓮庵建了太高了，九百九百九級台階，豈不是要把腿給跑斷，今日看女施主上來，倒是身形矯健”
“哪裏來的糊塗小尼，竟敢編排起內命婦來了”
素心板起臉來嗬斥道。
景然不在意的搖頭笑笑說：
“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家家的，又是皈依佛門之人，何苦要她守那些俗世禮節呢”
“女施主真是和善”
明度身邊的一個稍年長的女尼歉意的笑笑。
“這是我師姐，也是我的親姐姐，叫明晰”
明度拉著明晰的手，滿臉是驕傲的對景然說道：
“師姐佛法做得最好，經書什麽的都能背下來，師父都說師姐是有佛根的，說我是頑劣無常，與佛緣淺，我可管不到這麽多，隻要跟師姐在一起就好”
明度笑的清澈明淨，看著明晰的眼裏全全是孺慕之情。景然歎口氣，沒經曆世事的人，到底是心思單純，如此青燈古佛，晨鍾暮鼓倒不失是一件美事，不經有些心馳神往。
青蓮庵的主持一直沒出來，景然被安排在一個普普通通的禪房裏，一間小小的屋子，在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裏，院中種著一棵梨樹，如今早是落葉成泥，滿樹椏枝的了。
“女施主就住在這裏吧，隨行的人就住兩邊都的廂房，主持說了，上官家老夫人有令來，說要女施主好好修身養性，所以我們做功課時，請女施主也來······”
“我們是正卯做早課，辰初用早飯，其餘的時間便是做自己的事情”
明度像是背書的孩子討老師喜歡似的，巴巴的就把明晰還沒說完的話就搶了過來，倒豆般都吐了出來。
素蓮掩嘴而笑，捏捏明度的小臉道：
“你怎麽這麽可愛呢”
“倒是讓各位施主見笑了”
明晰滿臉的幸福，看著明度的眼裏雖有責備，但是卻是關懷之舉。
“何苦要掩了她的真性，如此甚好”
景然摸摸明度的頭，慈愛的道。
把景然一行人送進禪房，明晰就帶著明度辭別了景然，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師姐，今日的夫人是個好人”
月光穿過長廊柱子的在明晰的臉上映下一道又一道影子，明度抬頭看著說道。
“我知道”
明晰滿懷心思的點點頭，看著景然住的禪房，又看看明度，微微的歎口氣，小聲言：
“在看看吧”
禪房裏，景然褪下外服，挽起褲腳，就露出一片嚇人烏青。
“小姐”
素心見了心裏酸哭，哽咽道。
想當初誰敢給小姐麻煩，現在卻是處處受人欺淩，這都是自己的錯，都怪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小姐！
素心想到這兒，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沒什麽的，你們都挨了打，這沒什麽的”
景然接過素蓮遞來的藥瓶，到了點在手心上揉搓起來，嘴裏噝噝的抽著冷氣，那婆子下的手倒是挺重。景然脫下裏紗衣，低下頭讓素心上藥，素心看著景然脖頸深深幾道血痕，心裏就心疼的不得了，對李氏越發的恨之入骨，巴不得千刀萬剮了她。
“那老婆子也太狠了些，小姐再怎麽說也是二爺的妻子啊”
“哼！二爺的妻子又怎麽了！”
素心嘲諷的道：
“就是因為是上官鈺的妻子，小姐才遭這份子罪，說來就是上官鈺的不是，娶了小姐回家，從來沒有看到他能護小姐周全的，真是讓人失望！”
素心一邊幫景然上藥，一邊埋怨上官鈺。景然突然想笑，素心這樣罵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打噴嚏。
不過，上官鈺遠去京郊，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回府，想到這兒，景然心情突然不好起來，吩咐了素心幾人記著上藥，就匆匆睡下。
夜晚的山裏是寂靜的，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鳥兒鳴叫，聽著在山穀裏蕩漾，遠遠的，緊緊地，悠長綿延。
景然心裏有事，一直睡不著，愁緒滿腸，輾轉反側，想著對李氏、於氏的恨，想著【青楓浦】的奸細是誰，想著以後在庵裏怎麽生存下去，想著明晰明度兩姐妹。
最重要的是想著上官鈺，他如何了？知道自己被他最尊敬的祖母親手掃地出門，他怎麽樣？他會不會接自己回去？那自己呢，要不要跟著回去？
景然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屋內，禪房設置的很簡樸，自己睡的是暖炕，對麵是一個四扇紙畫屏風，與堂屋相隔，左手是一個雜木翹頭案，上麵放著梳洗的器物，右手是兩個七屏卷書式扶手椅並一個茶幾，隔著屏風，景然隻能看見堂屋正對門的湘妃竹羅漢床 ，對麵的地方是仆人們住的。
景然想著，明天要把垂幔放下來，雖然這樣敞開是方便素心她們來服侍，可是對自己而言太沒有隱私感了。
景然想著這兒，想著那兒，胡思亂想到四更天這才沉沉睡去。
還沒睡多少時間，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夾雜在敲門聲裏還有一個刁蠻的聲音——
“趕快起來！趕快起來！主持說了要你趕緊把大殿整理幹淨，不然等會兒夫人來上香瞧見就不好了！快起來！快！”
“來了”
素心和素蓮麵麵相覷，急急忙忙的披上衣服去開門。
剛拿出門閂，門就“嘭”的一聲被踢開，隨後是三把掃帚夾著幾個抹布丟到素心身上，還沒等素心反應過來，來人已是走開了，門外吹進來一股子冷風，把素心灌了個透心涼，這才反應過來，看著手中的掃帚，看看地上的抹布，還有腳邊幾個木桶，素心暗想：
這難道就要我們做苦力？
“怎麽了”
素蓮睡眼惺忪的裹著被子出來。景然也披了外衣出來，看著這些打掃的東西，嘴角苦澀的一笑——
“看來李氏這是在出招了啊”
素心歎口氣，看著景然道：
“小姐，這些活計，你做不來，還是我們來得好”
“不用，我可以的”
景然點點頭，想當初自己躲避追殺時，什麽事情沒有做過，這點苦還是吃的來的。
景然素衣素袍，隻用一隻白玉簪挽起青絲做墮髻，拿著東西幹勁十足的和素心。素蓮往大殿趕去。
自己要做一隻小強，打不死的小強！
景然心裏堅定的想到，無論多苦無論多累，還沒有讓傷害自己的人付出代價，自己就不會自暴自棄，打掃怎麽了，清潔工不是一種職業嗎，幹幹活還有利於身體健康呢。
等景然到了大殿，黛眉都快皺成一條毛毛蟲了——
可是誰能告訴古代的大雄寶殿為什麽這麽大！！
景然望著足足有半個標準足球場的大的大殿，突然覺得這個打掃真的不是很簡單啊。
“明塵師姐說了，大殿的地磚要擦幹淨，香案，柱子，燭台都要打掃幹淨，務必要一塵不染才行”
一個滿臉雀斑，長得豐潤的女尼居高臨人的看著景然主仆三人，一臉的輕蔑。
“是”
景然雙手合十，附了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