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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第54章 溫徹。

  後面凌頌還是沒去學校。

  出門的時候頭暈得厲害,他自己渾渾噩噩沒察覺,凌母伸手一摸他額頭,嚇了一跳:「小頌,你發燒了啊?怎麼這麼燙?」

  於是就被趕回了房間里,跟學校請假一天。

  吃了葯,他很快睡過去,再醒來已經是中午。

  迷迷糊糊間聽到溫元初的聲音,正與他媽媽問他的狀況,凌頌的眼睫顫了顫,沒睜開眼。

  溫元初在凌頌床邊坐了一會兒,凌母小聲提醒他:「元初你先回去吃飯吧,下午還要上學,別耽誤了。」

  溫元初看一眼縮在被子里,像似依舊毫無知覺的凌頌,猶豫說:「那我下午再過來看凌頌。」

  腳步聲遠去后,凌頌緩緩睜開眼,木然地瞪著頭頂天花板,沒有出聲。

  下午他精神稍稍好些,也睡不著了,乾脆爬起床刷題。

  手機里有溫元初發來的微信消息,一小時一條,問他有沒有好一點。

  凌頌握著手機,猶豫再三,沒有回復。

  一放學,溫元初又過來凌家看凌頌。

  凌頌在他來之前吃了東西,繼續躺床上裝睡,不想理他。

  溫元初沒有待太久,幫凌頌掖好被子,又走了。

  走之前,他在凌頌床頭留了一張便箋。

  等溫元初離開,凌頌坐起身,沒開燈,拿過床頭柜上的便箋看了一眼。

  「凌頌,快點好起來。」

  只有這一行字。

  凌頌捏著便箋發獃片刻,拿起手機,但不知該跟溫元初說什麼。

  他的心裡堵得慌,像被一把生了銹的刀反覆划磨,一陣一陣的鈍痛。

  床頭柜上還擺著他生日時溫元初送他的那個八音盒,凌頌的目光落過去,伸手擰開發條。

  悠揚曲聲緩緩流淌而出。

  凌頌怔怔聽著。

  他只是忽然想到,溫元初真能把他隨口哼過幾次的曲子完整記下,再譜出來叫人做成八音盒嗎?

  他之前壓根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他太相信溫元初了,所以對他的話從來不懷疑。

  溫元初會騎馬,會寫駢文,棋下得比他還好。

  他還能準確分辨出古董的真偽,認識真正仿古風格的東西。

  這些真的都只是巧合?

  許許多多的事情串聯在一起,都在指向那個凌頌最不想承認的答案。

  他本能地抗拒。

  如果溫元初真的就是溫徹,他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

  第二天凌頌高燒不退,只能再請假一天。

  溫元初依舊在放學之後過來看他。

  凌頌的腦子裡一團漿糊,不想面對他,乾脆繼續裝睡。

  溫元初在床邊坐下,手指摩挲上凌頌泛紅的面頰。

  凌頌強忍著避開他的衝動,閉著眼一動未動。

  溫元初走時,凌頌好似聽到了他些微的嘆氣聲。

  凌頌這一病就病了整三天。

  最後不得不打吊針。

  溫元初每天來看他,他無一例外在睡覺。

  等到了周四,學校月考,凌頌的高燒差不多退了,主動提出去參加考試。

  溫元初並不知道,進考場后,是同一個考場的姚娜娜跟他說剛才好像看到了凌頌,問他凌頌今天是不是來了學校。

  溫元初起身就往外跑。

  凌頌剛在考場中坐下,正削鉛筆,抬頭就看到氣喘吁吁出現在教室外的溫元初。

  溫元初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凌頌知道躲不過,不得不起身出去。

  「你今天怎麼來了學校?」

  溫元初伸手去探他額頭,凌頌躲了一下,更加尷尬。

  垂了眼,小聲說:「……高燒退了,還有一點低熱,乾脆就來考試了。」

  「能堅持嗎?」

  「沒什麼關係。」

  說了這麼幾句,離考試開始還有五分鐘,凌頌看一眼手錶,催促溫元初:「你趕緊回去考場吧,我也要進去了,馬上開考了。」

  溫元初點點頭,遞了幾顆薄荷糖給凌頌:「要是頭暈就含一顆這個,提神的,實在堅持不下去也不要強撐,考完后我跟你一起回去。」

  凌頌不置可否,接過糖,揮了揮手,進去考場。

  試捲髮到手中,凌頌依舊心不在焉。

  腦子裡不時浮現起的,都是剛才和他說話時溫元初的模樣。

  他其實既想見那個人,又害怕見到他。

  好在語文是他的強項,閉著眼睛也不會考砸。

  剝了顆薄荷糖進嘴裡,他甩了甩腦袋,決定不再胡思亂想。

  翻到最後的作文題時,凌頌愣了一下。

  【和過去的自己對話】

  他的心思一時間又跑遠了,和過去的自己對話……

  凌頌提起筆,決定任性一回。

  他寫了一篇箴文,寫給四百年前的那個自己。

  當年的他太蠢太笨又太懦弱,才會一敗塗地。

  到了今時今日,他才終於肯承認,身死國滅,都是他咎由自取。

  沒有停頓地寫完近一千字。

  凌頌擱下筆,又開始發獃。

  他這篇文用詞佶聱,還夾雜了許多古體字在其中,只怕閱卷老師都不一定看得懂,分數必然不會高。

  不過算了,他這個狀態,這次月考本來就不可能考好。

  趴到桌子上,凌頌閉上眼。

  可他還是很難過。

  四百年都過去了,為什麼從前的噩夢還是陰魂不散。

  ……那個人,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他。

  考試結束前十分鐘,凌頌提前交了卷。

  他給溫元初發了條消息,說要去醫院打針先走了,快步出了學校,坐上家裡來接的車離開。

  下午場的考試也一樣,凌頌在開考前五分鐘到學校,考完提前幾分鐘交卷先走。

  為了避開溫元初。

  溫元初停車在凌頌家門口,抬眼望向凌頌房間窗戶的方向。

  他就算再後知後覺,也該反應過來,這幾天凌頌是有意躲著他了。

  凌頡妻子帶著凌超超回來,看到溫元初推著車站在他們家門口,跟他打招呼:「元初怎麼站這裡發獃,不進去嗎?」

  溫元初回神,微微搖頭:「凌頌身體不舒服,我不打攪他了。」

  凌頌不想見他,那就算了。

  至少,等月考結束了再說。

  凌超超跑過去,仰頭問溫元初:「元初哥哥,你跟我小叔吵架了吧?」

  溫元初皺眉,說:「沒有。」

  「我看到了,小叔偷偷哭。」

  「……他哭了?」

  「是啊,躲被子里哭呢,可傷心了。」

  凌超超抬起手,拍拍溫元初的手臂,「元初哥哥,你不要欺負我小叔啊。」

  夜晚,凌頌靠在床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複習資料。

  手機上跳出新微信消息,他順手點開,是夏朗星扔了條貼吧鏈接到群里。

  夏朗星:這什麼人啊,說話怎麼這麼難聽?有毛病嗎?

  凌頌點進鏈接里,是一個才註冊的新號,在學校貼吧發帖罵他和溫元初。

  帖子一連發了好幾個,各種極盡下流的詞咒罵他和溫元初是不要臉的同性戀,罵那些捧他們臭腳的女生眼瞎腦殘,揚言要讓他們兩個身敗名裂,被學校開除。

  群里已經討論起這個事。

  林秋怡:???誰的嘴這麼臭?吞糞了嗎?老娘去撕了他!

  姚娜娜:@凌頌你們是不是又得罪了什麼人?

  凌頌:沒有,沒得罪過誰,估計是嫉妒溫元初的人吧。

  他沒什麼心情,滿屏幕的污言穢語罵他也沒大感覺。

  再隨手一刷新,果然有好幾個人已經跟發帖的那個撕了起來。

  不過很快,那些帖子就全部刪乾淨了,發帖的那個沒再跳出來,應該是被管理員封了。

  姚娜娜:溫元初動作很快啊,這麼迅速就聯繫學生會的刪帖了,他果然靠譜。

  林秋怡:老娘還沒撕夠呢,讓老娘知道是哪個龜孫子發的帖子,非敲碎他的龜殼不可![怒]

  夏朗星:喂凌頌,你別是和溫元初被人抓到了什麼把柄吧,我看那人一口咬定你倆關係,說不定真有證據,肯定不只是發幾個帖子罵你們這麼簡單。

  凌頌:哦。

  隨便吧。

  雖然貼吧里那些女生大多都是起鬨的,但他和溫元初的真實關係,知道的人並不少。

  至於開除什麼的,那不可能。

  溫元初這成績,學校無論如何都不會開除他。

  他自己,反正他家有錢,他爸和哥能搞定學校。

  再說他現在也沒心思想這個事情。

  置頂的那個號里有新消息進來。

  溫元初:身體好些了嗎?

  凌頌往上滑動屏幕,這幾天溫元初每天都會給他發好幾條微信,提醒他吃藥、休息,叮囑他早睡,關心問候他的身體。

  他幾乎都沒回過。

  凌頌盯著溫元初的微信頭像。

  依舊是銀杏葉標本的照片,是上回他從雪地里翻出來的那一片。

  他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的,又什麼是假的了。

  如果溫元初真是那個人,為什麼現在的他跟從前的他,差別這麼大?

  溫元初說喜歡他,是騙他的嗎?

  溫元初要真喜歡他,從前為什麼對他那麼不好,甚至……殺了他?

  越是想這些,他心裡就越難受,彷彿鑽進了牛角尖里,怎麼都走不出來。

  溫元初為什麼就不能只是溫元初呢?

  過了幾分鐘,那邊又發來一條。

  溫元初:今天碰到超超,他說看到你偷偷哭,是身體不舒服才哭嗎?

  溫元初:不高興的事情可以跟我說,身體不舒服了也可以告訴我。

  溫元初:不要哭。

  凌頌摁黑手機屏幕,更不想回了。

  最後一場考試是生物,在周六下午。

  凌頌又一次提前十分鐘交卷。

  但他沒想到,走出考場,會看到已經等在外面的溫元初。

  看到溫元初的那一瞬間,凌頌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甚至想要拔腿就跑。

  溫元初喊住他:「凌頌,回家嗎?」

  凌頌心尖一顫,停住腳步,低了頭,迴避他的目光:「哦,……回去吧。」

  他們默不作聲地並肩走出教學樓。

  溫元初去車棚那邊拿車,凌頌跟在他身邊,始終一聲不吭。

  凌家的車停在校門外,看到他們出來,司機開車過來。

  凌頌去拉車門,被溫元初拉住手腕。

  「……我載你回去。」

  沉默了一下,凌頌尷尬道:「溫元初,我不想吹風,我還是坐車吧,你先走吧。」

  溫元初用力捏了一下他手腕再放開。

  喉嚨里滾出聲音:「好。」

  他騎車先走了。

  凌頌目送他的背影遠去,愣愣回想著溫元初剛才最後看向他的那個眼神。

  ……他為什麼看起來也那麼難過?

  夜晚,溫元初又來了凌家。

  聽到腳步聲,凌頌立刻關燈爬進被窩裡裝睡。

  他的房門沒有鎖,溫元初輕敲了兩下,擰開了把手。

  同來的凌母啪一聲重新開了燈。

  「這才幾點,小頌你怎麼就睡了?元初來給你上課了。」

  溫元初看向床上的凌頌,猶豫說:「阿姨算了,凌頌可能睡了,讓他睡吧,過幾天再把之前的功課補起來也一樣。」

  「你別慣他,我看他就是犯懶。」凌母上前去,直接掀凌頌的被子。

  凌頌裝不下去,尷尬爬起來,小聲跟他媽抱怨:「媽,你做什麼啊……」

  「什麼做什麼?倒是你,元初一來就裝睡,你都幾天沒念書了,病也好了還想偷懶,今晚必須上課。」

  凌母嘮嘮叨叨地數落了凌頌一頓,把房間讓給他們,去了樓下給他們切水果。

  凌頌轉開眼睛,沒看溫元初,不尷不尬地坐到書桌前。

  溫元初在他身邊坐下,翻開輔導書,拿起筆。

  凌頌心神不定,餘光不時掃過溫元初。

  溫元初認真講課時的神態格外平和、語氣溫緩,沒有半點他記憶中那個人的樣子。

  但他說服不了自己。

  九點半,溫元初合上書本:「今天就到這吧,你不舒服,早點睡,落下的功課之後慢慢補,不急一時。」

  凌頌垂著眼沒吭聲。

  溫元初看著他。

  「凌頌,你這幾天,你到底怎麼了?」

  凌頌還是不出聲。

  溫元初伸手過去,輕碰了碰他的臉。

  凌頌撇過頭,避開了。

  他不肯看溫元初,漸漸紅了眼眶。

  「凌頌……」

  凌頌終於哽咽出聲。

  「你不是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誰?」

  「我的命不是我一個人的又是什麼意思?」

  「你說的他從來不信你,又是在說誰?」

  「溫徹。」

  他帶著哭腔聲音里含糊吐出這個名字:「你是不是……溫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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