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求桃花
三天後,期末考試成績出來。
凌頌總分過了四百二,三門主科都及了格,其他的雖依舊低空飛過,也比預想中好了不少。
年紀總排名果真又前進了一百多名。
凌頌他媽給開完家長會回來,一拿到成績單,凌頌當下興高采烈跑去溫家,討要他的驚喜。
溫元初今早出門了一趟,沒去給凌頌上課,凌頌過來時,他也才剛回家。
凌頌舉起自己的成績單,獻寶一般給溫元初看:「總分四二六,五百七十二名,我是不是很厲害?」
雖然跟溫元初這個年級第一沒得比就是了。
溫元初點點頭:「挺不錯的。」
凌頌笑嘻嘻地伸手:「元初爸爸,我的驚喜。」
溫元初一拍他手心,遞了一盒糖過去。
是他一大清早出門,特地跑去老城區一間手工糖果店買的。
「這間店開了很多年,糖果的味道很純正,你應該會喜歡。」
凌頌果然很好打發,一盒糖就叫他眉開眼笑:「謝謝爸爸,爸爸有心了。」
糖紙上還映著紅色愛心,溫元初大約並沒有注意這些細節,但凌頌很滿意。
四捨五入,這就是溫元初對他愛的表示。
凌頌甜滋滋地吃著糖,溫元初問他:「好吃嗎?」
凌頌看著他,不經意地想起了上輩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攝政王也曾這樣送過一盒糖給他。
只因他生氣攝政王不讓他吃宮外賣的糖葫蘆。
憶起這個,凌頌不免訕然,他又想起那個死鬼做什麼,那人一點都比不上溫元初。
連溫元初送他的糖,都比那死鬼送的甜得多。
「你在想什麼?」溫元初溫聲問。
凌頌回神,沖溫元初笑了笑:「沒什麼,想起個倒霉催的人罷了。」
溫元初欲言又止。
……算了。
他前輩子只那麼哄過凌頌一次,凌頌當時很高興,和現在一樣,他一直都記得。
「中午你留這裡吃飯,下午我們再一起回去上課,今天開始要上高中物理了。」
凌頌頓時苦了臉:「好難啊,下學期開學之前,進度根本不可能跟得上。」
「沒關係,慢慢來。」
寒假只有一個月,除去過年那周也就只剩三周時間,要想在那之前讓凌頌完全追上現在的課程進度,確實不可能,他當初這麼說,本也只是為了鼓勵凌頌。
他已經學得很快了。
「你很聰明,不要灰心,慢慢來,開學之前追不上也沒關係,高三之前能跟上就行了,我會一直幫你。」
凌頌十分感動。
溫元初雖然也會罵他笨,但關鍵時刻總是誇他的。
他覺著,他可能找不到比溫元初對他更溫柔耐心的人了,連他爸媽哥都不行。
這個人還長這麼好看。
他怎麼可能不喜歡。
「溫元初。」
溫元初安靜看向他。
凌頌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剛才他差點就想衝動將告白說出口。
不行,還不是時候。
在這裡說太隨便了,他必須得再好好琢磨琢磨這事。
「沒事,我就是喊你一句而已。」
凌頌打哈哈而過。
溫元初沒跟他計較,剝了顆糖果喂到他嘴邊。
凌頌就著溫元初的手吃了,也剝了一顆,塞他嘴裡。
甜的。
下午他們回凌家繼續上課。
溫元初幫凌頌把學習計劃列得滿噹噹,由不得他滿腦子的風花雪月。
但時不時的,凌頌還是會變著法子撩撥溫元初。
看到林秋怡他們幾個在微信上說新年要去月老廟求桃花,凌頌眼珠子一轉,問溫元初:「梅峰那邊是不是有個月老廟?上回去秋遊我好像看到了。」
溫元初正幫他批改隨堂檢測的習題,聞言頓住筆,抬眼看向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凌頌嘿嘿笑:「等大年初一,我去廟裡拜拜,我也求個桃花什麼的,剛好我那天過生日,別人都說生日當天去月老廟拜月老,特別靈驗。」
溫元初:「……你才十七歲。」
準確點說,是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才滿十七周歲。
凌頌兩輩子的生日都在正月初一,他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過生日,當然得搞個大的。
他現在迫切需要求月老在他和溫元初手上牽根紅線。
溫元初:「為什麼要求桃花?」
「你這種桃花朵朵開的人當然不懂,姚娜娜說的,不在高中時早戀一場,這學就白上了。」
溫元初皺眉:「她一肚子歪理,你別理她。」
凌頌托腮笑:「我覺得挺有道理的啊,人生能有幾個十幾歲啊,當然得珍惜當下。」
「但不能早戀,你當初答應了的。」
凌頌哽住,他怎麼就忘了這出呢……
可我沒想跟別人早戀,我就想跟你早戀。
「要你管。」
他才沒有答應,當初分明是被溫元初威脅了。
溫元初輕咳一聲,改了口:「不過看在你期末考考得不錯的份上,可以通融一二。」
「真的?」凌頌瞬間目露驚喜,腦袋往溫元初面前湊。
「真的能通融?」
溫元初這話,是不是意味著他有機會了?
「嗯,你要去月老廟,我陪你一起去。」
凌頌:「……你也去求桃花?」
「為什麼不可以?」
行吧。
溫元初不再理他:「上課。」
凌頌不死心:「喂,溫元初,那你想求朵怎樣的桃花?」
溫元初只當做沒聽到:「上課。」
「說說,說說不行嗎?」
溫元初第三遍提醒他:「上課。」
被他的眼風掃過來,凌頌終於老實了,不敢再放肆,悶悶不樂地拿起筆。
但一直到晚上講課結束,溫元初回去了,凌頌還在想這事。
溫元初竟然也要去求桃花?他求桃花做什麼?他桃花不夠多嗎?
……是想求他暗戀的人看上他吧?
討厭。
所以溫元初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他點開和姚娜娜的微信對話框。
凌頌:你真的不知道溫元初一直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嗎?你上次說他初中就惦記著那人了?
姚娜娜:不知道,可能是你吧。
凌頌:不可能。
之前的凌頌都為情所傷跳湖了。
姚娜娜:你問我不如直接去問溫元初,而且以前的事情那麼糾結做什麼。
凌頌:不是以前,他說他現在還喜歡。
姚娜娜:啊……
姚娜娜:那可能就是你吧。
姚娜娜:他就是個彆扭怪,他媽媽說的。
溫媽媽確實說過,溫元初挺喜歡在意他,雖然面上一直表現得冷冷淡淡。
所以真的是他?
……不太可能吧?
凌頌趴到桌子上,有一點不敢相信。
可即便溫元初喜歡他,喜歡的也是原來的那個他,他豈不是佔人便宜了?
左思右想,越想他越不高興,順手抓起一把溫元初送他的糖,再一顆一顆扔回去。
喜歡他、喜歡原來的他、不喜歡他。
喜歡他、喜歡原來的他。
不喜歡他、喜歡他。
不喜歡他……
最後一顆糖扔回盒子里,果然還是不喜歡他。
凌頌鬱悶得一腦袋栽回書桌上。
姚娜娜一準在騙他。
溫元初的微信消息發進來:又趴桌子上發獃做什麼?
凌頌坐直身,溫元初果然站在對面窗邊看他。
他氣呼呼地瞪人一眼,拉上窗帘。
溫元初:月老廟,明天去嗎?
凌頌:明天就去?我生日還沒到呢。
溫元初:不一定要生日當天去,大年初一那天人太多了,去晚了連門都擠不進去。
倒也可以。
凌頌:好,那就明天去,一言為定!
溫元初:嗯,早點睡,明早八點出發。
凌頌:元初爸爸好夢,么么噠。
發完這句,凌頌有一點臉紅,還好他以前是個馬大哈,借著父子情什麼調戲人的話都能說。
但說來又叫人惆悵,溫元初不會真以為他們是父子情吧?
哪天真給他找個媽媽回來可怎麼辦……
懷揣著這些隱秘少男心思,當夜凌頌又做了一晚上的夢。
夢裡他和溫元初變成了兩條親吻魚,黏在一起一直打啵不捨得分開。
真真是一場美夢。
第二天一早七點不到,凌頌哈欠連天地醒來,又弄了一褲子。
他已經習以為常,還細細回味了一番夢裡的場景。
再想到要和溫元初單獨去月老廟,趕緊爬起身,去洗漱吃早餐。
八點。
溫元初過來,他們坐公交車去梅峰。
上車之後凌頌一直在打哈欠,溫元初看他精神倦怠,眼睛下一片青,問他:「昨晚做什麼去了?怎麼黑眼圈都出來了?」
去夢裡跟你大戰了八百回合。
凌頌笑嘻嘻地伸懶腰:「沒啊,沒睡好而已。」
溫元初懶得再說他,將他腦袋按到自己肩膀上:「睡會兒。」
凌頌心情愉悅,靠著溫元初,很快沉沉睡去。
到梅峰是一個半小時以後,下車后往山上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月老廟。
今天天氣不是特別好,又是工作日,這裡門庭冷清,像他們這樣的高中生,更是一個沒有。
但凌頌不管這個。
一走進廟裡他就來了精神,樂顛顛地跑去買香,進去大殿拜月老。
溫元初跟進去,凌頌虔誠跪在月老神像前,閉起眼雙手合十舉著香,嘴裡念念有詞。
溫元初十分無言。
雖然聽不清楚這傻小子在碎碎念些什麼,但這般認真地跑來拜月老,分明就是春心動了。
凌頌他正在跟月老談條件。
「朕前輩子好歹一皇帝,跪天跪地怎樣也不用跪你這個小小的月老,朕今日給你面子,你也得給朕一個面子,朕身邊這個人看到沒?朕瞧上他了,你必須得給朕和他牽上紅線,今日先給你捐兩百塊功德錢,等事情成了,回頭還有你的好處。」
凌頌長出一口氣。
這樣溫元初應該跑不掉了吧?
把手中香插.進香龕里,再捐了錢,凌頌起身回頭,卻見溫元初站在他身後,正仰頭面無表情地盯視著面前的月老神像,神情中只有打量,沒有絲毫哪怕裝出來的虔誠恭敬。
凌頌把他拉出去。
「你不是也要求桃花的嗎?為什麼態度這麼拽?」
溫元初淡道:「我跟你說笑的,沒打算拜。」
「為什麼啊?你不信這個?不敬鬼神啊你?」
「為什麼要敬?」溫元初反問他,「你覺得你拜了他們就會幫你?」
凌頌噎了一瞬,他也不知道這些神神鬼鬼的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
但既然他都能死而復生,變成四百年後的凌頌,說不定、肯定還是寧可信其有的好吧?
「求人不如求己。」溫元初說。
凌頌撇嘴:「你當然不用求咯,你又不缺桃花,羨慕死人了。」
溫元初輕眯起眼:「你很羨慕?」
凌頌笑了笑,沒接話。
桃花嘛,也不需要多。
溫元初這一根榆木疙瘩能開花就行。
廟中院子里有棵梧桐樹,樹枝上層層疊疊的掛著痴男怨女們的許願牌,凌頌跑過去,花幾塊錢買了個牌子。
他提筆寫了一句「木頭開花,只對我開」,朝著高處的樹杈用力扔上去。
一次成功。
凌頌十分高興,回頭沖溫元初得意地比了個耶。
溫元初看著他,那一雙帶笑的明亮眼睛,比記憶中的更加鮮活。
「……你在許願牌上寫了什麼?」
凌頌隨口說:「當然是求桃花。」
溫元初走上前,抬手按了按他的腦袋:「走吧,去附近轉轉。」
凌頌貼著他一起往外走:「來都來了,你真的不求一求啊?」
「不必。」
「真的不用?」
「不用了。」
那算了,凌頌心說,他巴不得溫元初不求。
走出月老廟大門,他又忽然想起件事情,問溫元初:「你的生日是哪天?」
「比你大半歲,七月十五。」
凌頌心裡咯噔一下:「公曆?」
「農曆。」
農曆七月十五,鬼節。
上輩子攝政王那個死鬼也是這天的生辰,因而總有人說他是煞鬼降世。
……怎麼會這麼巧?
溫元初不動聲色地看向他。
凌頌輕抿唇角。
算了。
就當溫元初真是溫徹的轉世好了,只要不是他本人就行。
溫元初移開目光。
他回來的第一百四十五天,他應該真的開竅了,可我卻忽然有些近鄉情怯了。
他喜歡的是這輩子的我,厭惡的是上輩子的我,如果被他知道真相,他會怎樣?
我不敢想,我才是個懦夫。
明明應該高興,可我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