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鬼故事

  放學。

  鈴聲一響凌頌立刻醒了,拎起書包就要跑,被溫元初攔住。

  「去買幾本習題冊。」

  凌頌垮了臉:「又買?」

  這才幾天,這人都讓他買多少習題冊了?

  他下輩子都寫不完。

  溫元初沒給他拒絕的機會:「走吧。」

  在學校對面的書店裡,溫元初仔細地挑選初中數學輔導書。

  凌頌心不在焉,四處晃了晃,書店裡除了教學輔導類書籍,各樣雜七雜八的書還不少。

  他在角落處的書架最裡邊,找出了一本《大成秘史》。

  竟還有這種東西?

  好奇之下,凌頌隨手翻開。

  所謂秘史,都是些不靠譜的民間野史,八卦大成歷代皇帝的私事,尤以他那位娶了男后的老祖宗的故事為多。

  凌頌看得津津有味,雖然這些野史,他當年就聽說過,但以現代人的角度寫出來,總歸不一樣,言辭大膽沒有任何避諱和顧忌,十分有意思。

  他翻到後面,發現他這位才坐了五年龍椅的亡國君,竟也榜上有名。

  五分鐘后。

  凌頌面無表情地將書合上,塞回書架。

  這位叫白芥子的原作者一定腦子有包,竟大言不慚,說他跟攝政王有一腿?

  什麼白日朝堂爭鋒相對、夜裡龍床顛鸞倒鳳,全特么是胡說八道!

  溫元初挑了書出來,凌頌正站在書店外生悶氣。

  溫元初喊了他一聲。

  凌頌一個激靈回神,看到溫元初那張臉,表情裂了一瞬,眼珠子亂轉,十分不自在。

  這人當然不是溫徹。

  可他現在的感覺,好似被捉姦一樣。

  太討厭了。

  溫元初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將已經付了賬的一本輔導書和一本習題冊遞給他:「以後你白天在學校做這上面的題目。」

  凌頌默不作聲地將書接過去,一句話沒說。

  溫元初問他:「你家裡司機來了嗎?」

  「……沒看到。」

  他看了眼手機,司機陳叔十分鐘前給他發了條消息,說路上堵車,讓他多等一會兒。

  溫元初沒有急著走,陪他一起站在路邊等。

  凌頌的心緒逐漸平復。

  算了算了。

  反正那死鬼再回不來了,被編排一二又不會少塊肉。

  氣到自己划不來。

  溫元初正扶著他的自行車。

  凌頌瞥了一眼,有一點心癢,這玩意好似比騎馬還帥,他實在很想試試。

  他伸手一指,故作隨意問:「你這車,挺容易騎的吧?」

  溫元初一眼看穿他心思:「你想學?」

  凌頌討好一笑。

  溫元初難得好說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上去。

  凌頌頓時來了勁,學著溫元初雙手扶住車頭,小心翼翼地跨坐到座椅上。

  座椅有些高,他一隻腳踩到踏板上,另一隻腳點地,再不敢動了。

  溫元初欺近他身側,幫他一起扶住車頭,呼吸幾乎就在他耳邊,提醒他:「放鬆一點,兩隻腳都踩上去,我幫你扶著,不會倒。」

  凌頌的身體一瞬間僵直。

  溫元初湊得太近,他的腦子裡不斷閃現的,全是剛才那書里看到的東西。

  溫元初半點沒察覺出他的不自在,還在認真指點他。

  「放鬆。」

  「你離我遠點……」

  溫元初的神色微頓,往後退開了些。

  凌頌的兩隻腳終於都踩上了踏板,搖搖晃晃,幸而溫元初幫他將車穩住。

  「我一會兒放手,你自己往前踏,別緊張,沒事的。」

  凌頌慫了。

  他不敢。

  「……別放。」

  「你先往前踏,慢一點,等你騎穩了我再放。」

  溫元初的聲音低緩,安撫人心的作用卻很不錯。

  凌頌拋去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心神逐漸平靜,深呼吸,往前踏去。

  溫元初慢慢放了手。

  凌頌歪歪扭扭地走s型路線前進,溫元初一路小跑追在他身邊。

  ……還挺容易?

  凌頌的膽子逐漸大起來,加快速度。

  但樂極生悲,車子很快磕到路上一塊石頭,失去平衡。

  凌頌哇哇亂叫,就這麼姿勢十分不雅地從車上栽下。

  溫元初眼明手快,往前一步護住他,抱著他一起摔倒下去。

  車頭正磕到他之前被球砸青了的手臂上。

  凌頌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下意識地去扶他的手。

  「手、手斷了嗎?」

  「別動。」

  溫元初咬住牙,深吸一氣,提醒他:「你別亂動。」

  凌頌趕緊撤了手,再不敢碰溫元初。

  他睜著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人。

  分明是罪魁禍首,這副表情好似他成了被欺負的那一個。

  溫元初將心頭情緒壓下,起身拍去身上灰塵,扶起他的車子。

  「你想學,買輛普通點的車子我再教你,這種山地車對初學者來說難了些。」

  可普通車子沒你的這麼……王子德說的,叫拉風。

  凌頌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不敢再造次。

  「你的手,不會真折了吧?」

  「沒有,還好。」

  溫元初捲起校服袖子看了看,確實比之前青腫得更厲害些,還蹭破了一塊皮。

  他拿紙巾擦了一下,放下袖子,並不在意。

  凌頌轉開眼。

  有一點心虛。

  太丟人了。

  之後倆人繼續站在路邊發獃。

  陳叔又發了條消息來,說最多還有十分鐘就到。

  凌頌看看天色快要下雨,提醒溫元初:「你要不先走吧,路上雨下來就麻煩了。」

  溫元初騎車離開。

  凌頌目送他遠去,回想他最後看向自己的,那個欲語還休的眼神。

  這人和那位攝政王一樣,都是那種有話憋著不愛說的。

  嘖,搞不明白。

  想到攝政王,凌頌鬼使神差頓住腳步,轉身走回書店中。

  五分鐘后,他把買好的書藏進書包,若無其事地坐進車裡。

  吃完晚飯回房,溫元初還沒來。

  凌頌拿出那本秘史,咽了咽喉嚨,小心翼翼地翻開。

  這回他看得很仔細。

  書里大段大段的內容,極盡曖昧之詞,寫的都是他和攝政王之間不可描述的淫.亂關係。

  作者彷彿躲在他御榻底下。

  凌頌一邊看一邊生氣,又忍不住繼續往下翻。

  攝政王欺負他是喜歡他。

  不讓他娶妻是喜歡他。

  把持朝政是幫他也是喜歡他。

  連最後大開殺戒都是為了他。

  呸!

  他要不是永安帝本人,他就信了這些鬼話連篇。

  「你在看什麼?」

  頭頂忽然響起溫元初的聲音。

  凌頌一驚,立刻將書蓋上。

  封面上碩大的書名就這麼露了出來。

  他的凳子一歪,差點沒摔地上去。

  凌頌漲紅了臉,跳起來大聲質問:「你這人怎麼回事?!進來都不敲門的?!」

  「我敲了,你看書太投入,沒聽到。」

  「你胡說!你就是沒敲!」

  溫元初沒理他的張牙舞爪,順手拿起那本書,輕眯起眼。

  凌頌撲上去搶,但沒搶著,溫元初正在翻他才看過的那幾頁。

  凌頌的心臟怦怦直跳。

  ……算了,反正他也不是溫徹,更不知道自己是那個亡國之君。

  看就看吧。

  五分鐘后。

  溫元初將書擱下,皺眉問:「你不看正經東西,就看這些閑書?」

  凌頌沒好氣:「看閑書怎麼了?你不讓我玩遊戲,閑書也不讓我看,這不許那不行,這日子沒法過了!」

  「少看點,影響學習。」

  凌頌直接回了他一個白眼。

  坐下后,溫元初心不在焉地拿起教材。

  翻了一頁,他又突然出聲:「書里的皇帝,和你的名字一樣。」

  正捏起筆的凌頌噎了一瞬:「……我爸媽取名水平高,怎麼了?」

  溫元初看向他:「取個和亡國之君一樣的名字,你不覺得不吉利?」

  「封建迷信要不得。」凌頌面無表情回。

  「書裡面的攝政王還姓溫呢,說不定四百年前還是你家老祖宗,……不對,那個攝政王絕後了,那肯定不是你老祖宗了。」

  攝政王也沒有娶妻生子,無嗣無後。

  想到這個,凌頌忽然心理平衡了。

  這叫什麼?惡有惡報?

  嘻。

  「是。」

  凌頌一愣:「是什麼?」

  「是老祖宗,現在的溫家,是那位攝政王兄弟的後代,有族譜的。」

  ……竟然是真的?

  溫元初淡聲解釋:「溫家從成朝熙和年間發家起,到現在已經有將近六百年,攝政王死後,改朝換代,溫家投靠了新君,保全了家族,之後一直傳承到現代。」

  「我們家二十幾年前因為家裡生意搬來這裡,在北京還有親戚,我小爺爺一家在那邊,去年熙和帝后合葬的帝陵被國家搶救性開挖,還找過我小爺爺家的人,他們給政府提了些建議。」

  北京就是從前的上京,這個凌頌知道。

  但他沒想到溫元初竟真是那個死鬼的後人,這也太便宜那個死鬼了……

  「那……永安帝呢?他死了葬在哪裡?」

  凌頌心想,自己死了總不會被扔亂葬崗了吧?

  畢竟他才做了五年皇帝,帝陵連個主殿都沒修好,攝政王應該也沒那麼好心幫他修完。

  溫元初的眸光動了動。

  他說:「不知道,史書上沒有記載,成朝所有皇帝的帝陵都找到了,除了末代皇帝。」

  凌頌無言以對。

  行吧,他果然被扔去亂葬崗了。

  大概也只有他這樣的孤魂野鬼,才能有機會還魂。

  嗚呼哀哉。

  溫元初的目光落回書本上,聲音更淡了些。

  「上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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