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4章 我教你
清早。
凌頌剛進教室坐下,小組長過來敲他桌子,讓他交作業。
凌頌鎮定答:「我沒寫,馬老師說了,我這幾天可以不寫作業。」
馬國勝昨天確實這麼說過來著。
小組長十分意外:「馬老師竟然這麼縱容你?作業都可以不做啊?」
凌頌沒多解釋。
他想做也無能為力,連筆都不知道怎麼下。
張揚轉頭過來問他:「明后兩天月考,你能行嗎?海哥有沒有說你可以不用考?」
「不可以吧。」
這個確實不可以。
馬國勝估計沒完全信他的話,非得先看看他月考成績再說。
看就看吧,凌頌想,至少他語文那科應該能考得不錯。
早讀鈴響前,溫元初最後一個進教室,一坐下就開始奮筆疾書地趕作業。
凌頌看了一眼,暗道這人昨晚莫不做賊去了,一大清早才來補作業?
溫元初忽然抬眼。
凌頌心下一抖,趕緊移開目光。
那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早。」
凌頌:「……」
他抻了抻脖子,拿出本空白本子,再翻出語文書,開始抄書。
先不管別的,他得把這字寫順暢了再說。
要不說什麼都白搭。
之後那一整天,凌頌都在練字。
眼下只求能在語文這科上多拿些分,其它的他已經放棄搶救。
中午午休時也沒歇著,筆下的字越來越流暢,常用字的簡體字寫法記了個大概。
這可比寫毛筆字容易多了,難怪這裡人都習慣用這樣的筆。
凌頌一邊抄書,一邊嘖嘖感嘆。
「選擇題,也可以拿一些分。」
除了早上那句招呼,就再沒說過話的同桌又忽然開口。
凌頌握著筆的手一頓,下意識地看向他。
溫元初在自己的稿紙上寫出A、B、C、D四個字母,告訴他:「選擇題只要選一項就行,看不懂也沒關係,可以靠猜的,三長一短選答案最短的那個,三短一長選最長的那個,如果兩長兩短就選B,同長同短選A,參差不齊選C,總能蒙對幾題。」
凌頌眨眨眼,有一點受寵若驚,這人頂著攝政王一模一樣的臉,卻對自己這般……和藹可親,他可真不習慣。
「這樣也行?」
溫元初點:「可以。」
凌頌笑了:「噢——」
「謝謝啊。」
A、B、C、D,這個倒是容易,凌頌試著寫了兩遍,很快學會。
聽到凌頌嘴裡高興哼起的曲子,溫元初的筆尖一顫,垂了眼。
傍晚,提早下班的凌頡親自來學校接人。
凌頌坐進車裡,晃眼間又看到溫元初騎著車從學校出來,不多時身影就已沒入滾滾車流中。
他盯著看了一陣,問凌頡:「哥,你認識我們家旁邊那戶的鄰居嗎?」
凌頡發動車子,隨口回答:「你說溫叔他們家?認識啊,爸跟溫叔是生意夥伴,還是老朋友,當然認識,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溫元初,跟我是同桌。」
「原來是因為那小子,」凌頡有一點好笑,「你們又打架了?」
凌頌面無表情,原來的他跟溫元初打過架?
凌頡說:「你倆從小就不對盤,你倒是喜歡纏著人家跟你玩,但溫元初那小子壓根不理你,你脾氣又大,他不理你,你就去打他,鬧得爸媽三天兩頭要去溫家替你賠禮道歉,你可真好意思。」
凌頌:「……」
他可不敢打攝政王。
「我忘了,不知道。」
「以前的忘了就算了,」凌頡無奈提醒他,「你可別又去招惹人家了,他是好學生,要考名牌大學的,不像你,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不得消停。」
凌頌不以為然,誰招惹他了,他躲著人走還來不及。
之後兩天是一月一次的月考,也是高二年級組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考試。
學校很重視,按著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排名分了考場,凌頌在中間考場的位置。
原來的凌頌不愛學習,但人聰明,考試成績回回都還過得去。
進考場之前,凌頌在教室走廊上碰到溫元初,他站在那裡,好似在等人。
凌頌裝作沒看到他,趁著還沒打鈴,趕緊去了趟廁所。
回來時溫元初依舊站在那,凌頌目不斜視地走過去,溫元初卻叫住他。
凌頌扯開嘴角笑:「有事嗎?」
溫元初看著他,半天才扔出一句:「不用緊張。」
他一點不緊張,反正都不會。
凌頌笑著打哈哈兩句,回去考場。
第一門考語文,除了拼音不會,其它的倒沒什麼難度,文言文閱讀對凌頌來說更是易如反掌,最後的作文題他乾脆洋洋洒洒地寫了一篇策論,寫完還意猶未盡,暗自得意。
這種東西,太簡單了。
不過很快,這份得意就沒了。
從第二門數學起,他就只能抓耳撓腮地按著溫元初教的法子,蒙那些選擇題,別的地方,一個字都寫不出。
周四下午,考完最後一門物理出來,凌頌走路都是飄的。
剛走出考場,又碰上溫元初。
在人推人擠的樓道里撞上,溫元初看向他,剛要開口,身後忽然有人喊:「老大!」
王子德那幾人興沖沖地過來,喊凌頌去打籃球。
「我要回家。」
「這麼早回家做什麼,這才三點多,走走,打一場再說。」
不等凌頌再拒絕,那幾人已勾肩搭背將他拉走。
溫元初停步在三樓走廊上,遠遠看向操場的方向。
凌頌雙手接住別人扔過來的球,站在原地左顧右盼,茫然不知所措。
已跑到籃球架下的張揚大聲喊:「閨女你發什麼傻!趕緊傳球給爸爸!」
凌頌眉頭一皺,這回終於聽清楚了,這廝三番兩次喊他閨女。
豈有此理!大膽刁民!
凌頌用力將球砸過去,張揚跳起來接住,再乾脆利落地投籃。
凌頌睜大眼,咦,好似有點意思?
少年人在操場上來回奔跑,笑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溫元初安靜看著,久久移不開眼。
打完了一場球,一眾人又去學校對面的冷飲店吃冰淇淋。
凌頌點了雙球的草莓和香草。
這樣東西他十分喜歡,他前輩子也吃過類似的冰點,但每回都只能嘗上一小口,因為脾胃不好,父皇母后還在時不許他多吃,登基以後連攝政王都管著他,不肯給他吃這些。
所以他一直都討厭攝政王。
正念著那位攝政王,那張與攝政王一樣的臉就出現在眼前。
外頭突然下了雨,溫元初推著車到冷飲店外的屋檐下躲雨。
「這哥們怎麼也這麼晚回去?不是早考完試了嗎?」有人小聲說了一句。
凌頌透過落地玻璃窗,只看到外邊那人冷硬的側臉線條,不由打了個寒戰。
這人分明不是攝政王,但那張臉實在太像了,尤其這樣不說話時,總叫他恍惚間生出錯覺來。
張揚隨口說:「沒準故意的呢,他這兩天對我們閨女可熱情得很。」
「鬼才信。」
「愛信不信,反正是真的。」
「咳——」凌頌直接嗆到了。
「你再叫朕一句閨女,朕命人……」
凌頌脫口而出上輩子的稱呼,話說到一半才突然意識到,趕緊打住。
其他人卻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陛下息怒。」
「張貴妃狗膽包天,陛下別與他一般見識。」
「這就將張貴妃打入冷宮!」
凌頌默默將那句「朕命人將你拖出去喂狗」咽回去。
後頭雨越下越大,眼見著沒有停的意思,家裡住得近的同學冒雨跑了,張揚和王子德一起打了個車走,剩下凌頌一個,留這裡等家中司機來接。
他吃完了雙球冰淇淋,又點了一份。
他爸媽給他的零花錢多,雖然他對錢沒什麼概念,無論是前輩子還是這輩子。
溫元初進門來,買了杯果汁。
他站在店門口喝,凌頌咬著塑料勺子,猶豫再三,喊他:「你要坐么?」
溫元初走過來,在凌頌對面坐下。
……這人非要人請的嗎?什麼毛病?
凌頌沖他笑了一下:「謝謝啊,你教的法子挺管用,我那幾門課應該也能有點分。」
溫元初問他:「之後怎麼辦?」
凌頌隨口回答:「馬老師讓我先看看以前的書,重新學一遍。」
「你知道怎麼學?」
我又不是傻的。
呃,他還確實不知道。
甚至完全無從下手。
重新學,要從哪裡開始?
溫元初說:「我教你。」
凌頌一愣:「……張揚他們說,你以前不怎麼理我,現在怎麼這麼好心了?」
溫元初平靜解釋:「你落水,我有責任,我教你,應該的。」
竟然是真以為他為情自殺,想要彌補?
凌頌無言以對。
行吧。
「那謝謝啊。」凌頌只當這是客套話,沒往心裡去。
溫元初點頭:「不用。」
溫元初的目光落到他快要吃完的第二份冰淇淋上,提醒他:「太冰了,對胃不好,你少吃點。」
凌頌偏不:「沒事沒事,吃不壞。」
難得他這副身體比從前的好,他才不要忌口。
溫元初忍了忍,沒再說。
半個小時后,凌家的車過來,雨也停了。
溫元初騎車離開,背影在雨後夕陽中,仿若鍍上了一圈柔和光暈,逐漸遠去。
凌頌坐進車裡,心想,要不回去跟他爸媽說,他也學學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