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chapter 51
「我不是人,確實不是人……」李茗休笑了笑,又吻了吻余霽丹的手背,再用指尖將她眼角的淚珠輕輕揩去,「不過呢,在老婆大人你給我定罪之前,按照法律程序,可以給我幾分鐘的自我陳述時間?」
余霽丹淚光閃閃地看著李茗休,嘟著嘴「哼」了一聲。
李茗休親了下余霽丹的臉頰:「不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說完,他便伸長胳膊,繞過余霽丹的身前,拉過安全帶。
「去哪啊?」
余霽丹看著李茗休幫她扣好安全帶,「我們再回去剛才那條街好嗎?
我還想再看一遍『臘雪桃花』……」
李茗休輕輕一笑,往余霽丹面前的擋風玻璃上一指:「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啊,現在再回去,比之前肯定差很多了。」
余霽丹遺憾地嘆了口氣,「早知道剛才在那邊多看一會兒就好了……」
李茗休啟動車子:「只要你喜歡,我可以讓桃花天天為你而開。」
余霽丹:「……」
卧槽這土豪一般的口氣……
「我真的感到非常奇怪。」
余霽丹撓了撓臉頰,「已經寒冬臘月了,你從哪裡搞到桃花開的那麼好的桃樹?
我們京城應該沒有了吧,北方應該也沒有……」
李茗休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北方沒有,南方有;南方沒有,國外總有;北半球沒有,南半球也會有的……不就是開桃花的桃樹么,有什麼難的?」
余霽丹:「……」
卧槽!貧窮嚴重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她扭著腦袋,一臉目瞪口呆地看著李茗休。
「……見……」余霽丹尬笑了一聲,「……讓你見笑了……」
李茗休立馬笑了起來,甚至還從方向盤騰出一隻手,輕輕捏了下余霽丹的臉頰。
——
高速公路上路燈如流矢,車內忽明忽暗變幻著。
余霽丹的視線從窗外挪動了一下,不著痕迹地落到了正在開車的李茗休的身上。
她的老公……
她和他的未來又會是何去何從呢?
幾個小時之後,余霽丹被李茗休從睡夢中喚醒——
原來她竟然看他看睡著了……
余霽丹在座位上吭哧了幾聲,「這是哪裡啊,好黑,我還想睡覺……」
「我們到港口了,等一會兒再睡。」
李茗休幫余霽丹解開安全帶,又從後座拿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一邊給余霽丹穿,一邊囑咐,「把這件穿上,外面很冷很冷的。」
余霽丹迷迷糊糊地被李茗休裹成一個「粽子」,她眯著眼睛抗議:「好熱!」
「熱是因為車裡空調開得高,出去你就冷了——」
李茗休說的沒錯,余霽丹一下車,又濕咸又冰冷的海風就撲面而來,她渾身一激靈,直接被吹醒了。
李茗休鎖了車,走到余霽丹的面前,給她又仔細地裹了裹,圍巾也一絲不苟地戴好,才牽起她的手往碼頭走。
越靠近大海風吹的越猛,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余霽丹只顧低著頭避風,任由李茗休牽著她走。
李茗休突然叫她:「丹丹。」
余霽丹抬頭看去,碼頭無數射燈照出一艘豪華游輪,甲板上幾個侍者正在笑臉盈盈的對他們招手。
船艙打開,余霽丹被李茗休牽著走了進去,待他們來到甲板上的時候,游輪已經在海面駛出一段距離了。
燈火輝煌的甲板上,兩個人站在護欄邊一起望著茫茫無際的大海,零零散散的漁燈灑落在海面上,與星光相互輝映。
余霽丹回過頭,身後的侍者們從船艙里往甲板上搬著東西,一趟一趟來來回回,她一手被李茗休緊握著,另一隻手壓住翻飛的短髮,看向身邊的李茗休,他完美的面容在同樣被海風拂亂的黑髮中若隱若現。
「他們……」
還沒等余霽丹問完,便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在她的耳畔輕聲說:「我們兩個要是就像現在,拋棄所有,在大海上顛沛流離的過一生,你說怎麼樣?」
「……」余霽丹想了想,抬頭看向李茗休的眼睛,「好像……還不錯?」
同一時間,一位侍者從他們旁邊走過,他抱著一大捧鮮艷的紅玫瑰,飄來的陣陣花香,讓余霽丹不去注意也難,不知不覺甲板上已經變了個樣子——完全是燭光晚宴的主題餐廳啊……
竟然在大海上……
這也太浪漫了吧……
李茗休牽著余霽丹走了過去,他拉開一把椅子,讓余霽丹坐好。
他從餐桌上大捧的紅玫瑰中挑出一支來,繞到余霽丹的身前,站定住。
余霽丹直直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麼。
李茗休雙手捏著那支玫瑰花,慢慢地、慢慢地彎下一隻膝蓋,用求婚的姿勢單膝跪在她的面前。
「千錯萬錯都是我錯,我不應該試圖瞞天過海,更不應該對你說那種彌天大謊。」
「老婆大人,原諒我吧!」
余霽丹:「……」
雖然沒有之前「臘月桃花」時候被一大群人當街圍觀那麼尷尬……但甲板上的侍者數量也不少了啊,就算他們站的很遠,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內容,可是……
讓他們看到這一幕也好尷尬啊!
不過……該算的賬還是要算的——
余霽丹故意板著臉:「李茗休,你的錯可不只是『瞞天過海』和『彌天大謊』,你最嚴重的問題明明是知道我會想你,卻故意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
李茗休單膝跪在甲板上,一動不動地舉著那支玫瑰花。
「我知道你在那個時候根本不想見到我,所以那天給你做完早飯,我就提前離開家,出去辦事,然後遇到了我的大舅,也就是賀連歸的父親,他問我知不知道賀連歸跑去哪裡鬼混了——賀家出了點事,可是這小子不見蹤影,也不知道在哪個銷金窟里當散財童子呢——我雖然姓李,但也是半個賀家的人,就和大舅回去了外公家,事情還沒有商量完,我就被我父親派來的人給扣了……」
「……敢闖賀家扣人,證明他已經發瘋了,他對我的容忍程度已經到了極限,換句話說,他就想弄死我——」
余霽丹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什麼?
弄死你?
你還好嗎?
你沒受傷吧?」
突然受到老婆大人關心的李大少,整個人都舒爽到極點了,他現在就像把余霽丹按在懷裡好好地親一親,但他暫時只能意淫一下:「然後他把我從賀家扣了回去,並把我給關了起來,斷絕我和外面的一切往來,和我爆發了一場父子戰爭——我父親……他叫李時鴻,你應該也有耳聞……」
「李時鴻?
他不是李棠舟的……」余霽丹愣了一下,總算順清楚人物關係了,「原來方加梅她們八卦的都是正確的內容?
你和李棠舟——李茗休和李棠舟——你們是兄弟?
你和我求婚的時候說過的,『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弟弟』竟然是指章蓀蘭和李棠舟?」
余霽丹呆愣愣地看著李茗休,過了好幾秒鐘她才吞了下口水,像是在對李茗休說話,也像在自言自語:「我還真是嫁了個……不得了的老公……進了個……不得了的婆家啊……」
李茗休一隻手舉著玫瑰花,另一隻手牽起余霽丹的手,親吻了下她的手背,才繼續說:
「在外人看來,李時鴻真的是個非常成功的男人,在事業上,他是我的榜樣、我的偶像,是我可能一輩子都翻越不過去的珠穆朗瑪峰。
但在家庭上,他又是一個極其失敗男人——他辜負了我的母親,辜負了棠舟的母親,甚至辜負了他現在的新歡新寵,他辜負了他生命中所有的女人,沒有一個女人是他對得起的。
他也對不起我和棠舟,他讓我從小活在一個父母宛如路人常年不見,包括我在內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商業聯姻、政治聯姻,那樣一個又冷漠又市儈的家庭中;他讓棠舟從小忍受『私生子』的名聲,他可以進李家的大門,但他的母親卻只能看著那個說『愛她』的男人做別的女人的丈夫,她越來越難纏變態,然後棠舟就一直生活在那樣又扭曲又壓抑的環境中……」
「其實我父親還有一個孩子,是連棠舟都不知道的,那是一個妹妹,在很小的時候我見過她一面,我的印象中她似乎比棠舟要大一點,應該是棠舟的姐姐吧。」
余霽丹不是第一次聽說豪門之中的愛恨情仇——她就曾經親眼見識過她小姑的豪門悲劇——但她卻是第一次聽李茗休講有關於他家庭的歷史,她對豪門的愛恨情仇沒有興趣,但她對李茗休感興趣:「那……那你的妹妹現在……?」
李茗休目不轉睛地盯著余霽丹,忽然笑了一下:「怎麼辦?
老婆,我有點後悔提到她了……」
余霽丹皺了皺眉頭,從李茗休的掌中抽出手:「幹什麼?
你不願意說就不說好了,搞得好像我有多八卦似的。」
李茗休立馬將余霽丹的手拉回掌中,輕聲哄她:「你是我的老婆,我們是一家人,對你理應沒有任何秘密的……只是我覺得,我說完她,大概會引起你的強烈不適……我怕你永遠都不會原諒和接受我了。」
余霽丹抿了下唇角,鄭重其事地問李茗休:「她……還在人世嗎?」
李茗休注視著余霽丹,良久,他慢慢地搖了搖頭:「我母親去世之後,章蓀蘭立馬就成了續弦夫人,她靠的是她的兒子李棠舟,而另一位阿姨……她也算是個性情中人吧,大概是受不了愛人的背叛和兩面三刀,就自殺了。
沒過多久,我那個妹妹生了一場大病,也跟她媽媽去了。
這件事,包括她們兩個人的存在,都被我父親給壓下來了,這麼多年過去,現在知道內情的人寥寥無幾,應該只剩下我和章蓀蘭,連棠舟都是被蒙在鼓裡的。」
余霽丹:「……」
果真是……引起強烈的不適。
她甚至想吐了。
「我父親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你無法用一個標準去衡量他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某些方面來說,他非常非常成功,可某些方面來說,他又非常非常失敗——」
「大概是老天爺對我們李家、或者是我父親的報應吧,他的兩個兒子,都不像他,甚至和他分別處在地球的兩極。」
「丹丹,你知道嗎?
在我最開始愛上你,並且求而不得的時候,我也曾動怒過、崩潰過、暴跳如雷過。
你余霽丹算是個什麼東西?
就憑我的身家地位、自身條件,我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什麼美女名媛,不都是我揮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么?
可是,丹丹,善惡到頭終有報,不報應在自己的身上,也會報應在子孫的身上的。」
李茗休的眼神和聲音都又輕又柔,彷彿要滴出水來:
「你看,老天爺還是很公平的吧?
老子耀武揚威的在女人身上造孽,兒子就心甘情願的跪在女人面前懺悔……」
兩個人就在搖曳的燭光之中靜靜對望——
長久不息的海浪拍打著遊艇,一隻不知要去往何方的游鷹停落在護欄上,十幾秒之後又展翅高飛進漆黑的大海與天空相戀的地方。
余霽丹的耳邊久久繚繞著李茗休的聲音。
低沉、性感、迷人,卻讓她一生一世都難以忘懷——李茗休說:「……我做不到我父親的『後宮佳麗三千人』,我能做到的只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