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chapter 26

  後面主持人和台下的圍觀群眾喊了什麼,余霽丹已經聽不到了。

  她盯著李茗休的臉,滿腦子暈暈乎乎、渾渾噩噩……

  直到主持人抱著那個巨大的白色玩具熊往她的身上蹭:「恭喜您,恭喜你們,恭喜這位小姐——」

  余霽丹這才真正地回過神。

  她的身體竟然還被李茗休抱在懷中,她的雙臂自然而然地掛在對方的脖頸上。

  「你放我下來……」

  余霽丹剛被李茗休放了下來,一個巨大的白色玩具熊便塞進了她的懷中。

  「恭喜!大家鼓掌!祝福這對戀人……」

  掌聲雷鳴。

  余霽丹用一隻手吃力地抱著玩具熊,另一隻手牽起李茗休,兩個人飛快地奔下台。

  「……祝福他們一生恩愛如今朝!也祝其他參加活動的情侶和台下的朋友們都會幸福每一天!接下來我們進行的活動是……」

  圍觀群眾很多,白色的玩具熊又顯眼,他們收穫了許多路人的目光。

  按照余霽丹平時的作風,肯定拉著李茗休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如果李茗休不願意走,那麼她就自己一個人跑路。

  但現在她沒有這麼做。

  一走下台,她就讓李茗休坐在舞台旁邊的台階上。

  然後她從工作人員那裡借來了一小包濕巾,輕輕地幫李茗休擦著臉,一邊擦一邊嘀咕:「轉一百多圈,正常人的身體哪能受得了?

  而且你本來就帶著病呢,幹什麼這麼拚命?

  「

  李茗休抬起手,握住余霽丹正在幫她擦臉的手,再拉到唇邊,一個又愛憐又疼惜的吻輕輕落下:「我知道你喜歡那個玩具熊,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幫你贏到它。」

  「……」余霽丹瞪了李茗休一眼,「一個玩具熊而已,又不是什麼獨家出品,明天我們可以自己去買,用得著你拚命?」

  「丹丹,那是不一樣的。」

  李茗休又吻了一下余霽丹的手背:「那是買的,而這是我為你贏來的,意義不同。」

  雖然這樣的舉動在余霽丹的眼中可能傻的毫無章法,但對於李茗休來說,卻是和余霽丹的想法完全相反的。

  他生在商人世家,在很小的時候便跟著他的父母和外公在名利場中摸爬滾打,是名正言順的大少爺。

  但最重要的一點不容忽略——他曾經也是一個叱吒風雲過的成功商人,絕對不會做任何徒勞的無用功。

  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商機。

  買來的玩具熊怎麼能和這一隻相提並論呢?

  只要有錢,他可以給她買一千萬隻玩具熊,但只有這一隻,才能讓余霽丹一看到它,一抱住它,就會想到——這是李茗休拼了命也要為她贏的。

  ——

  余霽丹陪李茗休原地休息了十幾分鐘之後,李茗休就牽著余霽丹離開了公園。

  兩個人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月下漫步。

  對影成雙。

  余霽丹抱著玩具熊,突然覺得像現在這樣一直走下去也挺不錯的。

  莫名的就能感覺到一陣浪漫。

  拐過一個路口,他們走進了一片小樹林中。

  月光透過細密的枝椏灑下來,在地面形成無數斑駁的光影。

  余霽丹用臉頰蹭了蹭懷中的玩具熊,側過臉,看了看李茗休,輕聲問:「你有想過未來嗎?」

  「未來?」

  李茗休停下腳步,鄭重其事的,「什麼的未來?

  誰的未來?

  誰和誰的未來?」

  余霽丹皺了下眉心。

  「你幹嘛像在說繞口令?

  當然是你的未來——」

  李茗休笑了起來,牽著余霽丹繼續往前走,反問:「那你覺得你自己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你的理想型是什麼?」

  余霽丹認真地想了想:「不知道,沒有理想型。

  大概會找個平凡、普通、但對我非常好的男人嫁了,再生個屬於我們的寶寶,然後平安幸福,沒有波瀾的攜手度過一生,我的人生應該就是這樣了吧。」

  「你好像有點與眾不同。」

  李茗休看向余霽丹,「雖然現實通常很骨感,但我們依然有做夢的權力——就像很多女生會說,理想型是某個她最愛的明星、球星、男神,甚至是電視劇、漫畫、小說中虛構的人物。

  畢竟又不是真的要發生什麼,只是理想型而已。」

  「……」余霽丹聳了聳肩,隨即開玩笑地說,「其實,你也可以做理想型啊,你上學的時候肯定是校草,是你們學校很多女生的理想型。」

  李茗休一本正經地問:「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就不能做理想型了?」

  「現在嘛——」

  余霽丹上下打量著李茗休,最後得出結論:「外表是足夠了,可你只是帥氣,不多金呀~~理想型『高富帥』最重要的是中間的那個『富』字。」

  李茗休拖住余霽丹的手,似笑非笑地問:「那如果我又多金呢?

  占齊了『高富帥』三個字,可以做你的理想型了嗎?」

  重點是:你的。

  余霽丹立馬搖了搖頭:「還不如你現在呢。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和我的理想型掛上點邊兒,要是真是多金『高富帥』,就像李棠舟那樣,我肯定……做普通朋友還可以,如果想怎麼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李茗休的嘴角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余霽丹繼續說:「所以我對同事們對我的猜測感到好無語,非要傳我的後背有什麼大佬勢力,原來我竟然被大佬包養著、厚愛著,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別說大佬根本看不上我,我也壓根兒看不上大佬呀。」

  余霽丹轉頭看向李茗休,見對方的表情有點欲言又止,她趕忙解釋:

  「別別別,你可別覺得我是仇富,或者內心特別想要有錢人,卻在你面前假裝。」

  余霽丹嘆了口氣:「那時候我才十幾歲,放假了去我小姑家玩,她懷孕了,我正好陪陪她——小姑嫁給了有錢人,她的家是一棟大別墅,對於我來說就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有阿姨有保姆,甚至連一塊地板看起來都價值連城。

  兩天後的清晨她就把我關在屋子裡,警告我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能出去,之後我就聽到樓下傳來無數的吵鬧聲,男人和女人,還有小孩的哭聲——」

  「晚上是她的保姆送我回家的,還警告我什麼都不許說,但是回去我越想越不對勁,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自己跑過去了,別墅區以前安檢非常嚴格,那天簡直亂成一團,我一個外來人直接就進去了,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嗎?」

  李茗休目不轉睛地盯著余霽丹——

  他當然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

  事發當天,他也在那個別墅區里。

  他正在和幾個朋友通宵打牌,就聽到外面有人大喊著火了。

  拉開落地窗的窗帘,一眼就能看到不遠處的熊熊大火和滾滾濃煙。

  他的老友江客松當時還玩笑般地念了一句詩:「日出江花紅勝火……」

  那棟別墅被人從裡面一把火給點燃了,連通往天台的鐵門都被鎖得死死的,裡面的主人顯然沒有一點求生欲。

  李茗休的朋友們都對這場火災和其中的愛恨情仇不感興趣——能在那個別墅區混跡的,哪家不是頂級有錢人?

  光是看自己家的愛恨情仇都要看到麻木。

  他們議論了幾句,又回去打牌了。

  儘管那時候的李茗休不過二十年華,但通宵一夜,也是腰酸背疼的。

  他便站在落地窗前放鬆身體,順便圍觀眼前的一場「愛恨情仇」。

  然後他就見到了那個在別墅前跪地慟哭的女孩。

  那也是李茗休第一次見到余霽丹。

  上帝在那一天帶來了他的愛情,卻也在同一天關上了她接受他的那扇門。

  余霽丹的講述和李茗休的回憶重疊到一起:

  「……小姑的肚子里還有孩子呢,她是有多絕望,才想帶著孩子一起去死……最可氣的是,那天我那個『小姑夫』根本沒有回家,他和別的女人在床上恩愛,代替他回家的是他的司機,司機怕給老闆的事情敗露,就將客房的門鎖的緊緊的——」

  「小姑以為是一家三口死在一起的,可事實上卻是倒霉的替罪司機,那個該死的渣男,至今還恣意的活著,聽說又娶了好幾位太太!」

  李茗休輕輕吁了一口氣:「所以,你就堅信普通女孩嫁給有錢人註定是一場悲劇……?」

  「難道不是么?」

  余霽丹斬釘截鐵,「一場註定悲劇的愛情和婚姻就不應該開始!灰姑娘的故事永遠只能在童話書中才能得到幸福完美的結局,在現實中也只是一雙到了午夜十二點就會消失的水晶鞋吧。」

  「……自從小姑的悲劇發生,我的家人,上至爺爺奶奶,下到我的二叔二嬸,以及我早逝的爸爸媽媽,都在強調『門當戶對』,我們是普通人,就做好普通人應該做的事,就算有一天世界將要毀滅,而拯救世界、成為救世主的也不會是我們這些普通得再普通的人——」

  「所以我不會做夢,確切的說是我不願意做夢。

  我的理想型就和『有錢人』這三個字掛不上邊。」

  「我還是用我的一片赤誠之心去做好警察,對得起我身上的警徽、我頭頂的國徽。

  將來找個和我一樣是普通人的老公一嫁,小日子一過,就很好啦~當然了,就算是普通人,我也要找喜歡的,我不願意因為年紀到了,就好像不得不找個男人嫁了似得——我有自己的事業,自己又能賺錢,現在還能供著個你吃喝呢,說明我還有養一個男人的能力,所以啊,我有非嫁人不可的理由嗎?」

  李茗休不置可否。

  余霽丹回到了最初的話題,「不要只是我在說,你呢?」

  李茗休問:「你覺得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余霽丹搖了搖頭,如實回答:「別說未來了,我連你的過去都不了解——對你,我幾乎是一無所知。」

  「我的過去?」

  李茗休緊緊握住余霽丹的手,他們已經走出小樹林,馬上到達小區門口了,「以後有時間再說吧。」

  余霽丹偷偷地抿了下唇。

  她都說了對他「一無所知」,之前還她掏心掏肺地講了她從來不對外人講的小姑的往事,她已經拚命暗示對方:她想知道有關他的事。

  可是他卻用一句「以後再說吧」把她給打發了……

  ——

  回到家,余霽丹將玩具熊放到床上,便衝進浴室中。

  全程沒有對李茗休說過一個字。

  李茗休坐在沙發上直嘆氣。

  他當然知道他又把人給惹生氣了……

  只是,他的過去?

  他要告訴她什麼呢?

  他過去的人生,和她的「理想型」和差了十萬八千里。

  不僅一點不普通,甚至堪稱高潮迭起,大起大落——極度輝煌過,也極度落魄過。

  當過人上人,也當過階下囚。

  他完全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更別說他過去的每個部分都是他不想讓她知道的。

  余霽丹的澡洗了有半個小時之久。

  她一走出浴室,就看到李茗休蹲在客廳的角落裡正在整理地鋪。

  余霽丹看著李茗休背影,還是一句話沒說,氣呼呼地回卧室。

  李茗休整理完地鋪,進浴室中飛快地沖了個澡。

  站在卧室門口觀望了一下。

  裡面暗黑一片,一聲沒有。

  看來她已經進入夢鄉。

  李茗休輕輕地關上客廳的燈,鑽進他睡了有一段時間的地鋪里。

  他親近的朋友們知道這個事,都止不住地嘲笑他:「李大少會玩呀~放著金鋪銀鋪不睡,非要跑去睡地鋪。」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金鋪銀鋪再好再精貴,沒有她,也是一文不值的。

  只要能在她面前,他寧可睡地鋪。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無聲的黑暗中,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緊接著余霽丹的聲音輕輕傳來:「你睡地鋪都睡著涼了,怎麼還睡地鋪?」

  「……」李茗休已經從地鋪上坐了起來,有點發懵地問:「那我不睡地鋪睡哪裡啊?

  沙發是真皮的,人不能上去睡覺的。」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余霽丹粗粗地喘了幾聲,氣咻咻的,「那你睡地鋪吧!涼死你,病死你才好,我才懶得管你的死活!」

  說完,余霽丹就轉身跑回卧室里。

  李茗休:「……」

  余霽丹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

  他猛地抬起眼。

  借著客廳中的月光,他能看到卧室的門沒有關。

  很明顯的,她在給他留門。

  一股熱血竄起,瞬間將全身灌滿,李茗休感覺到了「受寵若驚」。

  他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進卧室。

  余霽丹睡在大床的裡面,背對著門口。

  李茗休慢慢地關上門。

  更加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然後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的一角,輕輕地躺了進去。

  余霽丹就躺在他的身旁。

  他只要一翻身,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抱住她。

  余霽丹的聲音在卧室中響起:

  「我只是怕你再著涼生病了,還要花錢為你請醫生、照顧你,所以你不要得寸進尺哦,睡你的覺就行了,不要碰我,否則我就打死你!」

  李茗休微微側了下腦袋。

  看著余霽丹亮給他的背脊。

  她好像真的生氣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淌。

  一開始余霽丹是防範李茗休的,一般情況下,人變得心事重重,睡眠質量都不會太好。

  余霽丹也不例外。

  但好在李茗休只是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並沒有對她有絲毫的侵犯,更不要說動手動腳了。

  慢慢的……

  在余霽丹已經深深沉入夢想之後,一隻罪惡的手伸向了床頭柜上的……

  空調遙控器。

  ——

  總是做噩夢的余霽丹,這次卻沒有做噩夢。

  但……

  事實上也沒比噩夢好多少。

  她夢到自己在冰川世紀中,四周放眼望去全是雪白的大冰川,而她自己就處在冰川中的一條小河中。

  小河的水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的結著冰。

  冷。

  徹骨的冷。

  「冷……」

  她簡直要哭出來了。

  「好冷……」

  有沒有人救救她?

  突然在她的身邊的冰川上出現了一個小火爐。

  她想都沒想就往火爐旁邊蹭過去——

  當她和火爐親密接觸之後,她的夢境便到此為止了。

  她迷迷糊糊地眯開眼睛,黑暗中,她能隱約看到男人那張近在眼前的臉,她咕噥著:「冷……我好冷……」

  說著她的身體便往男人的懷裡鑽,想讓對方的體溫成為她的小火爐。

  她嗚咽著:「茗休……好冷……抱我……」

  於是下一秒,她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對方用體溫驅走了所有的寒冷。

  她能感覺到的只有源源不斷的溫暖。

  又低又沉的聲音輕輕吹在耳畔:「還冷嗎?」

  余霽丹幸福地咂咂嘴。

  她早已再次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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