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這座繁華都市這幾日看著竟有些冷清,似乎連人都少了不少。最明顯的感受就是往日上班時擁擠的道路,這些天竟然順暢了不少。工作室有不少同事提前請假回家,高秉庭索性也將原定的年會提前。
工作室的人數不多,也就二十幾個人,這年會也不像大公司一樣嚴苛,一群人吃喝完畢,不知是誰提議去酒吧繼續,立刻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贊同。
好像無論在什麼時候,酒吧都是極其熱鬧的。一到這裡,無論再低沉的情緒,都會有幾秒的高昂。
言夏今天的衣服穿得不對,白毛衣藍裙子,外頭再是一件大衣,十分不適合這裡的裝扮。不過她也不在意衣服是否合適,一個剛來的女同事靦腆地想要邀請她跳舞,她二話不說就拉著女同事進去那燈光閃爍的舞池。
她對於酒吧再熟悉不過,沒兩下就帶著性格略有些靦腆的女同事玩high了。台上的歌手吼得聲嘶力竭,高音飆到幾乎讓人懷疑他的嗓子下一刻就會廢了。果然這一首歌結束,樂隊換了輕鬆的純音樂,歌手下台休息,還順手拿了一瓶水。
這是那個拉著言夏跳舞的女同事說的,她們現在已經回到卡座,一群人白的紅的各種酒擺了一桌,間或夾雜著幾杯飲料。
言夏沒有喝酒,最近天氣冷了,她好像又有感冒的徵兆,不能再喝酒加重癥狀了。而女同事喝了好幾杯,看到歌手下台後,她靠近言夏,在她耳邊小聲地,慢慢說道;「言夏,能、能陪我出去一會兒嗎。」
言夏感覺她醉了,因為女同事臉上有明顯的紅暈,即使化了妝也遮不住,可是她的眼神明亮,說話時也沒有結巴和磕絆,卻讓言夏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她其實挺不耐煩女生做什麼都要一起去的性格,不過這裡畢竟是酒吧,小心點總沒錯。
她把杯里的飲料喝完,站起身說:「剛好,我也要去一趟洗手間。」
女同事帶著她,不知道她是來過這裡還是天生方向感很強,言夏都要時不時看一下路標,她卻熟門熟路地帶著言夏走。
在一條長長的走廊里,女同事停下了腳步。言夏看到前面站著剛剛在台上的歌手,頭髮染成大膽的銀白,耳邊手上脖子上,都是各種裝飾品,打扮得十分搖滾歌手,唯有一張臉,即使化了濃妝,也能感受到歌手本人的沉靜與冷漠。
女同事放開了一直拉著言夏的手,她的臉忽然變得很紅,那是沒有被酒精暈染的紅。
言夏看到她這個模樣,幾乎都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她撩了下頭髮,對女同事說要去洗手間。
但女同事忽然就慌了:「言夏,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要他的微信。」這時候,她說話就變得一頓一頓的了,「你長得漂亮,肯定能要到的。」
言夏好笑地挑眉:「然後呢,如果因為我要到微信號,那他感興趣的不還是我,你又能怎麼辦。」
這一句話刺得女同事說不出話來,言夏也沒空管她心情的好壞,直接去了洗手間。她認為自己的脾氣足夠好了,但被人如此一再地利用,太沒勁。
走廊有明顯的指示標誌,言夏看了一眼,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只是流年不利,她轉了一個彎,就碰到了陳聞仿。
七八年的時間其實可以改變一個人,這時間足夠長,可以將一個人改變得面目全非。但陳聞仿顯然不屬於這樣的人。
他靠在牆上抽煙,青灰色的煙霧繚繞成一圈,又漸漸消散。他身旁的放置煙蒂的小石子上,已經堆積了好幾個煙蒂。言夏下意識地抬頭看上方,這裡不是吸煙區,陳聞仿明顯抽了很久的煙,可見這酒吧的煙霧報警器不太管用。
言夏當沒有這個人,繼續往前走去。
陳聞仿低著頭,眉宇間的躁鬱幾乎要溢出來,他似乎也沒看見言夏,低頭抽煙,指間的那根煙也快燃到了底部。
只是當言夏走過去的時候,身量欣長的男人呵笑了一聲:「你脾氣還是一樣的暴。」
言夏停住腳步,她看著陳聞仿,然後哦了一聲。
走廊里明亮的燈光打下,將陳聞仿的眉宇印下兩道深深的陰影。他把手裡那根快燃到尾部的煙摁在石子里掐滅。
換成以往在學校的時候,言夏對待他如此冷淡,甚至可以說無視的態度,陳聞仿即使不發火,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但今天,他只是挑了挑眉,沒有一點生氣的模樣,連原本的躁鬱神色都消退了不少。
「我以為見到我,你的第一句話應該是好久不見。」
「那不好意思,你猜錯了。」言夏的目光只在他的臉上停留了一瞬,而後轉頭,「敘舊敘到這裡夠了吧,我還有事。」
陳聞仿沒有攔她,也沒有對她做什麼,他靠在牆邊,依舊是原來的姿勢。下一句話出口時,聲音難得柔和了許多:「如果你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言夏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她能有什麼事,可以來找他。
她找到洗手間,對著鏡子補妝,口紅的顏色早就淡了,露出她原本的唇色。言夏旋開管,配合今天的打扮,她選的口紅顏色偏溫柔,她左右看看,還是更喜歡另一款紅得張揚的色號。
特意在洗手間里等了幾分鐘,言夏才出去,陳聞仿已經不再那條走廊里了。
再回到她和女同事分開的地方,女同事在牆邊,一直低頭看手機,臉上的笑言夏隔了那麼遠都能看到。
看到言夏過來,她笑著收起了手機,兩頰的紅暈更明顯,比酒醉人。女同事彷彿完全忘記了言夏之前那句不客氣的話,又親親熱熱地挽著言夏的手,說你來了,那我們就回去吧。
言夏嗯了一聲,但是她還是不習慣和不熟的人那麼親密的挽手,之前跳舞情緒比較高沒有注意,這會兒安靜下來全身又不得勁了。言夏找了一根皮筋,自然地將手抽回來,隨手扎了一個馬尾。
女同事沒在意,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注意到言夏已經將手抽回來,她時不時地看手機,嘴角的弧度一直沒落下來。
估計是要到那個歌手的微信了。
回到卡座,一群人已經喝高了,沒剩下幾個清醒的人。高秉庭顯然就是那個已經喝得不行的人,好在他酒品好,即使臉紅得比那舞台上的紅光還要再濃上幾分,醉了也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一句話也不說。
比他平時安靜多了。
畢竟是言夏的老師,她把高秉庭前面的酒杯都給挪到一邊去,就放了一杯水。反正他醉了,也分不清是水還是酒。
女同事坐下來之後卻是沒再動桌上的酒水和食物,她與另外一個同事在角落竊竊私語,時不時還回頭,看在舞台上換了首鄉村風格曲風的歌手。
點的酒都被喝得差不多了,服務員上來將空酒瓶子收拾乾淨后,他從空車裡又新拿了幾瓶酒上來。言夏瞄了一眼,她以為是同事新點的,而這幾瓶新點的酒,一看標識就不便宜。
男同事中寥寥幾個清醒的叫住了服務員,他晃了一下腦袋,指著酒瓶說:「我們沒有點酒,你是不是送錯了?」
服務員看了他們的卡座一眼,笑著說:「沒有送錯,是我們老闆請的。」
同事看了一圈,問:「哪個認識酒吧的老闆啊,給我們送酒來了。」
一群醉鬼昏頭昏腦,沒有一個聽他的話。
同事於是只能回頭,去問服務生:「你們老闆認識誰?我回頭和他說一下。」
服務生卻是轉頭,笑著看了一眼言夏,就帶著收拾出來的空酒瓶離開了。
同事隨著服務生的視線轉到言夏身上,他意味深長地笑了:「原來是認識我們工作室的女神啊。」
工作室里,只要是個女的就被這個同事叫做女神,言夏回頭看著那個服務員走出人群。吧台邊,三三兩兩的人坐著,調酒師低頭,為杯中的酒放上一片檸檬。陳聞仿拿走調酒師的酒,他朝著言夏的方向,舉了一下杯。
吧台那裡更亮一些,陳聞仿扯著一雙倦意濃重的的眼,對她笑了笑。
言夏轉過頭,同事也看見吧台那裡的情況,好奇地問了一句:「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言夏的聲音甚至有些冷漠,她說,「不熟。」
那些酒最後還是沒有動過,倒不是因為言夏那句話的緣故,而是工作室的人實在喝不下了。在酒吧歌手的歌曲又換成重金屬的搖滾時,言夏和幾個清醒的同事扶著那些醉鬼,歪歪扭扭地離開酒吧。
她難得善後了一回,一個一個叫來了這些同事的親戚或朋友,將他們接走。
最後剩下他們幾個人,三男三女,恰好一個對一個的配對,男同事都自告奮勇,要送女同事回去。現在這個時候確實很晚,所以除了言夏,其餘兩人都同意了。
「我叫了人來接我。」她說。
言夏這次倒真的不是託詞,她覺得她有句話說得真沒錯,程卓然比她哥更像她哥,知道她這麼晚沒回去,立刻不放心地開車來接她,連給言夏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剩下的同事也都離開了,她站在酒吧門口,等程卓然過來。一點紅色的火星乘著夜風,飄到她面前,很快又消匿在夜色中。
陳聞仿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來了,咬著煙,青色的煙霧在風裡四處飄蕩。
言夏當他是空氣,視線集中在一盞盞路燈上。
程卓然的車開過來了,白色的車身,在黑夜裡特別明顯。他搖下車窗,也不下來,就沖著言夏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言夏的耳朵剛剛聽慣了酒吧里的鬼哭狼嚎,現在倒也不覺得程卓然吼得刺耳。
陳聞仿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嗓音是被煙熏過的低沉沙啞。
「新找的?」他應該還笑了一下,說,「喻薄還沒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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