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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喻薄臉上的紅暈慢慢退了,只有耳側那一點有跡可循。

  言夏就緊緊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一絲表情的變化。但是喻薄像是缺乏了表情一樣,一直都是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如果不是言夏感覺到他握著她的那隻手一直沒有松,甚至還稍微加重了力道,她也會被他騙過去。

  於是,言夏笑著又補上一句:「你肯定喜歡我。」篤定的,自信的語句,她自信喻薄不會提出相反的觀點。

  她這一次過分自信的預感成了真。

  喻薄笑起來,薄冰消融成春水,滿眼都是春酒青梅,令人微醺陶然。言夏想,她應該是中了喻薄的毒,否則怎麼會他笑一笑,她便覺得周遭一切都明亮生動,多巴胺不停地紊亂,雀躍得她也想同他微笑。

  喻薄拿過她手中的煙盒,連同裡面的香煙。

  他再對言夏說了一遍:「不要試。」

  這一次是名正言順,所以言夏收起了全身的刺,對喻薄笑眯眯地說好。像一個孩子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棒棒糖,她實在太開心了,所以靠著喻薄,輕聲說:「你看,我都給你了,是不是很聽話。」

  「很聽你的話。」

  「你和我在一起,我還會更好。」

  她隨心所欲地給出各種承諾,被她靠著的少年一條一條聽著,記在了心裡。

  再一次回到教室,教室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吳嘉卓坐在桌子上,正和一群男生侃著最近新出的遊戲,見到言夏進來,打了一聲招呼。言夏笑盈盈的,心情很好地回了他一句。

  吳嘉卓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天知道他有多久沒見到言夏這麼開心的時候,昨晚上蹦迪蹦到最火熱的時候,她也只是屈尊紆貴地將嘴角扯上幾公分。

  然後他拋下這群男生,躥到言夏跟前。

  「出去一趟遇上什麼好事了,這麼開心。」

  言夏豎起一根食指,手指上塗著亮色的甲油,上面點著幾顆碎鑽,亮閃閃的,就如同它主人此刻的心情。她晃了晃食指,笑意鋪滿整張臉龐,言夏對吳嘉卓說:「我追到喻薄了。」

  「真的假的啊,你別騙我?」吳嘉卓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他湊過去說,「你不會為了贏我來框我吧。」

  「誰框你!用得著嗎?」言夏一手拍下他的腦袋,「我和你說三個月追到就三個月追到。」

  吳嘉卓捂著頭,還是不相信。

  在大掃除落下尾聲的時候,喻薄終於走進來,手上抱著習題本還有一疊試卷。看到那疊試卷,教室里零零散散響起哀嘆聲,臨近期中考,即使在應付檢查,班主任仍不忘發下卷子來鞭策學生,迫使他們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然後這對言夏沒有絲毫用處,雪白的卷子比不上拿它的人。

  喻薄髮捲子,不是考試,卷子就數好份數,由第一個座位的人往後傳下去。言夏手指勾住從她座位旁經過的喻薄的衣角。

  他們倆的座位並不是相鄰,甚至可以說是隔得最遠,因為發試卷的緣故,喻薄才經過她的座位。

  「你有沒有,想我。」她用氣音對喻薄說。

  真奇怪,才過去不過十幾分鐘,她就覺得有些想他。既然她有這種想法,那麼喻薄肯定也有。

  少年隨著她的動作微微傾下身,言夏從他乾淨的下頷線條望到他瞳色稍深的眼裡,或許是因為到了教室,沒有直面陽光,她見不到這雙眼在天台上顯得澄澈的琉璃色。

  喻薄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頭,收回手的時候,指尖碰到了她的耳垂。他停頓了好幾秒,才離開。

  然後他嗯了一聲,回應她之前的問題。

  因為這一聲嗯,言夏的心情又躍上幾個高度,她甚至想站起來,再同喻薄做一些親密的舉動。例如牽手,例如耳鬢私語。

  簡直像得了皮膚饑渴症一樣,不可理喻。

  心上恍惚著又跳出這樣一個念頭。

  但是言夏最後也只是鬆開他的衣角,趴在桌上對他彎眼笑。

  見到這一幕,最驚嚇的還是吳嘉卓。他之前還信誓旦旦地和言夏說,她絕對是騙自己的,喻薄怎麼可能被她追到手。下一秒,這個在班裡總是顯得與別人格格不入的學委在他面前,親昵地摸著言夏的頭。

  他能見到喻薄眼裡溢出來的迷戀。

  喻薄走後,吳嘉卓霍得把椅子搬到言夏身邊,看了她好久,才憋出幾個字。

  「你牛逼啊。」

  言夏已經懶得理他,只撩起眼皮瞥了吳嘉卓一眼,將發下來的試卷塞到課桌板里后,拿出手機給成采韻發信息。

  下一堂課是體育,言夏本來想翹了,只是領導巡視,學校周邊管得極嚴,門衛也絕不可能和以往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出去。她只能做罷。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言夏的好心情,她晃到喻薄身邊,坐在他面前的座位上,撐著臉告訴他,今天晚自修要記得來天台。

  接觸到喻薄略帶疑惑的眼神,言夏笑著,神秘地說:「反正,會是一個驚喜。」

  她說完,就跳下椅子,和吳嘉卓走到一塊,往室外走去。白衣短裙,系著頭髮的色髮帶輕輕飄起,是極盡妍態的美麗。

  吳嘉卓和她在說些什麼,手自然地放在她肩上,但被言夏推開了。

  喻薄垂下眼,看到只有零點幾毫米的黑筆筆芯彎曲了。他重新換了一隻黑筆。

  班主任找他商量競賽的事情,所以這節體育課,他請假了。

  其實並沒有什麼可以商量,這次競賽,他會去。因為獲得頭等的獎項,會有不菲的獎金。

  只是即使答應后,班主任仍不會輕易放他離開,他必定會想出許多喻薄也想不到的事情來叮囑他,哪怕這些事其實並不會發生。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喻薄站起來,將桌上的卷子與書本歸整放置好后,準備到辦公室。只是在把椅子拉到桌后時,它鬧起了脾氣,一下撞到了喻薄的腿。褲袋裡的事物經過碰撞,不甘寂寞地露出一角,紅色的包裝殼,稜角看起來比桌角更為鋒利。

  喻薄看到言夏的煙盒,他從言夏手中拿走後,就一直放在褲袋裡。其實只要細心觀察,一定會有人發現,這個優等生的褲袋裡藏著不應該被他擁有的東西。

  但是沒有一個人發現。

  他拿出煙盒,裡面有一根,放置的方法與其他香煙不同。

  因為它本身就與其他香煙不同,它是喻薄從言夏唇里拿走的一根。

  喻薄低下頭,他含住了煙的頭部。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他仔細且小心地回味,這支煙上一個主人的味道。

  模樣病態而痴迷。

  下午的課言夏上得心不在焉,十分焦躁,她迫不及待想到快點到晚自修。但是著急的彷彿只有她一個人,即使言夏對喻薄說了,晚自修會有一個驚喜,但她無數次看喻薄。他依舊是按部就班地做事,心平氣和,不驕不躁。

  人與人果然是不相同,如果換做是她,提前知道了有人準備給她驚喜,肯定比現在還急。

  言夏在學校上晚自修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不是住校生,因此沒有硬性規定,非要老老實實在教室里上滿兩節課的晚自修。不過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一般的走讀生也是同住校生一起,上完晚自修才回去。

  言夏不是一般的走讀生,在教室里乖巧地坐滿兩節課,顯然難同登天。所以每次到晚上,她的座位永遠是空的。

  可是今天,她一邊無聊地填英文卷子,一邊數著時間,等到時針堪堪將要指向七。她站起來,與管理晚自修的老師說了一聲,走出教室。

  還沒有到下課時間,又是在晚上,走廊里除了不滅的燈光,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言夏雙手背在身後,在心裡默默數著數。從一到數到六十,再往上,將要到一百時,教室的門又被打開,喻薄輕輕合上門后,看著她。

  言夏揚起笑,一雙眼在夜色和燈火下,清亮動人,如同新月妝點上玫瑰。

  「我還以為你要放我鴿子。」她過來拉喻薄的手,碰觸到他的掌心,是溫熱的,不同以往有些微涼的溫度。

  言夏到底沒有太過分,在靜默的教學樓里搞出大動靜。她只是拉著喻薄,朝天台走去。樓梯的感應燈最為靈敏,明明是輕得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響的腳步聲,它依然盡職盡責地在言夏走過來時,亮起一捧橘色光芒。

  可能上天也要幫她,在拉開天台門的剎那,黑得彷彿濃墨塗抹上去的天被一簇煙火炸亮。這一簇煙火像是個發令槍,緊接著,更多的煙火竄上天空,赤橙藍紫,不一而足。

  整個夜幕在這一瞬間恍若白晝,不,比白晝更璀璨鮮亮,更生機勃勃。

  言夏轉過頭,看在煙火下喻薄的臉明明滅滅,一側的面孔隨著煙火,有千般顏色在上面流連。

  她這次終於放大了聲音,以免在吵鬧的火竹爆破聲中被掩蓋,她問喻薄:「這次我送你的禮物,你喜不喜歡。」

  他們兩個站得很近,或許相隔只有幾厘米的距離,只要稍微抬一下手就能碰到。言夏的聲音在耳邊,也如煙火一樣綻放。

  盛大美麗,轉瞬即逝。

  人能試圖永遠留住煙火嗎?

  「很好看。」喻薄低下頭,聲音淺淡,姿勢卻彷彿親昵耳語。

  這一場煙花過後,夜空重新寂靜下來,原本被這聲勢浩大的火花掩蓋得黯淡的星子重新顯露出光輝來,遠遠地掛在空中,看底下的人。

  喻薄親吻言夏的眉眼,借著夜色掩飾,眼底忍不住泄露出一點癲狂痴迷來。只是他的聲音依舊冷靜,最多尾音帶了點惴惴的溫柔。

  「你會一直喜歡我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得以窺探出一絲喻薄長久以來的不安。

  只是言夏被喻薄突如其來的親吻迷住了心神,少年的氣息太乾淨,像柑橘和薄荷的清香。他的話從耳邊穿過,似一陣輕柔的風。

  她抱住喻薄,理所當然的回答:「當然會一直喜歡你。」

  這是當下,言夏最真摯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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