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珃如坐針氈,忐忑的等他回來。
是五分鐘還是十分鐘,江珃記不清,他回來時電影里的主角快要分手。
楊繼沉的神情看起來沒什麼變化,清雋的臉龐輪廓分明,下顎微斂,薄唇抿著,高挺的鼻樑在屏幕光暈的照耀下顯得更挺更立體,眉宇間依舊透著一股匪氣。
江珃抿抿唇,視線飄回熒屏上。
楊繼沉往後微微靠著,雙腿輕搭,餘光看著江珃,低低笑了聲。
她看起來很不安。
楊繼沉回想起剛剛的觸覺喉結不自覺的滾動,心頭還是有些燥熱。
他也記不清有多久沒碰過女人了,這些年沒把心思真正放在女人身上過,那件事對他而言很無趣,也懶得去碰那些女人,對他來說太麻煩,倒不如一個人清清靜靜,雖然出去玩樂也會調侃幾句。
偶爾會來點興緻,自己動動手就好了。
上次自己動手是什麼時候?
他剛出去抽煙的時候想了很久,這才發現自己很久沒解決生理問題了,也怪不得電影里幾個情色鏡頭就讓他有些心亂。
而江珃簡直是火上澆油。
楊繼沉在洗手間整整抽了四根煙,抽的急切而猛烈,硬生生把那股衝動壓了下去。
楊繼沉視線下移,落在她擱在暖手寶的手上,女生的手手指骨比男生的細,皮膚也更細膩光滑,圓圓小小的指甲蓋透著健康光亮的色澤。
楊繼沉微微偏頭,靠近她,眼睛看著屏幕,故意逗她道:「爆米花還要嗎?」
江珃身子綳直,低聲道:「不用了。」
「你想要也沒有了,剛剛你吃完了,所以我把桶拿走了。」
「……」
江珃努力忽略手上的觸感和不斷湧出的那份羞恥,故意往邊上挪了挪屁股,專心看電影。
在一個雨夜,男女主角分手了,他們聲嘶力竭的爭吵著,因為年輕氣盛,誰也不退步不解釋,各自揣著傲氣背道而馳,兩個身影消失在黑夜裡。
電影院里環繞著一首悲傷情歌,氣氛渲染的剛剛好。
女生比男生感性,就這麼幾秒的功夫,江珃鼻頭已經酸了,她盡量保持平穩的呼吸,不讓人察覺出她的情緒波動。
校園部分結束,電影又回到現實,主角回憶完,神色都很沉重,女主角忽然豁然一笑,穿好衣服離開了酒店,留下沉默著的男主角。
在生活里,男女主角不斷因為各種事情接觸,他們面不改色的交談著,直到男主角告訴她他要結婚了,女主角說恭喜,然後一個人喝到爛醉。
江珃眼淚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
楊繼沉對這類故事沒什麼想法,只聽見身邊的小姑娘抽抽搭搭的,抬眼一瞧,她臉上都是淚痕。
楊繼沉拿過買爆米花送的紙巾,遞給她,「傻不傻?有什麼好哭的。」
江珃也覺得很傻,只不過是故事而已,但控制不住,她擦完眼淚,悄悄的吹了個鼻涕。
楊繼沉說:「轉過頭來我看看。」
江珃不願意。
他輕聲笑著。
故事的尾聲出乎江珃的預料,這一場長達十年的糾纏,以女主的無法承受結束,令壓抑異的色調畫面中,女主角沒有猶豫的跳了河,在一個無人的寂靜夜晚,她像一顆星星,悄無聲息的隕落,水面激起一圈水花,很快又平靜,而男主角正站在神父前宣誓自己的誓詞。
屏幕完全變黑了,電影院的音響里忽然想起桑桑的女性聲音,涼薄而空曠。
她說:
嘿,梁,如果你看到這裡,你來找我吧。 ……
不,還是別了。
不可能的不是嗎? ……
我喜歡你,一如既往的喜歡你,這麼多年都是你。
我想,你也曾真心實意的喜歡過我,是不是
我想一定是的。 ……
我不想再喜歡別人,也無法再喜歡別人,如果故事可以隨著生命的終止而終止,那麼走到這裡已經足夠了。
這些年心裡一直有點遺憾。
幻想著可以回到十年前。
即使依舊會分開,即使再次經歷一遍這些痛不欲生的日子。
我也想再認識你一次。
我的少年,梁嘉泓。
……
那麼…再見了。
屏幕忽然又亮起,沒有多餘的畫面,只有不斷滾動的演員表和相關贊助。
江珃忽然哽咽著哭了出來,她肩膀微微顫抖著。
楊繼沉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束手無策,他伸手攬住江珃的肩膀,把人掰過來,正面對著他,撫著她的臉頰,大拇指滑過她的臉龐,幫她擦眼淚。
「只是個故事而已,都是假的。」他說。
江珃點點頭,「我……我知道,只是控制不住。」
她眼淚一顆顆落在他手背上,圓圓的杏眼紅的像抹了辣椒水,纖長的睫毛被沾濕,鼻頭都哭紅了。
楊繼沉凝視著她,目光深深淺淺。
江珃被他看的後背熱了起來,自己胡亂抹著臉頰,想轉過去卻被他扣的死死的。
「你…你別看我。」
江珃知道自己這副樣子肯定難看極了,又是眼淚又是鼻涕。
楊繼沉盯著她笑,「躲什麼,該看的已經看到了。」
江珃覺得很丟臉,想捂臉,可他不讓。
楊繼沉說:「遮什麼,還是很漂亮。」
江珃心跳漏了一拍。
楊繼沉看著她的瞳仁,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
「沒有…..」
「那今天有人說了。」
江珃嘴角彎了下。
「嗝——」她突然打了個嗝。
嘴角的弧度僵住。
「嗝——嗝——」接二連三,十分有規律。
楊繼沉挑著眉,笑道:「電影院里哭到打嗝的你應該是第一個吧。」
「……」
「哇!太難受了!不行了!」伴隨電影院燈光亮起的還有一道慘絕人寰的哭聲。
季芸仙趴在張嘉凱懷裡哭成了傻缺。
楊繼沉把手裡濕噠噠的紙巾捏成球,打趣道:「你們真不愧是好朋友啊。」
電影已經播放完畢,幾個人站起身打算離開,江珃跟在楊繼沉身後,跨出門口時江珃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道:「梁總,我現在聯繫不上葉絮!你別急,我再找找!」
江珃回頭,她看到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大步從另一個通道走。
似乎電影開場時他也在場,記者還採訪他了。
江珃問楊繼沉:「一開始站檯面拍照採訪的人你認識嗎?」
「可能是負責這部電影的相關人員吧,不熟。」
……
這場電影之後在這個假期里江珃再沒有見過楊繼沉。
那天看完電影回去的路上他告訴她他要離開一段時間,回趟老家。江珃覺得不好問太多,只說了聲好。
楊繼沉反倒問她:「你不想問問我去多久,去幹什麼?」
江珃心裡甜甜的,垂眸說:「你去幹什麼我應該知道嗎?」
男女之間似乎總喜歡這種方式互相試探。
楊繼沉則是另類,他說:「你不知道那誰應該知道?」
江珃眼睛彎成月牙,輕聲問道:「那你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他一臉無賴道。
江珃:「……」
楊繼沉嘴角勾著笑,點了支煙,低啞道:「我媽忌日,我回去一趟,不過今年下大雪,可能來回不是很方便。」
忌日二字實在太敏感。
江珃說:「那你路上小心。」
楊繼沉嗯了聲,一手抄在羽絨口袋裡一手捏著煙抽。
路口兩側的梧桐樹枝上壓著白雪,微風一吹,嘩啦啦,雪花從高處落下,銀霜遍地,在這種透徹的白色中她整個人顯得更為純粹與乾淨,望著他的那雙眼睛波光流轉,清澈見底。
楊繼沉眸光微斂,忽的一笑,彎了點腰,貼在她耳邊說:「你可別太想我。」
嘩啦啦——邊上的梧桐樹枝幹顫抖,成片的雪落了下來。
江珃差點喘不上氣兒,她低著頭,「誰會想你。」
拋下一句聲音比蚊子聲還小的話就飛一般的跑了,江珃越跑越急,心裡卻樂開了花,彷彿在向勝利的前方奔去。
楊繼沉在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江珃只收到他的一條簡訊,簡潔乾淨的兩個字:走了。
江珃縮在被窩裡笑的跟個二傻子一樣,就連這皚皚白雪也重新變得浪漫起來。
但這種喜悅很快被消耗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各種胡思亂想。
這個假期江珃過的魂不守舍。
初春臨近開學,江珃驚覺她買的試卷才做了一半,她總是在等他的簡訊,他回的很慢,白天經常隔一兩個小時回一次,晚上會回的勤快點,偶爾會打個電話給她。
江珃把晚上的時間都挪給了他,而白天則是在發簡訊的過程中挪點時間給試卷。
江珃在書桌前坐了一下午,心裡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說,只要自己好好把握時間,可以邊談戀愛邊學習啊,你不是很想念他嗎,你捨得放手嗎?
一個說,你看,談戀愛會分心吧,快要高考了,要不高考完了再說?
打斷江珃的糾結的是季芸仙的電話。
她興奮道:「小珃!我今天路過學校忽然發現那家很好喝的奶茶店就在學校邊上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