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見過閻羅
黑暗中。
碧華聽著三通道人的名字，眼中不自覺露出一抹複雜。
『弟子嗎？火鳳兒…你還是忘不了那個女人…』
……
碧華是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看不清面容，甚至看不出性別。
他就站在那裡，給人一種虛無的感覺，就像是那裡壓根沒有人一般，往來的魔修從他身旁走過，對其視若無睹。
左道奇坐在那裡，與碧華隱藏在黑袍中的目光對視一眼。
碧華似乎也未曾想到左道奇能夠看到他，他用一種很微妙的眼神瞧了左道奇一眼。
像是移形換影一般，在下一刻陡然出現在左道奇身旁的桌子。
「竟然是左爵爺，更讓人意外的是，左爵爺竟然在不知不覺間達到了陰神的境界，還真是…讓人震驚。」
碧華很吃驚，在自己的手下彙報消息的時候，他以為會是亂魔海的某個魔頭，所以他提出要見上一面，但在見面之後，竟然是前幾日後輩傳回的消息，那位在大晉天元台上風光無限的左爵爺，當今天下第一登樓。
更讓他吃驚的是，距離天元盛會結束不足半月，眼前的左爵爺修為竟然達到了陰神。
若非他辨認別人的手段是通過神魂印記判斷，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那位風光無限的左爵爺。
「碧華前輩，客套話便不必說了，現在可以告訴我火鳳兒的下落嗎？」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對面的一處小樓，只見在窗口方向，古冒被五花大綁的束縛在那裡。
碧華瞧見這一幕，目光微微閃爍，隨即輕聲道。
「當然可以，只是在此之前，左爵爺需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何事。」
「殺了此人。」
碧華言語間陰冷無比，帶著一種肅殺之意。
左道奇面露驚色，有些好奇。
眼前的碧華，似乎不是說笑…
他沉思片刻，陡然出手，那座以鎖妖塔所化的小樓中陡然閃爍出雷光，伴隨著一陣陣慘叫聲。
詭異的是，任由古冒聲音如何凄慘，周圍往來的魔修對此卻是絲毫沒有留步，像是壓根聽不到一般。
碧華見此，看向左道奇的眼神愈發意味深長。
這位左爵爺的手段，果然如自己得到的那些消息中說的一般，手段詭異多端。
左道奇手中捏著一枚神魂碎片，古冒的氣機充斥在其中。
「此物可以證明，古冒已死。」
碧華似乎被左道奇的手段驚到，過了半晌，才微微抬起腦袋，用一種讚歎的語氣說道。
「好，左爵爺果然果斷，左爵爺的誠意我已經看到了，本座該做的，自然不會食言，那火鳳兒被關押在亂魔島上一處名叫囚海岩的地方，那裡是古恐殿的大牢，其中關押著的，都是積年老魔，其中陰神不在少數。」
他似在提醒什麼，又似在向左道奇說囚海岩的情況。
囚海岩中關押了許多對古恐殿懷恨在心的老魔，左爵爺你可以藉助這些人的力量。
幾乎就差言明。
左道奇對此並不感興趣，他只想救火鳳兒。
「那麼碧華前輩，這囚海岩的具體位置，以及我該如何進入這囚海岩呢？」
碧華輕笑一聲，「左爵爺那般爽快，本座自然也不會食言，本座在古恐殿中有些地位，帶個人進囚海岩輕而易舉，左爵爺要是不擔心本座對你不利，明日本座親自帶你入囚海岩。」
至於為何是明日，他並沒有說。
左道奇也沒有問，也許是這位碧華要做些什麼準備吧。
亂魔海地處深海，終年受盡巨浪大雨，也受大海的饋贈，沒有這無邊大海，便沒有這亂魔海中的一切。
哪怕是古恐殿這樣的超級勢力，其殿中也並非全都是不受天氣影響的人，於是無論是什麼人，都要在每年的八月初一，在亂魔島上進行海頌，頌念海的偉大，頌念海的溫柔，也祈禱風調雨順。
而在這一天，亂魔島上已經人滿為患，所有參加海頌活動的人，從各地紛紛趕來，不止亂魔海的魔修們，還有一些東南的修士。
畢竟東南更靠近大晉，受儒道文化影響，對於這種怪力亂神的祭祀活動，雖然不排斥，但想要如亂魔海這般浩大，卻是難之又難。
有些人便想著來亂魔海這邊祈求海的寬恕。
海頌是整個南海群島上最盛大的活動，祭祀的地點，就在古恐殿的古海台，所謂『觀禮』，也就在此。
左道奇也是才知道海頌的事情，他來到亂魔海之後，對於這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其實是不太在意的。
也是在看到亂魔島上遍布的行人，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怪不得周邊小島上的魔修那麼少，亂魔島上的人這麼多。
原來都是來看熱鬧了。
他也似乎明白了碧華為何要在今日帶他去囚海岩，應該是抱著人多眼雜的心思，人多便會產生混亂，混亂才更方便讓他帶一個外人去古恐殿的重地。
再次見到碧華，是在一處竹樓中，清凈典雅，帶著一種像是女子體香一般的氣味。
碧華依舊一身黑袍，看不清面容。
「雖然我知道不該問，但我還是想知道，火鳳兒，是左爵爺你的道侶嗎？」
左道奇一愣，有些奇怪眼前這碧華為何這麼八卦，但還是猶豫片刻，微微搖頭，「眼下不是道侶，但也快了。」
碧華變得沉默下來，眼神似乎在這一刻也變得複雜起來。
那奸人不但搶走了自己的情郎，便是她的女兒，也有一個這樣喜歡她的俊傑嗎？
還真是…好命呢。
幸好有碧華在，囚海岩所在的位置，竟然在古恐殿駐地的最後面，也是整座亂魔島最高的地方。
那裡就像是一處絕岸，足足高數萬米，其中有被古恐殿的人一代代加持陣法，想要通過海域進入囚海岩幾乎不可能，想要進入囚海岩，便只能依靠碧華帶著從古恐殿的宗門中橫穿過去。
古恐殿的建築很是奇怪，這是左道奇見過的建築風格最多變的地方。
有尖頂的，方頂的，園林的，鐵鑄的，黃泥凋琢的，海石堆砌的…
千奇百怪的，什麼樣的風格都有，就像亂魔海對外打出的名號一般，這裡海納百川，只要是魔修，便皆可入亂魔海逍遙自在。
但讓人覺得詫異的是，這裡像是有一種奇異的格局，將這些千奇百怪的建築，以一種極其自然的方式雜糅捏造在一起，彷彿整個古恐殿駐地就是一個整體一般，和諧而統一。
左道奇看著碧華的背影，似乎從這些建築風格中看出古恐殿內部的勾心鬥角，這麼多文化迥異的人，如何能夠鐵板一處。
就像大晉朝廷，各地官員入朝為官，有師徒名分、有同鄉之誼，有天子門生，有書院死敵…朝堂上下，在對內時總是亂作一鍋粥…
碧華…應該與古冒不是一個小團伙的。
兩人一路很少說話，時不時的見到一些古恐殿的弟子向碧華行禮，碧華只是以簡短的自居回應，以輕微的點頭回應那些行禮的古恐殿修士。
彷彿她在此刻，陷入了某種情緒中無法自拔。
時間久了，他整個人似乎也變得頹然了幾分，就像是個行將就木，死氣沉沉的老人一般。
最後，左道奇跟著他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像是墳墓一般的雪白色岩石前方，在這塊被挖的千瘡百孔的雪白色岩石前方，豎著一道高大的、綻放這無數銘文與陣紋的石門。
石門上有副對聯，橫批【眾神絕域】
上聯【縱橫四海狂騰足下一海岩】
下聯【蔑視眾神自詡囚海千萬載】
好氣魄！
此岩以囚海為名，其對聯上更是狂到自稱可囚海千萬載，海都可囚禁，當真霸氣無邊。
不知道是今日海頌的關係，還是碧華提前打過招呼的緣故，亦或者這裡本就沒有守衛，就如古恐殿對外表現的高高在上一般。在亂魔海，古恐殿就是沒有對手。
總之，在這古恐殿極其重要的囚海岩前，並沒有任何守衛。
只見碧華向前一步，隨後一雙像是二八少女的白嫩玉手從黑袍后伸出，輕輕的按在門上，隨著一道低沉的悶響，石門緩緩被挪動。
石門並非向兩邊或者向內向外這種常規的方式，而是緩緩的以一種讓左道奇皺起眉頭的方式，地面緩緩出現一道凹槽，就像是男女之間的某些事情一般，門緩緩落入地面，嚴絲合縫…
有些怪異，但聯繫到之前在古恐殿駐地中見到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建築，這樣的設計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多半是古恐樓中某位有些特殊癖好的修士所創造。
畢竟都是魔修，誰知道這些人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碧華也沒有說什麼話，左道奇便一直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著，但道基卻是時刻展開著，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身後屹立著一座似是亘古存在的古老大殿。
在這陣沉悶的響聲之後，石門緩緩消失，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向下的甬道，兩側牆壁上都是碧藍色的寶珠照明，就像是黑暗中瑩瑩升起的鬼火一般，
這裡畢竟是古恐殿的駐地，其中註定隱藏著不知道什麼時代的老怪物。
他其實並不信任碧華，但只是心憂火鳳兒，且對自己的【左道】神通充滿自信，眼前的碧華對自己無惡感，否則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般跟著碧華，盲目的來到古恐殿駐地的最深處的。
並不幽暗的甬道延伸到極遠方，一眼看不到頭。
「進去吧。」碧華的聲音中帶著一種莫名奇妙的感慨，她嘆息一聲后又道。
「你要找的人，在囚海岩最深處，那裡有亂魔海最古老的禁制與陣法，海頌是古恐殿震懾亂魔海的時候，所以陰神與陽神都會過去配合，你約莫有兩個時辰的時間，無論能不能破開陣法，你都要及時出來，否則…」
他抬起腦袋，雙目直勾勾的看向左道奇，帶著些許威脅。
左道奇明白他的意思，聲音不大但卻異常果斷的說道，「無論能不能救出火鳳兒，哪怕左某在古恐殿那些強者手中身死道消，也決計不會說出碧華前輩的事情…」
頓了頓，他又抬起腦袋，語氣帶著幾分感激，「今日之事，左某欠碧華前輩一個人情。」
一路所行，他看的出來，碧華在古恐殿中的地位很尷尬，其並非爭權奪利之人，古冒活著或是死了，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
雖然不知道碧華為什麼幫自己，但這是人情，他要承。
碧華搖頭，斷然道，「不必了，交易而已，左爵爺不將本座說出去就好。」
「請前輩放心。」
左道奇說完，也不再耽擱，當即邁開步子，大步走進這古恐殿最深處，號稱能夠囚海的恐怖地方。
碧華站在原地，目視左道奇進入其中，眼中緩緩浮現些許詫異。
大晉朝廷這位左爵爺是否太過信任自己？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此刻若是離去，石門封鎖，他有沒有衝出來的機會？這石門上的禁制，可是連能夠暢遊道河的陽神想要破開，都需要耗費一些手腳。
走進甬道的時候，左道奇其實也在思索這個問題，於是悄然間灑落一縷分魂守在門口，但直到走出很遠，石門依舊未曾關閉。
左道奇放下心來。
甬道通亮如晝，其上碧藍色的寶珠散發著妖艷卻明亮的光芒，又以一種玄奇的排列方式，在甬道兩側一一展開。
雖未走完全程，但左道奇卻能夠發現，這似乎是在繪製某種圖桉。
可惜甬道四通八達，每一條甬道都通往一個牢房，他的目的就是最深處，自然看不到這圖桉的全貌。
左道奇繼續向前，忽的，一道充斥著道源氣機的身影手持銅鑼，從遠處一道甬道中走來，這是一道有些虛幻的人影，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行走間帶著一種深深的死氣。
左道奇站定腳步，目光閃爍。
這裡的獄卒嗎？
可惜…
是陰兵…
在那道陰兵即將靠近左道奇的時候，只見那陰兵手中的銅鑼緩緩亮起，似乎要發起攻擊，
左道奇周身氣勢一轉，彷彿亘古的偉大存在一般，古奧森嚴的氣勢從其身上散發出來。
陰兵站定腳步，銅鑼上的光芒明滅不定，像內心在與什麼作鬥爭一般…
終於，在許久的鬥爭之後，陰兵停下，手中銅鑼上的光芒徹底熄滅，其人身上斑駁古老的青銅鎧甲發出一聲脆響，整個人如拜金山倒玉柱一般。
噗通~
「見、過、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