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聖者的劇本
關鍵問題並無任何線索。
何為關鍵？
學者就是關鍵！她才是陸銘冒險進入邪神級副本的目的。
然而從聖者的記憶中，陸銘根本沒發現任何一點與學者有關的情報。
甚至於，使命為什麼要抓學者，這一點兒陸銘也不清楚……
總之，從聖者的記憶中，陸銘的收穫確實不小。
但所謂的收穫，都不是關乎重點的收穫——這個就很尬尷了。
抬頭看了眼影子。
便能看到，影子也不笑了。
祂不斷盯瞧著聖者的魂體，片刻后，轉頭看向了陸銘。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推測的基礎是情報，沒有情報的猜測，只是瞎編亂造。既然沒找到學者相關的消息，那麼推測學者現在的處境必然只是無稽之談。」
話畢，影子話鋒一轉：「不過，我想你已經找到下一步路該怎麼走了。」
聽罷，陸銘點頭：「是的。」
路並不多。
在不驚動使命的前提條件下，陸銘的選擇，只能是依據現有的情報順藤摸瓜。
幸運的是。
那條摸瓜的藤蔓，已被陸銘握入手中。
……
「使命！？」
「成為世界意志？」
「不是主人，你這是不是有點兒太難為我了……」
地下空間內，聖者的房間中。
女裝大佬聖者林克，聽到陸銘的叮囑后，禁不住花容失色。
使命的局，很大。
聖者的意義，也很重要。
但正因為如此，林克方才覺得亞歷山大……
那是邪神！
中位甚至高位的邪神！
林克何曾見過這種級別的人物？
別說現在的他只是個假貨，就算是真貨見到這種級別的存在，該麻還得麻。
「我會保護你的。」
陸銘開口這般說道。
考慮到林克的作用及能力配置，從陸銘的角度出發，林克顯然不是什麼可以隨意捨棄的棄子。
林克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
看了眼陸銘，又看了看站在陸銘身邊的影子，片刻，林克長嘆口氣。
「我要怎麼做？」
「催眠。」
影子代替陸銘給出了解答。
使命不是需要一個世界意志么？祂不是想強化聖者對成為世界意志的使命感么？
那咱就去做！
通過催眠洗腦，快速加強使命感，提升聖者-世界意志的完成進度，儘快達成使命的要求。
如此，使命的計劃，方才能進行到下一步。
而陸銘，也能通過使命計劃的推進，找到動手的機會。
——這個計劃的出發點，依舊在於陸銘拿到的線索太少，只有對面動起來，陸銘才能尋找到對手的破綻。
影子再對林克說道。
「過程對我而言很簡單，但對你而言，這個過程很要命。」
「在催眠洗腦的過程中，你可能會逐漸忘記自己的身份，甚至逐漸產生「你即是聖者」「你必須要成為世界意志」這種想法……換句話說，你會迷失自我。」
「但這些都沒關係，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陸銘也不會放棄你的。」
影子給林克吃了一記定心丸……
看林克的表情，顯然還是憂心忡忡。
但莫得辦法。
畢竟，他受制於人身不由己。
沒等林克提出異議。
影子已經動手。
微薄的光，從影子手中綻放而出。
光芒處在影子的屏蔽範圍之內，故黑霧察覺不到光的存在。
而直視著這光的林克，雙眼卻慢慢朦朧了。
僅僅幾秒鐘后，林克閉上眼，慢慢走到床邊，一頭栽倒在床榻上進入了夢鄉。
看著已經熟睡的林克，陸銘與影子對視一眼。
「能成么？」
陸銘這般問道，而影子想想，則回答：「不知道，還有，這明明是你制定的計劃，結果你卻來問我能不能成……」
陸銘輕嘆一聲：「主要是我心裡也沒底。」
影子話鋒一轉：「總之，這個計劃有成功的幾率，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應該不高。」
「暫且先把希望，寄托在林克身上吧。如果真不成，那麼在距離主線副本時間結束之前，咱們少不得要在這裡大鬧一場了。」
計劃有二。
林克這方面，只是計劃一。
而計劃二，就顯得簡單粗暴且沒技術含量了……
影子確實不是使命的對手。
但僅僅只是庇護陸銘，在使命手上周旋一段時間，影子還是能做到的。
如果計劃一不順利，那麼，在距離主線任務結束之前的一天或半天，影子和陸銘就會全力施展——靈幻科技大廈就是目標之一。
他們會再無顧忌的將這個副本攪得天翻地覆，逼使命現身，從而探索出更多的情報信息，為下一次入場做準備。
是的。
一次不成，再來一次。
玩家身份，就是陸銘的容錯率。
……
從昏昏沉沉中蘇醒。
聖者只感覺自己的大腦迷迷糊糊，脹痛不已。
但很快，隨著昏沉脹痛感散去，聖者的表情，也慢慢柔和了下來。
從床上站起，聖者來到書桌前，一邊翻看著書桌上的文件，一邊提筆，批改文件。
從始至終……
她都沒看向身後一眼……
即便陸銘和影子，就站在原本的位置悄悄窺視著她。
彷彿，林克的記憶已經被消除，聖者的記憶重新佔領高地。
「效果拔群。」
陸銘這般言道，一旁的影子微微一笑。
「催眠，很簡單的手段。雖然林克在別的方面確實有一套，但無法更改我是邪神，他只是個中等惡靈的事實。」
級別差距太大了。
邪神，也與邪神之下不可相提並論。
縱然林克曾在原本的世界中叱詫風雲，但在邪神面前，他還是改變不了蟲豸的本質。
影子繼續道：「現在這個聖者，體內的靈魂還是林克，但記憶已經被替換成了聖者的記憶。當然，我在他的記憶中留了後門，能夠確保隨時喚醒他，並時刻監控他的所思所想。」
「而且，我進一步強化了他對『成為世界意志』這個使命的認知強度。至於他能不能達成使命的要求，就全看運氣了。」
陸銘瞭然點頭。
「總之，該做的事情，咱們都做完了。」
「希望聖者林克，能像真聖者那般，給咱們帶來好運。」
……
副本重置規則，在邪神級之下，擁有絕對的優先順序。
如果刨除掉玩家及邪神級存在帶來的變化，每一次副本重置，大概率都會像一部電影一般，哪怕翻來覆去的重複七八十遍，也不會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可以簡單的將之理解為——劇情慣性。
而在使命副本中。
雖然聖者在使命的干涉下，不會受到副本重置規則影響，然而一直以來，聖者也沒說太過主動的利用這份優勢去做些什麼，這就導致在每一次輪迴中，發生在純凈者組織身上的事情，都大同小異……
三天之後。
當純凈者基地的鐵門被敲開時，滿身鮮血的尤因，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跑！快跑！！警察來了！」
話音剛落，一枚子彈已經貫穿了尤因的后心。
尤因顫抖著，倒在了看門男孩的懷中，而男孩，只是瞪大著眼睛，遙望著門外。
他聽到遠方，響起整齊的腳步聲。
看到遠方，那些一襲黑色輕型裝甲，手持槍械的武裝警察們步步走來！
「啊！！！」
刺耳的尖叫聲如同警報，拉響了純凈者組織覆滅的序曲。
……
當聖者得知這個消息時，臉上並無驚訝與驚慌失措。
畢竟，同樣的事情，她經歷了太多次了。
結局也簡單——純凈者組織的覆滅就是定局！
是的，就是定局！
早在剛開始的幾次輪迴中，聖者想過要挽回這一悲劇……然而多次實驗后，聖者發現了一個事實。
她，以及她的純凈者組織，在黑霧勢力面前，渺小的如同蟲子！
轉移？
別想那個美事兒了……
這個據點聖者經營了太久——她早就把這裡的黑霧驅散了……而如果換個地方，就意味著一切重新開始……但在黑霧的眼皮子底下，聖者根本無法再凈化出一片乾淨的地方。
更何況大量的純凈者集體移動，更會引起黑霧的注意——跑出這裡的結果只有一個，死的更快。
打？
毫無反抗之力……
他們有槍么？
沒有……
這世界的槍械需要指紋解鎖，偷來也用不了。
有刀么？
有……
但用刀跟武裝警察做近身肉搏，這不是純純的自尋死路么。
而在之前的輪迴中，聖者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跑。
不是帶著手下們一起跑。
而是自己跑。
這個據點當然是留有退路的，帶人跑不掉，但聖者自己卻每次都能跑掉——按照世界意志給出的說法，就是世界意志在庇護她，然而世界意志為了對抗大魔王，已經不剩多少力量了，庇護聖者已是極限，無力再庇護他人。
「我知道了……通知大家集體轉移……嗯，前往1號密道。」
聖者，如同之前幾次那般，說出了集體轉移的決定。
當然，別人走的是1號密道，她自己走的是3號密道——結果即是1號密道的純凈者全員死亡，而有世界意志庇護的聖者，從3號密道順利脫身。
手下人不疑有他，轉頭離開房間。
而聖者，只是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其神情僵硬，雙眼茫然。
哪怕經歷過數十上百次的這一幕……
聖者發現。
她還是無法對這一幕，生出任何麻木的情緒。
獨活的負罪感堪稱龐大。
無人能想象到，聖者在一次次的輪迴中，因為此事而承受了多少的煎熬。
長久以來，無數次的從噩夢中驚醒，無數次的對自己發出著靈魂拷問。
而每一次，聖者都會以一個解釋來消除掉心中的負罪感。
「我是世界意志選定的人。」
「我不能死！」
「別人都能死，但我不能！」
「因為我是戰勝大魔王的希望，我是這個世界的希望！」
求生本就是人類的本能。
而如果再給求生這件事情，加上一個更宏偉更崇高的理由，那麼求生就絕對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了……
麻木的站起身來。
麻木的收拾東西。
聖者麻木的走出門去，快步走向了3號密道入口。
然而當聖者站在了3號密道入口前的這一剎那……
其神情突然恍惚了一下。
不知為何，聖者忽然想到了一句話。
那是世界意志，對她說過的話。
「我不確定，你成為了世界意志之後，是否能保持本心，是否能像愛自己一般，愛著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子民。又是否能在危機到來之時，與你的子民們同生共死，共赴大難。」
「我能！我都能！」
但捫心自問，她真的能么？
一次次的在大難中苟活，一次次的「出賣了」她的戰友……
無法言喻的悲哀，須臾間充斥了聖者的心頭。
她情不自禁的轉過身來，拋卻近在眼前的3號密道入口，大步向1號密道入口走去。
輕微喃呢聲，從聖者口中傳出。
「不拋棄、不放棄。」
「同生！共死！」
……
「被安排了個明白啊……」
聖者身後不遠處，陸銘和影子平靜看著發生在聖者林克身上的一切。
當看到聖者調頭，向1號密道入口走去時，陸銘突然出聲，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這個安排，不僅僅是使命對聖者的安排，也是陸銘和影子，對聖者林克的安排。
無數次的研究，無數次的討論，陸銘和影子，已經在靈異殿堂中，摸透了使命給聖者安排的劇本。
那即是，讓聖者，變成一個「忠誠、可靠、願意與世界同生共死、沒有背叛可能」的世界意志。
原因陸銘和影子也猜到了——大概率就是使命曾經遭到過「世界意志背叛」，甚至極可能被自己家的世界意志傷害過。
以此為出發點，陸銘和影子覺得，想要讓聖者獲得使命的認同，最關鍵的便是不拋棄、不放棄。
而純凈者組織覆滅這一事件，就是使命對聖者的考驗——只有不獨活，聖者才擁有成為世界意志的可能，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原本的聖者似乎走進了歪路。
但這個不要緊，陸銘和影子有能力把路給掰正。
關鍵在於這條路，是否真的符合使命的算盤——這也是計劃不一定能成的關鍵。
念及於此，陸銘和影子跟在聖者身後，準備靜看事態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