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望螈沙漠。
荒涼，廣闊，一望無垠。
從電視上看，你只能看到沙漠的廣袤與壯觀。
但若真的身處其中，人類就能感受到，人類面對自然時的渺小，與荒漠環境的惡劣。
生命禁區不是無的放矢的。
而且那還是以前……
「媽媽，我渴。」
十數人的隊伍中傳來嘶啞的童音，開口說話的，乃是一年約十歲左右的孩子。
孩子拉著媽媽的手，行走在荒漠之中，可能是走得太久，也可能是太陽太毒溫度太高，嘴唇早已乾裂的孩子吐出這般訴求，得到的，卻只是無能為力的回應。
「再等等，再等等！就快了……」
「嗯。」
孩子垂下頭，聲音低沉，懂事的讓人心疼。他自然也看不見，一旁母親眼中逐漸升起的絕望。
水？
哪有水？
去哪兒弄水？
別說是水了，就連尿都莫得了。
母親還想安慰一下自己的孩子，卻冷不防聽到遠方響起慘叫聲。
這十餘人登時駐足，眼中閃過慌亂與恐懼。
「跑！快跑！分開跑！啊~~」
最後的一聲啊，慘絕人寰。
聽到前方探路者的警報，人群登時炸窩，有餘力者瘋狂向後方跑去，但更多的人早就精疲力竭，只能腿一軟，顫顫巍巍的坐在原地，忐忑等死。
「轟隆」一聲。
不遠處塵埃騰起，恐怖的咆哮聲轟然炸響。
一頭體長近十米的黑色蠍子從沙土下衝出，尾勾上還掛著一具男人的屍體。
「媽媽！媽媽！」
孩子的尖叫聲引得母親一陣抽搐。
她猛地抱住孩子，卻壓根沒升起什麼逃命的想法。
往哪兒跑？
能往哪兒跑？
沒有水，沒有吃的，跑什麼跑！？
哪怕你能跑，你還能跑得過這些變種怪物么？
人類的生命，早在三年前就變得不值一提！
當死的人多了，人就麻木了，即便是自己親臨死亡時，也會升起一種怪異的想法。
——就這樣吧，結束吧，我累了，死了也好。
異種巨蠍甩飛尾巴上的男人，朝更多食物撲了過來。
大螯，尾勾，漆黑的甲殼。
而對面的人類，沒有槍，沒有食物，精疲力竭。
局面明顯到一目了然的程度。
直到遠方，有光茫忽然閃過。
黑色的光暈瞬間浮現而出，在場所有活人，於頃刻間消失無蹤，蠍子正茫然中，隱隱聽到一道平靜的聲音。
「差點兒把你忘了。」
聲音落，鬼域開啟，蠍子消失。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蠍子重新出現，身體如同垮掉的積木一般倒塌在地，一絲血液順著黑光蔓延騰空，又消失不見。
沙漠重新恢復了平靜。
……
對凶神來講，用鬼域趕路不算是什麼奢侈的事情。
鬼域之於凶神，就像是一種本能似的，開啟關閉乃至運用鬼域，都耗費不了多大的力氣。
當然，用鬼域趕路動靜有些大——這裡的動靜，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動靜，而是極容易吸引一些等級較高的存在的注意。
說白了就是危險性大，容易惹事兒。
用鬼車趕路，就無需在乎這個。
而這一次，為了節省時間，陸銘選用了最快速高效的方式——運氣還算不錯，沒招惹到天災級的存在。
僅僅是陸銘入場后的第一個小時之內，影子已經完成了搜索工作，並在這個廣袤無垠的沙漠中，找到了可溝通的對象——活著的人類。
鬼域中。
某髮絲搭建起來的房屋內。
陸銘看著面前躺成一排，陷入沉睡中的人們，觀察片刻便有了判斷。
「這個世界的主體還是人類。」
「這些人好像是逃難的……沒多少準備就敢橫穿沙漠，如果不是蠢，那就只能是形勢所迫了。」
「嚴重的營養不足……看樣子過得不太好。」
「身上穿著的衣服除了臟一些，與現實世界相差不大，證明從災難發生到現在，並沒過多久。」
簡單的判斷後，陸銘開始了深入調查。
而所謂的深入調查……
既是搜尋記憶。
這法子可比直接問方便多了。
能看到，有髮絲從虛空中蔓延而出，順著這些人的耳朵鑽進了大腦中。
沒有痛苦，甚至沒有感覺。
僅僅是幾秒鐘之後，影子便得到了自己能得到的一切。
同時，這些情報，亦被傳遞到了陸銘手上。
就像是看了一場播放速度極快的電影。
這個世界所遭遇的災難，就這般呈現在陸銘眼中。
……
一切開始於三年前。
沒有徵兆，沒有警示。
災難突如其來。
一切與現實世界的小島沒什麼區別——就是植物動物昆蟲開始異常繁衍，併產生畸變。
體型擴大，數量變多，智力提高，返祖，甚至異化成千奇百怪但實力強大的恐怖怪獸。
變化剛開始時，世界是五彩紛呈的。
瀕危動物不再瀕危。
多樣的物種給人類帶來了新奇體驗。
甚至有道德衛士質疑政府清理生物災難的舉措，認為這有人為干涉自然的嫌疑，是對其他物種的不尊重。
但僅僅是三天之後，就沒人這麼說了。
因為變化太快，太過激烈。
鳥兒噴吐火焰。
蜥蜴變為巨龍。
鯨魚長出了腿腳，登陸上岸。
家犬體型倍增，凶性大發。
這一切只用了三天時間。
而剩下的，也就順其自然了。
這不是災難，這就是末日！
更強，更多的動植物擠占、甚至壓縮著人類的生存空間，並慢慢演化成對人類的種族滅絕。
而世界政府，乃至軍隊，在這等災難面前，真的無能為力。
核彈用了。
但核輻射造成了更恐怖的異變——安羅斯山脈中的獸王就是被核輻射催生出來的。
而當人類最強大的武器無用之時，一切就已經註定。
苟延殘喘。
勉強求存。
隨時隨地面臨死亡。
而在一個月之前，這群人從無線電里聽到了一個消息。
亞洲有人類生存基地……
有食物，有水，有安全保障。
於是這個近百人的小倖存者基地，做出了橫穿沙漠，前往亞洲的決定。
看上去很腦殘對不對？
沒有準備，就敢玩兒這麼大？不是腦殘是什麼？
但看完了這些人記憶的陸銘，卻明白這的確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食物不夠是選擇遷徙的主因。
每一次外出覓食，都有身死的風險——不是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的風險，而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近乎必死。
覓食難度可想而知。
至於橫穿沙漠的理由就更簡單了。
因為沙漠動植物少，變異怪物也少，相比較而言安全性反而是最高的。
對變異生物的恐懼，讓人們戰勝了對自然的恐懼。
看著被影子弄暈的倖存者們，陸銘微微搖頭。
直到影子又開口。
「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什麼事兒？」
另一段記憶被影子放出。
陸銘看著眼前的光影，不知不覺間眯起了眼睛。
那是兩段新聞播報。
「近日，由於人民群眾的積極抗議，反墮胎法案宣告破產。」
以及……
「今日，海峰鎮出現惡性殺人案。」
「海峰市第一私立醫院，因煤氣管道泄露問題，暫時封禁。」
「呼……」
陸銘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他想到了牙牙，想到了盧比奧，想到了繁育的祭壇。
喃呢聲響起。
「原來是這裡啊。」
……
身為自己的第二個副本，鬼鎮中的一切，都讓陸銘印象深刻。
操蛋的世界觀，低下的道德水平，以及那個陷入了偏執，跟瘋子無異，祈求邪神毀滅世界的醫生。
一切就好像是畫了個圈。
陸銘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毫無疑問，這裡應該就是鬼鎮世界了。
但同一個世界，由於毀滅因素不同，所以被劃分成了兩個不同的副本。
一方面，陸銘感慨這事兒還真是巧了。
另一方面，陸銘也感慨這個世界的多災多難。
先是盧比奧，再是生物異化……兩者的間隔只有五年不到……
若是小高知道此事，大概會罵一聲活該，陸銘不會，他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便做出了決定。
「去那個倖存者基地。」
至於這個基地是否存在……陸銘持保留意見。
以倖存者們記憶中的災難程度來講，災變三年之後的世界，理應沒有大型人類基地存在的道理。
但沒招，除了這個，陸銘暫時也沒別的線索了。
……
海峰鎮。
原本風光秀麗的海邊小鎮，已經徹底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大片茂盛的原始叢林。
不同於陸銘初始出現的那個「荒漠綠洲」，這裡的叢林，乃是真的叢林。
範圍巨大一眼望不到邊際。
數之不盡的花草樹木。
參天巨木拔地而起。
植物的根莖深深扎進了板油馬路之中，狂野生長的植物將原本人類存在過的痕迹統統抹除、銷毀。
但希望還是能看得出來，這片茂盛的原始叢林，就是自己曾經來過的地方。
那名為海峰鎮的地方。
「唔~~」
頸間掛著的手機自然垂下，希望歪著腦袋，看向了前方不遠處。
那裡，有一株不到三米高的樹木。按理說在這片叢林中，這等規格的樹木，應該會因為太矮而汲取不到陽光，從而被自然淘汰，化作其他植物的養分。
但奇怪的是，這棵樹不僅僅沒死，反而生長的很好。
非常好。
周圍，所有植物如同恐懼這棵小樹一般，扭曲著向外生長——這不僅僅使得這顆小樹獨佔大片的陽光和土壤，更將此樹映得如同君王一般。
毫無疑問，這是奇怪的一幕。
而奇怪，意味著危險。
奈何希望一動不敢動。
剛剛進入副本，希望就出現在此地，剛開始時，希望覺得事情不對勁，想要儘快遠離這片叢林，然而它剛動，周圍的植物就會自動蔓延，封堵住希望的退路。
有「人」不想它走。
但卻始終無「人」出現在希望面前。
希望也不敢放鬆警惕，它只能緊盯著遠方扎眼的小樹，如同陷入了對峙。
直到對峙之勢持續了近半個小時。
小樹的樹叉開始婆娑。
摩擦聲構築成聲音，隱隱的人臉從小樹上凸起。
「又……見面了……」
「它……還……好么？」
希望又歪了歪腦袋。
然後，它從那張樹臉上找到了熟悉的痕迹。
「盧比奧！？」
「你是盧比奧！！？」
小樹不言語。
只是重複問道：「它……還好么？」
隱隱顫動聲從地底深處傳來，希望一瞬間收斂了臉上的驚愕。
「牙牙很好。」
小樹不吭聲了。
唯有地底的震動聲，愈演愈烈！
希望再開口。
「你還好么？」
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刮過，樹枝婆娑中，聲音飄蕩著傳開。
「我……」
然而，未等這一字落下，希望瞬間轉頭，化身金色閃光，瘋狂向外竄去！
周圍的花草樹木瞬間扭動，對著希望狠狠劈下，然而希望也非曾經吳下阿蒙，能看到狂奔中的大狗身影靈活，周身掀起狂風——這不僅僅提升了希望的速度，更給希望罩上了一層保護罩。
希望甚至還能進行短暫瞬移！
往往上一秒還在這裡，下一秒就已經轉移出了不知道多遠！
這狗，顯然是有一手——這也是陸銘沒著急匯合希望的原因。
它比小高可強得多。
但可惜……
強這個概念，要分碰到誰。
希望引起的騷亂，並未驚擾到小樹。
小樹只是摩梭著樹枝，聲音拉得老長。
它還在回答希望的問題。
似乎反射弧非常長……
「我……」
「我……」
「我……很……不……好……」
聲音落。
圍堵希望的植物平靜了下來。
然而希望的奔跑速度卻越來越快！
這一刻，希望狗嘴大張，渾身發汗，跑得舌頭都吐出來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
翻譯成人話：「以一個普通人的靈魂強度駕馭高等天災的實力，你TD還能有個好了！？」
靈魂強度與實力嚴重不匹配。
造成的結果不是靈魂崩潰肉體死亡，就是神智錯亂而逐漸陷入瘋狂！
而現在盧比奧處於哪個階段，已經一目了然！
地下的震顫聲更激烈了一分。
隱隱的植物根系彷彿蟒蛇一般，在大地下方蠕動著，並愈演愈烈，欲要破土而出！
直到希望狂吼一聲。
「給我條活路，趕明我帶牙牙來看你！」
牙牙兩個字，讓地下的震顫稍稍平靜了一瞬。
下一秒。
無數植物根系化作木槍至下而上，向希望密集湧來！
牙牙到底沒好使……
希望也不奇怪。
它只是一咧嘴，露出一個肉疼的表情。
「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