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驚世陰謀
「咦!」
雲蘇正在細細品味鬼王被燒烤時露出的那一副猙獰面孔,卻忽然察覺到識海的長生空間中,有無數的生機湧現。
原來,是那一株隱於虛無的虛空古樹發生了巨變。
那一個和紀平、葉寧相關的小小綠芽,上面浮現的虛幻畫面中,葉寧的身形已經漸漸淡去,和其他的幾人一樣,幾乎不可見了。
但上面關於紀平的畫面卻更加清晰,綠芽也長大了不少,已經吐出了兩片小小的嫩葉。
另外,在這一根枝條上,還一口氣長出了五片葉子。
這些葉子上面,隱隱都是一些定波軍將士們歡呼雀躍的畫面,時隱時現,有些模糊,從葉子上面散發的生機來看,也遠遠不如幾乎由紀平獨自支撐的那個綠芽。
綠芽和兩片小嫩葉上面的生機之多,遠超這些普通的葉子。
巨大的虛空古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如今終於有一根恢復了生機小小枝條,發出清脆的朦朧道音。
「沒有凝出長生仙令,卻長出了幾片葉子,成全了虛空古樹長出一根枝條,看來都是這次救人的功德了。」
成道那一夜,普降甘霖,惠澤了百里山河,然後便凝出了一枚長生仙令。
這一次,收了上萬的惡鬼,救了五萬多定波軍將士,卻沒有凝出來長生仙令。
雲蘇心中,略微有些遺憾。
細細一想,這兩件事雖然都涉及功德,但卻又很不一樣。
首先,天降甘霖,看似是惠澤了百里河山,但卻不知到底有多少生靈因此受益。
有的凡人,身體健壯的,也許脾氣屬火,性情暴虐。而有的人原本身體孱弱,病了,或者壽元無多了,但這一場雨過後,可能就會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改變,往往會影響許多人,而許多人的命運改變,則可能會影響無數年。
有的生靈,原本懵懵懂懂,但因為這一場靈雨,可能就開了靈智,這就是點化之恩。也許是山中的動物草木,也許是水中的魚蝦鱉蟹,也許是直接開了靈智,也許是十年百年後因為這一點機緣開了靈智。
還有的地方,常年有陰邪怪氣縈繞不散,這一場靈雨下來,驅邪祛祟,污垢死地變成了凈地。
那一場覆蓋方圓百里的靈雨,到底功德有多大,雲蘇反正是說不清楚的。
至少,那一夜過後,漁陽境內會變得更加人傑地靈,人世間少了許多戾氣,人與人之間愈加和氣,影響將是巨大的。
而且,那一夜除了天降甘霖,也是雲蘇的入道機緣,第一枚長生仙令或許和這兩者都有關係。
而救定波軍,雖然確實救了許多人,也間接影響了許多家庭。五萬餘人,涉及到親朋好友可能有數十上百萬人,說是某種程度上改變了大成的國運也不為過。
但這件事,卻對雲蘇本身沒有太大影響,沒有直接的受益,因果牽扯也不太多,也沒有試圖從朝廷獲得什麼好處,直接斷了何濡明上報朝廷,招賢納士的念頭,有功卻不受祿。
從這個角度看,能凝出五片樹葉,和之前那綠芽小葉一起,讓虛空古樹的一小根枝條恢復了生機,已經讓雲蘇非常滿意了。
而目前所有的長生仙令,都和雲蘇自身關聯較大。
雲蘇沒有刻意去行善積德,也沒有投機取巧去賺取所謂的功德,更沒有為了做善人而行善事,一直是順其自然。
明心見性,不違本心。
「人逢喜事精神好,如此長夜漫漫,不如小酌一杯吧。」
雲蘇拿出了一瓶魚泉釀,這種似壺又似瓶的酒具,一瓶能裝一斤酒,又從如意袋中取了一些施法封存的下酒冷盤,擺在了身前。
「喏,你喝這個。」
看到那被燒得鬼哭狼嚎的鬼王,雲蘇又拿出了一小瓶燒刀子,伸手一拈取了一些酒液,屈指便彈到了鬼王身上。
酒助火勢,原本的燈焰嗖的一下飆起尺許高,那酒液被法力包裹,看似一點點,實則卻足足有二兩,燒的一寸大小的鬼王那叫一個慘。
修為盡失,又被神通封禁,鬼王沒多久便已經被燒得昏過去三次了。
只是每一次當他昏過去時,馬上就會被那些纏繞在他身上的冤魂怨念熱情地喚醒,然後繼續被灼燒。
在雲蘇眼中,燈焰上方除了鬼王以外,還有上千的冤魂怨念,有的是循著鬼王的氣息而來,但絕大多數的都是曾經被他施法鎮壓在體內,日日以某種詭功邪法吞吐修鍊,既能修行鬼道,還能體驗那種蹂躪冤魂怨念的愉悅。
這些冤魂,都被鬼王的邪法煉化過,魂魄早已殘缺不全,陰壽也大大受損,如果沒有高人相助連城隍陰司都進不去,也不可能安享陰壽,最好的結果也是化作惡鬼,心性稍微不堅定者,便會助紂為虐。
那些怨念就更慘了,有的是人慘死之後留下的怨念,有的是魂飛魄散時留下的一縷魂念。冤魂如果還有一絲意識的話,它們連意識都沒有了。
一般的正道修士,也許不怕冤魂,但卻極為畏懼那些因為殺戮過重產生的因果禍事和孽魂怨念。
因果禍事難以避讓,而孽魂怨念更是揮之不去,如影隨形,稍有不慎就會被它們侵入心神,形成心魔。
這鬼王的功法頗為詭異,仗著邪功,欺負這些普通人的冤魂和怨念。但在雲蘇看來,這種仗著修為和邪功做此類絕子絕孫之事的修士,即便沒有落在自己手上,日後稍有不慎,也會落個萬鬼噬神,灰飛煙滅的下場。
溺斃者往往善於水,被蛇咬的養蛇人也不在少數,而這鬼王,日日玩弄鬼魂的人,現在也是報應來了,被冤魂怨念乘虛而入。
雲蘇都不用施法,被變成一寸大小的鬼王,被無數的冤魂怨念托著,浮在那燈焰上,烤的滋滋冒油,痛苦萬分,偏偏又死不了。
「這酒夠勁兒吧,來,再干一杯。」
雲蘇又搓起了一滴足有三兩燒刀子的酒液,彈向鬼王,油燈的火焰躥的更高,燒得更猛烈了。
鬼王又是一陣嗷嗷的慘叫,與此同時,雲蘇大口喝下二兩魚泉釀,再夾起一大口滷肉,有菜有酒,好不快哉。
鬼王被燒得頭痛欲裂,感覺渾身都被燒傷了,能聞到一股奇怪的烤肉味道。這種味道他並不陌生。
偏偏這火又燒不死,燒不透自己,而是燒的剛剛好。
尤其是那酒液灑在身上的時候,油燈火焰將肉味,酒味一起烹飪出來,令鬼王心中極為怨恨,那種對死亡的恐懼,面對絕對力量時的無力感,都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似曾相識。
只是,曾經無數次,這種感覺,他都是從跪在地上的凡人或者被擊敗的對手那裡體驗到的。
他們越是哀求,越是不想死,越是絕望,鬼王便越覺得舒服愜意,對那些螻蟻一樣的人,也越是鄙夷。
只是風水輪流轉,如今,鬼王卻活成了自己最鄙視的那一種人。
「要殺便殺,本王什麼都不會說的。」
忽然,鬼王發現自己可以說話了,暗道來了,也有些不屑,方才的下馬威距離本王的手段還差得遠呢。
「你,想得太多了。」
雲蘇微微一笑,手中顯出了那個封禁著無數鬼物的白絮小球,放置於空中,任其漂浮,放大了一些,被架在燈火上烤的正痛不欲生的鬼王,雙目瞪圓,極為驚恐地發現,這個神秘的劍修居然將這次參加行動的鬼奴一網打盡,一個都不少。
這是何等手段,此人到底是誰,尨山劍派有如此厲害的劍修嗎?
那位號稱『一劍東來鎮千山』的東來劍仙,似乎和眼前的人不太一樣,傳聞那東來劍仙是個大胖子,而且諸般特徵和眼前人也不太一樣。
「長夜漫漫,怕你太孤獨了,便為你多找一些看客。」
「……」
鬼王又氣又恨,卻無言以對,如今是最落魄最凄慘的時候,被往日的上萬鬼奴手下看在眼裡,厚臉皮如他也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地下去。
他寧願被燒被烤,也不願意在昔日的鬼奴面前,如此丟臉。
「你毀我道行,壞我修行,又抓我神殿上萬鬼奴。難道真的不怕事情敗露,我鬼方神殿的化神真仙出面,以無上神威滅殺你嗎?」
鬼王氣不過,還是問出了心裡最大的疑問。
「我說不怕,興許你也不信的。」
雲蘇淡淡說道,一指點出,只見一道靈光飛向鬼王。他自認為不會主動去招惹什麼化神真仙,但也不是怕了,只是想低調一些,若真是遇到了仇家對頭,或者是鬼方神殿這般即便你不去招惹,它也能殺到你家門口的勢力,那就只能手下見真章了。
「啊!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鬼王驚懼地發現,有一股強大到無法反抗的力量侵入了自己頭部,無數的記憶正在飛速地被抽離。
許多連他自己都忘了的事情,也被這秘法攝走,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也沒有逃過。
鬼王甚至看到那些回憶中,自己三歲的時候穿著一條黑漆漆的褻褲。
這種兒時的瑣碎,他早就忘了,但今日卻被這劍修的邪法全部吸走了。
不到半柱香時間,鬼王所有的記憶都被雲蘇攝走了,就連一些被其他修士施法封禁過的記憶都沒逃過。
雲蘇微微閉目,便消化了這個鬼王一千多年的記憶,許多事情鬼王自己都徹底忘了,但卻沒逃過這一劫。
在這無數的記憶中,雲蘇彷彿看到了一個資質並不出眾的修士,靠著邪法一路崛起,死在他手下的活人,修鍊者,各類生靈,已經很難用數字來形容了。
但惡人有時候路子走對了,反而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邪惡,因為他順利加入了鬼方神殿。
一時間,關於不老山,鬼方神殿,陰山皇朝,烏蘭國,大成王朝,尨山劍派,炙陽真人,甚至是白衣鬼奴,嫁仙神功等等的無數秘辛,和無數陰謀詭計陸續浮上雲蘇的心頭。
往日的許多猜測和不解,今日都一一明晰。
雲蘇一瞬間,想通了太多太多事情,有一些秘辛甚至能隱隱對應大成王朝的歷史。
此時再看這大成王朝的局勢,彷彿有一張讓人難以抗拒,無法阻止的巨網從天而降。
它的目標不是大成皇權,也不單單是富饒肥沃的萬里江山,而是所有的這一切,都要被一網打盡。
「原來,你們的大陰謀不止籌劃了百年時間,甚至已經不能說是大陰謀了,簡直就是如山似海一般的陰謀詭計。
為了重建你們的陰山皇朝,不惜以億萬生靈的骸骨為踏腳石,若不是親自搜魂,誰又能知道你們的野心這麼大大。」
雲蘇不得不感慨,自己還是小看了這些惡人的惡,略微低估了這個世界那些傳承勢力的無恥。
不老山傳承兩萬年,鬼方神殿曾經延續了八千多年,這兩個勢力一正一邪,但最終卻沆瀣一氣,將無數的國度,無數的修士,無數的凡人當做商品一般,放在台上交易。
那些高高在上,享受著世間幾乎一切最美好事物的人們,如同玩遊戲一般,你劃一塊,我分一塊,就剝奪了億億萬生靈的生存權力,把所有這方圓十萬里的一切,都出賣了。
鬼王見事已至此,也是破罐子破摔,說道:
「怎麼,當你發現這一場涉及數十萬將士,上千萬凡人的兩國交戰之大事,不過是我陰山皇朝重建路上的一點序曲時,是不是很無力?
當你發現我說的化神真仙,是真實存在的時候,是不是感到很恐懼?
當你發現了鬼方神殿的真正來頭,知道了不老山的承諾,甚至知道了關於陰山皇朝的傳說之後,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渺小?
你再強大又如何,面對我鬼方神殿的化神真仙,你的下場絕對不會比我好到哪裡去。
何況,你再強大一千倍又如何,我鬼方神殿乃是陰山皇朝之遺部尚且如此強大,還有那傳承兩萬年的不老山,踩死你不會比踩死一隻螞蟻的難度大。
哈哈哈哈,絕望嗎?不甘心吧?害怕了嗎?哈哈哈……」
鬼王覺得,自己雖然落到了這個下場,但眼前的劍修怕是連自己都不如。
然而,當他帶著極度不屑和那麼一絲渴望望向那位神秘劍修的臉龐時,卻發現他也在看向自己,面露譏諷。
「你又想太多了,我只是覺得你們的無恥和骯髒,略微超過了我的想象。」
鬼王:「仙路崎嶇,越到後面越是狹窄,以你的修為,只要歸順了我鬼方神殿,遲早也能笑傲化神,成就真仙,早晚有一天,當你見證了如古之神山一般偉岸,如無邊大海一般深幽的陰山皇朝重建,甚至有幸匍匐在它腳下時。
你將比肩歲月,看滄海桑田變幻,那時候,你也會對這些凡夫俗子一般的兵卒視若無睹的。
超越千千萬萬修士的無上力量,奴役億萬生靈的至高權力,尋求長生不老的終極秘密,窺探天地之間的無上大道,這些才是我們修鍊之人應該做的,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本王,陰沉山,鬼方神殿地位崇高的一百零八位鬼王之一,可以饒恕你犯下的錯誤,給你一次千古難遇的良機……」
雲蘇笑了笑,也不和他繼續廢話,想要的東西都靠搜魂拿到了,羞辱也羞辱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樣吧,看在我們秉燭夜談,對飲甚歡的份上,我便給你一個機會。
你手下有一名紅衣鬼姬,似乎對我的意見很大。我會問她想要我怎麼死,便將她的答案作為你的歸宿。」
鬼王一臉鐵青,發現自己又說不了話了,這賊子真是油鹽不進,難道他以為自己是南極天宮的當代神女,古靈禪院的轉世佛子嗎?
然而,這一切都由不得他,原本被變化成一寸大小的身體慢慢變大,然後坐在一旁的虛空,動彈不得。
雲蘇手一指,便從白絮小球中抓出了那紅衣鬼姬,解開了她身上的部分封禁,總算是醒了過來。
「鬼王大人!」
紅衣鬼姬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鬼王大人,急於求生的她沒有察覺這位鬼王大人身上那怪異的火燒紅色,也沒有聞到那刺鼻的夾雜著人肉味道和酒味的怪味,而是直接撲入了懷中。
「鬼王大人,就是他壞了您的大事,快,快殺了他,將他殺了拿去喂狗,再抽魂煉魄讓他魂消魄散,最後挫骨揚灰,倒入陰溝糞池。」
紅衣鬼姬,已經有些癲狂了。
「啊……」
忽然,她愣住了,只見雙手一下從鬼王身上抓空,扯下來了什麼東西,仔細一看,兩手居然抓下來了兩團爛肉,正散發著惡臭味。
「鬼王大人,你,你……」
她驚恐地發現,原本看著高高在上,錦衣如舊的鬼王大人,原來都是錯覺,鬼王身上連衣物都沒有了,渾身被燒的體無完膚,方才自己搖晃的力氣太大,不僅僅是扯下來了兩團手臂上的爛肉,就連臉上都被搖晃的皮開肉綻。
雲蘇淡淡一笑,道:「在下言而有信,說到做到,便照你生前最寵信之人所說的方法,讓人送你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