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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滾出棉花廠

  大學生出遊聯誼聚餐,原本是一件歡喜的事情。

  但現在,儼然有點變味。

  陳正在梁明遠的眼中,已經從普通仇人,上升為不死不休的情敵。

  拔劍吧!你這個惡臭滿身的蛆蟲,美麗的秦青青公主只屬於我。梁明遠一度沉醉在自己浪漫的法式情結中。

  當然,他不可能這麼喊的。

  文人,要儒雅,要溫潤如玉。

  「青青,我寫了兩首詩,此情此景,我想念出來。」梁明遠笑道。

  「什麼!學長給秦學姐寫了詩!」李游極為狗腿子地配合了一下,「聽說學長準備出第八本詩集了!」

  「誒,別亂說,還在磨合中,我覺得作為一個詩人,應當將最好的作品呈現給喜歡的人。」梁明遠很大氣地擺了擺手。

  秦青青乾笑一聲。

  坐在秦青青旁邊的陳正,嘴巴又沒由來地一抽。

  啊!六月的風,吹皺了江面和母親的抬頭紋?

  「我從天上來。」

  「擁抱雲彩。」

  「你看我身披霞光,沐浴成愛.……」

  陳正沒忍住,小聲笑了出來,這他娘又是這種狗屁倒灶的抒情詩文。若是放在十幾年後,肯定是貼吧里口誅筆伐的對象。

  十幾年後的世界,情情愛愛的交流,簡單得像位元組暗號。

  「約嗎?」

  「約。」 ……

  不過,千禧年之初,全新智能化的手機沒普及,眼下還停留在書信車馬的環節,比如你喜歡隔壁班的小可愛,傳統的手段,都先是一封封的情書攻勢。

  所以,這是梁明遠的自信。

  他覺得,若放在古時,他起碼是殿試三甲的探花郎。

  可惜,眼下這份豪橫的自信,被一個人嗤笑了。

  「我出過七本詩集,兩本散文隨筆,淮城的作家協會,曾經三次邀請我入席年度文學討論。在藍橋大學中文系,我的論文成了兩屆的標杆。」

  這番話說出來的時候,梁明遠覺得很舒服。

  什麼東西?你聽得懂嗎?你就笑!還笑?在秦青青面前笑?

  「看來陳正學長肯定是另有佳作了,不如這樣吧,讓陳正同學也給我們寫一首。」李游轉了轉眼珠子開口。

  作為梁明遠忠誠的小迷弟,自然想著替偶像扳回一局。

  梁明遠聞聲,晃了晃頭笑起來,「李游,不能強人所難的,並非是所有人都有天賦,有急智,出口能成章。」

  在梁明遠心裡,陳正不過一個投機倒把的小冤家,像上次什麼楹聯,也是踩了狗屎運。

  秦青青略微不喜,梁明遠這種自視甚高的性格,是她向來厭惡的。

  小虎牙蘇櫻已經快速取來紙和筆,放在陳正面前。

  上一次陳正寫楹聯,她可是在場的。不同於梁明遠,對於陳正,她更多的是期待。

  這是個總能創造奇迹的男人。

  「我不懂這個.……」陳正搖了搖頭。

  梁明遠抬頭,笑了幾聲,「蘇櫻,你也別為難陳正同學了,並非每個人都像我,從小就多讀書的。再說了,你指望一個農村出來的學生,寫什麼詩詞.……呵呵,畢竟從小的教育條件就不好.……」

  這句話有點狠了。

  在陳正的心中,若說最舒心最安逸的生活,便是小時候的那段時光,帶著鄰家妹妹陳婉,兩個人淌河摸魚,上山摘梅子。

  陳正拿起了筆。

  這些人並不知道,十幾年之後,網路上出現了一種很走心的詩詞載體,類似童言般的小短句。

  梁明遠抱著手,居高臨下地冷笑。

  秦青青垂頭,模樣隱隱期待,看著陳正落筆,揮毫紙上。

  那張在老筆墨街的背影照片,她用畫筆重新畫了一次,添綴了幾分壯闊山河,添綴了一抹如血殘陽,為的,只是襯托那個背影,揮斥方遒的氣勢。

  我折了三根車軸草,帶給我的朋友們許願,

  第一根給了山上的白鷹,

  白鷹說,山林禿了不好看,

  它喜歡的是山兒青青。

  第二根給了河裡的浮鴨,

  浮鴨說,河水濁了不好看,

  它喜歡的是水兒青青。

  第三根,我偷偷留了下來,

  藏在貼身的小布襖里,

  有一天它長葉開花,

  圍著我砌紅堆綠,

  我的朋友們都知道了,

  它們說,

  原來你也喜歡青青。 ……

  陳正停了筆,臉色有點複雜,十幾年的商海沉浮,早已經養成了內斂的性格,他向來不擅長這種煽情的東西。

  「什麼狗屎!還有車軸草是你們鄉下的東西嗎?」梁明遠站起來,指著陳正。

  喜歡青青?

  你一個小癟三,憑什麼敢表白!我猶豫了大半年,我都沒敢下手。

  你就不怕朋友都沒得做了?

  梁明遠不知道,以陳正的性格,做事情不會畏手畏腳,何況,秦青青本來就是他媳婦。

  「車軸草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幸運草。我也喜歡這種車軸草。」秦青青抬頭,臉兒有些發紅。

  她不知道今天怎麼了。

  總覺得陳正看起來很舒服,很溫暖。

  蘇櫻兩隻眼睛,一會兒看著陳正,一會兒又看著秦青青。

  說實話,她並不覺得陳正寫的東西很出彩,但似乎討到了秦青青的歡心。

  「青青,你相信我的眼光,我出過七本詩集,兩本散文隨筆,還是作家協會的名譽會員……」梁明遠有點捉急了,這種恥辱的感覺,和上次在老筆墨街,何其相像。

  他不懂,這個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小癟三,為何總能一次次打敗他。

  陳正的目光,同樣溫柔。

  兩人結婚的時候,只簡單擺了幾張酒席,女方家人無一到場。

  秦青青主動牽著他的手,走過了那一張略微陳舊的紅地毯。

  他表白,並非是被情緒所染。

  而是因為,再過不久,如果不爭取,秦青青真的要離開夏國,去花旗國進修了。

  至少是三年,或許又是十年。

  錯過曇花一現的人,總是覺得自己能把握時機,卻最終都錯過了。

  「李游,你那個叔叔來了沒有?」梁明遠扭過頭,臉色猙獰。

  他恨不得衝過去,將陳正踹到在地上,狠狠碾幾腳。

  可惜,一來他不擅長打架,二來他的人設是儒雅才子。

  「剛才來信息,說已經到門口了。」李游冷笑,「學長,我這個叔叔從小就對我好,小時候我被人欺負,他都會幫我打人。」

  梁明遠鬆了口氣,將陳正這礙眼的小東西趕走,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那就好。」

  如李游所想,很快,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氣勢十足地走了過來。

  「叔,我在這裡!」李游急忙揮手。

  中年人笑了笑,將手裡提著的兩袋橘子,放到了地上。

  「這是我叔王亮,棉花廠的安保隊長!」李游介紹道,眼睛有意無意地看向陳正。

  他以為陳正會怕的,畢竟擅闖了別人的地盤。

  果然,他看見陳正皺了皺眉頭。

  「學長,你看他愁眉苦臉的模樣,肯定愁死了。」

  「呵呵做得好,李游啊,我下次一定邀請你去作家協會入席。」

  李游聞聲,整張臉興奮得通紅。

  這件事情,他可是惦記很久了。

  王亮按著李游的意思,揉了揉手腕,走向陳正。

  他沒有見過陳正。而且,他現在心情很不好,需要發泄一下。

  換了個老闆,居然一下子把他辭退了。

  原本吧,棉花廠破產,他清閑得很,每天去溜一圈就能領到手工資,現在倒好,每月一千多的工資,一下子沒了。

  「滾出棉花廠!」王亮不客氣地喊道。

  眾所周知,他是這裡的安保頭子,有資格有底氣說出這句話。

  可王亮沒想到,眼前的這個未曾謀面的年輕人,似乎更生氣,沖著他同樣喝了一句。

  「滾出棉花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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