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回 智斗穆凌雪（五）
柳塵咬牙看著她，不甘心，眼中能噴火。他怒著眼，踏前一步更近了些，與她緊緊對視，一坐一站，一高一低，此刻靜寂無比，屋內針落可聞，心跳聲回蕩屋內。
蘇婉兒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多言，怕刺激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一介女流如何反抗？
柳塵咬著牙紅著眼，終究還是轉身離去了，為她關上了門，閉了燭火。
「夜漸寒，燈未燃，思緒千百段。指尖流年思弄弦，愁落誰眉彎？
此生念，丹青染，宿命定塵緣。寂寞飄零紅塵畔，幽思為誰亂？
塵緣斷，有誰憐，倚欄臨風嘆。覓得花香落指尖，能解誰的願？
琴弦斷，月未圓，墨色繪青蓮。伏筆優雅抒情念，為誰守流年？
雲蝶翩，芳菲伴，點墨綴香案。月魂又見痴痴念，誰懂悠殤嘆？」
柳塵心事重重，獨自一個人站在月下揮灑筆墨，用以宣洩自己內心的情緒，抒發自己那沒有寂寞暗傷的情愫。
漆黑一片的屋，寂寞曬滿了這空蕩蕩的房間，它如雪如荼，荼毒人的身體也就算了，還肆意妄為的侵略著她的心靈。
她一頭扎進了被隨手掩藏在被子下的濕潤枕頭裡，無聲的抽泣著，身子也微微的顫抖。
在這寂寞如雪卻又漆黑如魔的夜裡，她竟是那樣的無助，軟弱，可悲，可憐啊！瞅一眼，都讓人忍不住想要努力維護她，呵護她，若能如此，便覺得一切皆值！
可現實總是這樣的殘酷與無情，她抽泣著，微顫著扎進早已浸透了的枕頭裡。她也更加清楚且覺得，這一切的悲傷都只源於自己過多的慾望，他是柳族的小公子，鎮世八族之首啊！身份何其高！地位何其尊崇！
她離開被淚水侵蝕的枕頭，嘴角飛揚一抹自嘲的淡淡諷刺笑容，忍著心酸抹掉眼角的瑩瑩淚珠兒，她明白自己該怎麼做，學會堅強！
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盡量不去胡思亂想，不讓自己去奢望那所謂的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感情，可她又何曾想過飛上枝頭變鳳凰？不過，因為內心深處的一份溫存，喜歡罷了！
可世間就是這麼殘忍，有了他在心裡，就會有慾望，想要據為己有，不容她人佔領一絲一毫，就好像為他打上了一個專屬標籤，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蘇婉兒凄慘一笑，自嘲道：「我憑什麼去奢望他只專屬我，他從始至終都不該不專屬於我，我也配不上他啊！」
沈落陽卧房頂上，一雙手枕著長發的腦袋，他冷靜看著下方的柳塵，心中哀嘆卻又無力相助。
「你們柳族中人難不成連自己的感情都不能掌握嗎？」他落寞看著下方黯然神傷的柳塵，問著一旁的柳雲。
柳雲看著院落中的公子，露出一抹清淺的苦笑，抬頭明眸變得無神而暗淡，看著天雲那輝映煌煌的星河。
柳雲垂眸瞟身旁仰卧月下的他一眼，道：「越是這樣的家族，越是注重家族利益。自古以來何不是呢？」
沈落陽不在說話了，靜靜看著下方的柳塵，他沉默片刻后，突兀道：「我在這世間早已了無牽挂，唯一的執念便是報仇雪恨罷了！」
他眼神獃滯而落寞的看向那高掛天穹之上一輪明月，又回過眼神，變得深邃有神卻也清澈了，寵溺的眼神卻很平靜地看著下方的柳塵，嘴角飛揚會心一笑，說道：「如今想來，我又有一道牽挂！」
……
「我希望他的生活能夠自如的幸福……可能……為此……」他沉默一會兒，又接著心事重重地說道：「我哪怕會付出代價，不小的代價！」
柳雲沉默了，低垂著眼帘，忽然他抬眸看向柳塵，問道：「為了公子嗎？我實在想不出為何？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做的嗎？」
沈落陽沉默了，是啊！
有什麼值得他這般對待眼帘中那少年的緣由嗎？
他說不出來，沒有吧！
畢竟，他與他只不過是連結拜儀式都沒有的異性兄弟，沒有任何一絲血緣關係，柳塵更沒有為了他付出什麼啊！
他嘴角情不自禁地冷笑，是啊，自己也說不出緣由，找不到任何理由啊！
柳雲靜靜站著，轉首鄭重地凝視他，道：「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沈落陽安然地淡笑，平靜處之，一副泰然自若的態度，說道：「這世間總有些莫名其妙的緣分啊！不是嗎？」
柳雲凝眉好奇的看著他，想努力看透他卻又總看不透，這種奇異的感覺在他心頭生根發芽。他搖頭失笑，不再問沈落陽緣由，再次抬頭明眸看著天雲間，覺得這夜也不是特別孤獨。
難道不是嗎？
起碼那一輪圓月照亮了整個人間，讓本漆黑一片的世界披上了如雪的銀裝素裹，溫暖了整個人間，使人心生暖陽啊！
沈落陽突然開口，說道：「那女俘是葉青之女吧！」
柳雲愣怔著，臉色籠罩著驚訝與茫然之色，愕然地看著他，實在想不出他如何知道的。
沈落陽平淡無奇地飄了他一眼，然後坐起了身來，低頭捏著自己的左手指頭，又似自嘲般的平淡一笑，說道：「不必好奇，看透了。大仇自然要報的，但我相信他！」
說著他低頭轉首看向下方提筆，以此來宣洩自己內心深處的情傷的柳塵，溫柔的寵溺一笑，深吸一口氣重重嘆息道：「唉！這就是緣分吧！」
柳雲淡笑點頭道：「是啊！」
院中，柳塵看著自己的揮筆寫下的文章，凄然一笑。
這哪是什麼文章？
不過是宣洩自己內心深處的情傷漣漪而作的一些粗略文筆，搖頭淡淡地看著紙上的這一切。
柳雲在兩人的沉默中躍下屋檐，來到柳塵身側默默注視他；柳塵放下手中筆，微微一笑，道：「雲叔！」
柳雲沉默著皺眉思量小片刻后，抿抿嘴唇，眼神灰暗卻堅定地看著他，點點頭，在他肩頭重重拍了拍，道：「去吧，爭取自己想要的。」
柳塵愣愣出神地看著他，費解他為何會這樣。
柳塵猶豫一會兒，凝眸看他，問道：「雲叔，你…為什麼…」
「我雖只是柳族的一介護法，但終究也是你的長輩，不是嗎？」柳雲打斷他，重重道。
柳塵沉默了，清澈地眼神激動看著他，由衷地高興，感激不盡。但他看了看那漆黑地屋子，彷彿能看透一切直視內里的一切，終究沒有動身，沉默道：「可我與她怎麼可能？」
他搖頭。
「爺爺不會同意的！」他抬頭看著柳雲，說：「我也不想為難雲叔你啊！」
柳雲一愣，抿抿嘴心事重重，卻又釋然地輕拍他肩頭，安慰道：「怎麼會是為難呢！」
「雲叔，真的不必了！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嗎？爺爺除了對我與三位叔叔寵溺，從來都是手段狠辣之輩，殺人屠滅三族，不過談笑揮手間而已！」柳塵搖了搖頭，眼眶紅潤地看著他，實在不忍因為自己讓柳雲受到傷害，那傷害很可能是致命的！
柳雲看著柳塵，眼眶紅潤了，他鼻尖發酸，真的想不到自己老大不小了一個男子漢，也會欲哭無淚地心酸。
柳塵再說：「三叔的秉性與爺爺一般無二，甚至繼承不到五成。」
他紅潤著眼看著柳雲，說道：「您一直以來都護衛著我的安全，可我又何嘗不知爺爺是拿著你的家人威脅呢！你從來不是我柳族中人，不過無奈的改個本姓！」
柳雲獃滯了，鼻尖酸不溜幾的，抹去眼角不受控制滾落地一滴熱淚，搖搖頭，道：「孩子，你錯了！老爺子對我有恩，對我全家人都有恩，老爺子雖然殺伐狠辣，但更是個正直良善之人啊！我從來沒有被他逼迫，一切都是自願。」
柳塵淡笑，他怎會相信呢？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殺伐果斷、出手狠辣、動則翊滅三族的人，會是一個正直良善之輩！
突然，沈落陽也躍下了屋檐，徑直邁步而來，在他肩頭拍了拍，朝他微微一笑，肯定地點頭道：「去吧，大哥也支持你！不論如何，我都始終站在你這一邊，別辜負了我與你雲叔二人的期許！」
柳塵沉默了，看著沈落陽。懷著感激不盡地眼神，清澈見底地眸子，看著他這位便宜得來的結拜大哥，一時間覺得這世間好像不在灰暗，反而單純潔白了！
他想了想，終於邁步再次朝那屋走去，向前走著，放輕了步伐，身子卻無比沉重。
柳雲站在不遠處一步不動，用一種讓人猜不透他情緒的眼神看著柳塵的背影……
……
柳塵來到緊閉的屋門面前，靜默著。屋內，蘇婉兒鼓起了勇氣，想一個人趁著夜色出去散散心，站在門后，她突然感受到了門外的他，心動了，但她卻不敢動了。
她與柳塵似心有靈犀般的面對面站著，兩人身高相似，著裝風格雖不相同，卻都很有別樣的氣質，且又是少見的真正意義上的美女與俊郎少年，如同天仙眷侶般般配。
柳塵卻沉默在了門外，手停在那門把手上，心中百味交感。門內，蘇婉兒咬了咬牙，透過月色照影能隱約看到門框上他的身形，輕輕打開房門。
「你怎麼還沒睡？」她疑惑的問道。
柳塵語氣帶著關切的緊張，對她說道：「小花貓，我想好好與你聊聊！」
「嗯，好！」蘇婉兒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出乎意料地點了點頭，用輕鬆的語氣答道。
這似乎是一個很麻煩、很悲傷的夜。
他看著她，雙手重重抹了抹自己的臉，道：「我心裡有你，真的，不騙你！」
蘇婉兒眼中突然含淚，看著他，本強壓下的情緒，這一刻全部奔潰了！
過了許久，蘇婉兒忍著淚咬咬牙，終於對他說道：「我不值得，也是真的！」
柳雲沉默了，過了會兒，才語氣很輕的對她說道：「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的！」
蘇婉兒沉默，心中卻交織著各種情緒，而她卻搞不清楚這些情緒產生的源頭在哪裡。
「好了，不說這些不該討論的。這些都是穆凌雪郡主的謀略，攻心，從內部瓦解，為你製造麻煩的，我都清楚！我們不能讓她得逞！」蘇婉兒卻搖頭拒絕了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