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英雄救美
薛引秋的話石破天驚,驚呆了現場所有人。
「爹,這些書信都是我在薛引歌房間找到的。你們看看這是不是她的字跡,是不是她的印章!」
薛引歌拿過一看,也不由得疑惑,這確實都是她的筆跡,她的印章。
但是私相授受毫無疑問是無稽之談。
薛長瑰的臉色極為難看,他立馬讓人把薛引秋押下去。
顧景之阻止說:「為了令嬡的清譽,此事還是說清為好。」
顧行止一言不發,他撿起地上的詩稿,突然展顏一笑:「這是青柳先生的字跡。」
顧景之聞言一看,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字跡確實是青柳先生無疑。這印章也是他私人印章。我曾收藏過青柳先生的青崖白鹿圖。」
薛長瑰看了一下,也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薛引秋見此連忙說:「證據確鑿,薛引歌就是與這個叫青柳的人暗通款曲!」
「荒謬,青柳先生何許人。」
一旁的薛引歌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怎麼會和青柳先生有來往?
顧行止開口:「引歌與青柳先生乃君子之交。這些書信不過一般往來,無任何不妥之處。」
「這怎麼可能?」薛引秋根本不信,她念著其中一句說,「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這分明是青柳暗示薛引歌與她私下約見。」
顧行止譏笑道:「你怎麼不念下一句?新酒正待時,能飲一杯無?」
顧景之驚訝道:「莫非薛小姐便是一壺新酒的釀酒之人,子規居士?」
薛引秋一臉茫然,薛長瑰也驚訝不已:「引歌,真是如此?」
薛引歌也不知道該如何說,索性閉口不言,在他人看來卻是默認。
一場鬧劇,最終還是以薛引秋被押下去禁足為止。
得知薛引歌就是「一壺新酒斗千金」的子規居士之後,顧景之對薛引歌愈發滿意,只是顧行止卻有些神色不明。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薛引歌忍不住搖頭,長嘆一聲。
馬甲真是掉太早了啊。
她是子規居士的事情,便是前世和前前世的顧行止都不知道,沒想到現在卻……
翌日,周令珺休沐日,親自來找薛引歌,薛引歌這才想起自己該去看圓兒了,但是沒有想到許多事情一耽擱,便拖到現在,不知道圓兒會不會怪她——雖然她派人去看過她,也送了不少藥品補品還有各種零嘴等。
去將軍府的路上,坐在馬車上的薛引歌還有些雲里霧裡,她的那個筆友真的是青柳先生?她實在是有些不敢想,那個酒鬼一樣涎皮賴臉討酒河的男人,就是名震天下的青柳先生,而他也真是瞞得緊,簡直天衣無縫,薛引歌怎麼沒敢把他和青柳先生聯繫起來,只怕他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薛引歌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
「圓兒沒事的。」周令珺見薛引歌一臉沉重,便安慰她說,「圓兒那丫頭只是一些皮外傷,沒有大礙的。」
薛引歌這才回過神來:「這次是我疏忽了,反倒連累了圓兒。」
周令珺問:「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顧行止怎麼會成為了你未婚夫?」
薛引歌只好從頭到尾解釋。
顧景之剛過而立之年卻已經是翰林大學士,深受皇上器重,加之其俊逸若仙的相貌,雖然喪妻多年,依舊是閨中女兒的夢中人。愛慕虛榮的薛引秋自然也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借著父親四十大壽的名義,邀請顧景之與顧行止上門,然後在酒水中下迷藥,想設計顧景之酒後失德,失禮於她,壞她名聲,迫使顧景之不得不娶她,誰知道卻被薛引歌撞破,於是她便悄悄將顧景之帶走藏於酒窖,逃過這一劫。
可未曾想,這事卻被薛引秋的母親夏玉詞得知,兩人本就看薛引歌不順眼,加之她壞了她們的好事,於是母女便欲設計薛引歌失身低嫁。但這事被圓兒無意知曉。被撞破發現之後,是圓兒被夏玉詞母女吩咐下人打了個半死,關押柴房,也因此有圓兒冒死向將軍府求助的事。
後來,夏玉詞以圓兒的性命作為誘餌,誘使薛引歌上鉤,薛引歌誤中迷香,被關在後院的那間小房中,本來應該是那個京中紈絝鄭中琪進入房中,誰知道顧行止誤打誤撞救了她,兩人衣衫不整,還被薛長瑰抓了個現行,兩人因此不得不成親。
聽完薛引歌的解釋后,周令珺不由得唏噓。
此時,馬車突然震動了一下,險些翻車,薛引歌也差點撞個人仰馬翻,幸而周令珺護住了她。
等薛引歌坐穩之後,周令珺才揮開車簾:「怎麼回事?」
車夫忙解釋:「小姐,有一輛馬車爭道,撞了我們的馬車。」
周令珺火爆脾氣上來了,正想教訓人,誰知道看馬車標記才知道是宋貴妃賞給她侄女宋思錦的,於是便偃旗息鼓。
薛引歌也知道,宋貴妃勢大,宋思錦深受其寵愛,與其相爭並不明智,便安撫周令珺說:「也沒什麼大礙,阿珺,我們早些去看圓兒吧。」
「周小姐,事出緊急,無意冒犯,十分抱歉。」宋思錦撩開帘子,一臉歉意。
周令珺忍不住白了宋思錦一眼,到底還是開口道:「無事,我也沒有大礙。只是宋小姐日後還是小心些,車馬衝撞了街上的行人可不好。」
宋思錦臉色微紅,然後就讓車夫趕緊駕車離開。
周令珺看向薛引歌,卻見薛引歌望著宋思錦的方向,一臉沉思。
「喂,你怎麼了?為什麼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宋思錦?」
薛引歌笑了笑,說沒什麼。
來到將軍府,圓兒見到薛引歌,激動得淚流滿面,薛引歌好生安撫了她之後,她才放心下來。於是薛引歌拜託周令珺好好照顧圓兒,過幾天她再來接她。
出了將軍府,薛引歌還在殺她的人究竟是誰,馬車走到鬧市之中也不知曉。
正在此時,馬車突然狂奔,車夫驚慌道:「小姐,這馬,這馬突然發狂了!」
薛引歌被馬車顛得七葷八素,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車夫就已經跳下去了,而那匹馬正在鬧市狂奔。六神無主的薛引歌雖然想要解開車與馬的套索自救,但是一路顛簸著根本沒有辦法。
鬧市之中一時之間人仰馬翻,眼見著馬車要撞上路中間哇哇大哭的五歲小孩時,突然從天而降一位白衣男子,一把斬斷車轅,飛身騎上瘋馬,然後一掌將劈在馬頭上,而他輕功落地,然後馬便躺地不起,口吐白沫。
驚變在剎那發生,薛引歌驚魂未定,她癱坐在快散架的車上,整個人狼狽不堪。
那位白衣公子制服瘋馬之後,獲救孩童的母親連忙道謝然後匆匆離開,他這才走向薛引歌。
「姑娘,你可還好?」
白衣公子朝薛引歌伸出手,而薛引歌卻看著他,愣了許久。
怎麼會是姚景年?
姚景年微微皺眉道:「姑娘?」
薛引歌這才回意識到自己過於失禮盯著姚景年看了許久,於是自己站了起來,朝著姚景年福了福禮,道謝:「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姚景年笑了笑,言不必多禮,隨後便轉身離去,瀟洒無比。
薛引歌卻疑惑,她前世和姚景年並無瓜葛,兩人甚至沒見過幾面,怎麼這一世兩人還上演了這英雄救美的一幕?雖然知道姚景年意在宋思錦,前世也確實是藉助宋思錦青雲直上,但是對於一個利用他人感情的人,薛引歌實在不屑——即使前世姚景年於宋思錦最終兩情相悅,攜手與共。
還在發獃之際,周令珺已經心急火燎地趕來了,看熱鬧的人在將軍府僕從的驅趕下也漸漸散了。而周令珺得知薛引歌無事後,將披風批在她身上,鬆了一口氣,然後去查看馬匹的情況,發現馬的脖子上不知何時竟然扎進了一根比較粗的長針,隱蔽在鬃毛下,她心下駭然,知道那人肯定是想要製造意外暗害薛引歌。
薛引歌得知后,不由得沉思。
這事恐怖不是夏玉詞和薛引秋做的。她們母女雖然看她不順眼,可也不過小打小鬧,找她不痛快,不會傷及她的性命,何況這還是將軍府的馬車,她們根本就不敢這麼做。
發生這事後,周令珺無論如何也不讓薛引歌回薛府,只得把她帶回將軍府。逃走的車夫被押了上來,沒審出什麼來,於是周令珺便辭退了他,後來派人跟蹤,一無所獲,只得放棄。
薛引歌交代人把一些銀子給了今天受驚的那對母子,然後對集市上商人的損失也給予了賠償,這事才暫時告一段落。
月上梢頭,躺在將軍府的廂房裡,薛引歌輾轉難眠。從她重生以來,發生的事情越來越匪夷所思。無論是顧行止還是姚景年,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正軌,而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薛引歌有些煩躁,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真是糟糕。
「小姐!」
圓兒一聲尖叫,手中的茶杯應聲碎落一地。
薛引歌捂著自己的胸口,一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心口位置的羽箭,直挺挺倒下。
意識有些混沌之際,只覺得胸口的血汩汩地流著,痛得難以自抑,只是她未曾想到會落入顧行止的懷抱,而他眼中滿是焦急,無措得就像一個孩子。
「引歌,你會沒事的,我一定會救你!」
薛引歌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她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只是餘光卻看到了顧行止背上的羽箭,她自嘲一笑,然後看向自己胸口的羽箭。
羽翊處那獨特的標誌,一模一樣。
現在她還有什麼不懂呢?
不過是兔死狗烹罷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顧行止瞳孔一縮,目光閃避。
薛引歌一下子就懂了,她自嘲一笑:「原來如此。」
顧行止捧主薛引歌的臉,怒吼:「太醫,太醫!」
薛引歌搖頭說:「我活不了了……」
「你不能死!「顧行止一把抱起薛引歌,「我一定會讓你活下來。」
但薛引歌已經出現瀕死癥狀,目光也逐漸渙散。只聽得到有人在不停地呼喊著她的名字,而她卻墮入黑暗。
最終,一切歸於沉寂。
薛引歌卻在此時從床上驚坐而起,她身上冷汗思冒,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重生之際,她只記得自己上一世是被害死的,卻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這個夢,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而且真實得彷彿就是她親身經歷。
但是,她記得前世的顧行止根本不會用箭,怎麼會殺她,再者,她對顧行止根本就沒有威脅,而且她還擔著顧行止繼母的身份,更是不可能。
所以,她一定是這幾日思慮過多,魔怔了。
天一亮,同周令珺告別後,薛引歌就回薛府了。
薛府內,薛長瑰上朝未歸,夏玉詞和薛引秋皆被禁足,府上一時安靜得很。聽嵐院內,薛引歌坐下,拿著紙筆想對比前世今生發生的事情,剛想落筆,誰知道門外的丫鬟碧鳶通傳說,顧府的小廝傳話說,顧景之邀請她過府,還出示了顧景之的請柬。
薛引歌心下疑惑,顧景之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見她,難道是為了親事?不過,薛引歌還是帶著碧鳶出門,上了顧府的馬車后,卻覺得腦袋有些昏沉,本以為是因為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的緣故,等到了半路上,才發覺不對勁。
這不是去顧府的路,這也根本就不是顧府的人!
薛引歌掀開帘子一看,才發現已經來到了偏僻的郊外,碧鳶有些心慌地看向薛引歌:「小姐……」
馬車在這個時候突然停下,車夫露出猙獰的臉色,掏出匕首,逼著薛引歌和碧鳶下了馬車。
而在此時,僻靜的樹叢中突然走出了四個拿著刀的黑衣人。
車夫啐了一口:「不就殺個娘們,還要整這麼多人手。」
薛引歌佯裝瑟瑟發抖:「我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我?」
車夫大笑,露出一口黃牙:「你命不好,我們只是收錢辦事。」
碧鳶看著明晃晃的刀子步步逼近,欲哭無淚。
「你們要錢,我可以出雙倍。」
「你爹是京兆尹,放了你豈不是自找死路?」車夫不為所動,拿著刀子比劃著,似乎在考慮著從什麼地方下手。
薛引歌心下一沉,聽另一黑衣人說:「大哥,怎麼還不下手?」
另一個身形瘦弱的黑衣人,淫笑說:「要不讓我們爽一爽再殺?畢竟,哥們幾個好幾個月沒開葷了。」
碧鳶嚇得一個勁兒往薛引歌身後躲,薛引歌此時也有些絕望。上一世她根本就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誰知道哪裡出了什麼差錯,總有人想置她於死地。
那幾個黑衣人還在爭論著,似乎還想大打出手,車夫有些不耐煩:「拿了銀子夠你們去瓊玉樓三天三夜,趕緊殺了她們,別留後患。」
那幾個黑衣人只好偃旗息鼓,拿著刀就對著薛引歌和碧鳶步步緊逼。
就在薛引歌以為自己在劫難逃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車馬聲。
車夫警覺,二話不說,一把捂住薛引歌的嘴,拿刀挾持著她躲入了樹叢中,碧鳶淚眼朦朧地看著薛引歌,薛引歌搖頭,暗示碧鳶不要輕舉妄動,而她心裡卻是無比討厭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
馬車緩緩駛過薛引歌的面前,不過幾步之遙,薛引歌屏住呼吸,此時,風吹起車簾,她看見了馬車中的顧行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顧行止看見了她。
但是,顧行止卻放下了車簾,馬車也沒有停留,然後便消失在薛引歌的視線中。
薛引歌的心徹底沉了下來。
車夫看了看臉色蒼白的薛引歌,扯著她站了起來,正準備將她抹脖子的時候,卻沒有想到此時,一隻羽箭呼嘯而來,正中他的眉心,而他瞪著著雙眼,難以置信,直直倒下,死不瞑目。
事情發生得太快,失去頭目的四個黑衣人,面面相覷,拿著刀的手顫抖著。
薛引歌連忙拿過已經死透的車夫手裡的匕首,驚魂未定,被挾持的碧鳶突然反應過來,咬了有些魂不守舍的黑衣人一口,掙脫他的挾持就跑到了薛引歌的身後。
有一名黑衣人想要抓住薛引歌,而這時一隻羽箭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瞬間倒下。剩下的三個黑衣人面面相覷,他們環顧周圍,卻根本沒有看到任何人,連鳥叫聲都無。
「是誰?是誰在背後放箭!」
「你要是還敢放箭,我就殺了她們!」
餘音剛盡,那個出聲的黑衣人就應聲倒下。
剩下的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撒腿就跑。
拿著匕首的薛引歌心下一松,頹然坐下,而碧鳶早已癱倒在地。
此時,遠處再次傳來馬車的聲音,馬車停在薛引歌身前,顧行止被書童從馬車上扶了下來,薛引歌連忙站了起來,來不及說什麼,朝她伸手的顧行止卻突然吐出一口鮮血,隨後整個人倒在她身上。
「顧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