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漂亮(捉蟲)
次日一早, 衛韞便去了禁宮上朝。
下朝之後,他被啟和帝叫到了潛龍殿。
「聽聞愛卿昨夜遇刺了?」
啟和帝坐在龍椅上,手裡端著一杯茶。
衛韞微微垂首, 「確有此事。」
「到底是何人這般大膽, 愛卿可查清了?」
啟和帝咳嗽了好幾聲,蠟黃的面容此刻看起來彷彿又蒼老了幾分,一身明黃的龍袍穿在他的身上, 卻顯出了幾分單薄。
衛韞垂眸, 「尚未查明。」
啟和帝將茶盞重重地往書案上一放, 冷哼了一聲, 「這些賊子真是大膽!」
彼時站在一旁的太監總管小心地抹了一把自己額上的冷汗。
「愛卿受驚了。」
這時, 啟和帝的神色又緩和了幾分,像是不經意地問, 「聽聞昨夜,與愛卿同行的, 還有你那位從曄城來的表妹?」
聽見啟和帝忽然提起謝桃,衛韞神色微動,卻僅僅只是一瞬, 開口時仍然平淡無波:
「是。」
「你這位表妹定是受了不少驚嚇罷?」
啟和帝這會兒看起來倒像是一位溫和的帝王。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確是受了驚嚇。」
衛韞答得簡短,也謹慎。
啟和帝聞言,便喚了身旁的太監總管——德裕,命他多準備些補氣安神的補品送去國師府, 給表小姐。
德裕領了命, 當即去安排了。
「不知愛卿這位表妹年方几何?」
啟和帝將宮娥送上來的金丹喂進嘴裡, 就著茶水服下, 說著話時, 他已經靠在了龍椅之上,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
衛韞一聽他的這句話,神色微凜,仍舊垂眸,似乎是斟酌了片刻,他才道,「已有十六。」
這是名義上的表小姐的年紀,正與邵梨音的年紀相符合。
但他記得很清楚,謝桃如今,已有十八歲了。
啟和帝聞言,點了點頭。
他忽然笑,「十六了,是該許人家的年紀了罷?」
「皇後日前與朕說,想見見你國師府的表小姐,不知愛卿以為如何?」
皇后?
衛韞寬袖下的手指指節漸漸收緊,纖長的睫羽遮掩了他眼底的幾分冷戾。
她倒是很會為自己的兒子打算。
「陛下恕罪,表妹昨夜受了驚嚇,回府後便病了,怕是一時間,無法如皇後娘娘所願了。」
最終,衛韞拱手道。
「是么?」
啟和帝面露遺憾之色,眼底卻隱隱有了一抹笑意,「如此,便只能再等等了。」
很顯然,
他也並不想讓皇后達成所願。
而他之所以告訴衛韞,也不過只是又一次的試探罷了。
若是衛韞應了,這位大周朝的帝王心裡,就又該有新的打算了。
出了潛龍殿,衛韞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向下遙遙一望。
細碎的雪落在了他的肩頭,在玄色的大氅上融化成了更深的痕迹,冰冰涼涼的,或有幾抹落入了他的脖頸。
身後的殿宇里傳來瓷器落地的清脆聲響,衛韞回頭時,便見兩個宦官抬著一位宮娥匆匆走出來。
「國師大人。」
兩位宦官見了他,便匆匆行禮,而後在他面前抬著那已經被抹了脖子,沒了氣息的宮娥步下台階,漸漸地走遠了。
那是方才為啟和帝奉上金丹的宮娥。
殿內偶有啟和帝發狂的笑聲傳來,在這樣金裝玉砌的宮牆裡,透著森冷的死氣。
衛韞走下長階,卻在長長的朱紅宮巷裡,遇上了一行人。
穿著杏色衣裙的宮娥與戴著漆紗籠冠的宦官中間,是一抹緗色的窈窕身影。
烏髮間赤金排簪上鑲嵌著翡翠鏤花片,金質的流蘇垂下來,在她行走間搖搖晃晃,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她耳畔的赤金纏枝墜玉耳璫亦是晃動著,直能捉去了人的目光。
她額間一點水滴狀的殷紅花鈿,一張面容艷質灼灼,猶如春日裡被煙霧籠了半個清晨后,晶瑩欲落的海棠花一般,幾分孤高,幾分清雅,又透著穠麗。
「衛大人。」
女子甫一開口,嗓音便如江南水畔的小調一般,嬌柔婉轉。
她一笑,眼睫微垂,便已是一身風姿難掩。
「和毓公主。」
衛韞頷首,算是一禮。
這位和毓公主名為趙舒微,她的生母,只是一位出身低微的宮娥,故而她向來是不受啟和帝喜愛的。
但因其這般艷絕郢都的容貌,所以她在郢都之中也還是有些聲名。
只是她一向深居簡出,從不輕易與人來往。
「衛大人,聽聞你昨夜遇刺了?不知大人可有受傷?」
趙舒微輕輕柔柔地嗓音傳來。
「未曾。」
衛韞只答了一句。
「如此便好。」趙舒微攏緊了身上的披風,塗了口脂的唇微微勾起。
只是如此簡短的對話,衛韞頷首行了禮,便往宮巷盡頭去了。
而趙舒微望著衛韞漸漸走遠的背影,她眼眉仍然含笑,卻無端多了幾分深意。
「公主……」
「回罷。」
她身旁的宮娥方才開口,便被她打斷。
她抬眼輕瞥她那位父皇所在的殿宇,有一瞬,她的神情變得尤為冷淡,彷彿所有溫柔平和下隱藏的,本該是一片涌動的暗流。
衛韞回到國師府時,已經接近晌午。
盛月岐在院中溫了酒等著他。
「大人,喝點兒?」一見衛韞,盛月岐便向他揚了揚手中的酒杯。
衛韞本不欲理會,但昨夜的種種仍如亂麻一般糾在他的心頭,令他的眉眼間難掩煩躁。
他乾脆走上階梯,在涼亭里坐了下來。
盛月岐倒了酒,遞給他,「聽說你昨天遇刺的時候,信王也在那兒?」
「嗯。」
衛韞應了一聲,端起酒杯的時候,瞥見自己手掌上綁著的白色細布。
那是昨天夜裡,謝桃離開之前給他包紮好的。
「大人以為,這次是誰要殺你?」盛月岐問道。
衛韞回過神,喝了一口酒,掀起眼帘瞥他,「還用問?」
盛月岐舉著酒杯,搖了搖頭,「大人,你可真難,這太子把你咬得也太緊了些……不過話說回來啊,大人你就不想做點兒什麼回報一下?」
「他是太子,他能動我,我卻是不能把他怎麼樣的。」
衛韞自己斟了一杯酒,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
「……你別裝行嗎衛大人,還說沒想法呢?你不是讓衛敬去處理那李天恆了嗎?」
盛月岐的語氣有點輕飄飄的。
今晨在朝堂上,便有人給啟和帝遞了摺子,參的便是那巡夜軍統領李天恆玩忽職守之罪。
那是太傅許地安的人。
他是在幫太子趙正倓自斷一尾,收拾爛攤子。
衛韞還未來得追究此事,便已被許地安搶先了。
「一個李天恆,死了便是死了,對於太子而言,根本無關痛癢。」
衛韞唇畔的笑意很淡。
盛月岐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即便這個李天恆的生死並未被太子看在眼裡,但衛韞還是殺了他。
看來昨夜,這李天恆,是撞到槍口上了。
——
謝桃在食堂里吃完午飯之後,和施橙回到教室里的時候,空調開得很暖,一下驅散了她身上的許多寒氣。
在座位上坐下來,沒幾分鐘,她就有點昏昏欲睡了。
趴在桌子上,謝桃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
夢裡勾連在屋檐間的一盞又一盞的花燈將那一片漆黑的天幕照得透亮,卻在下一刻,散落下來,猶如墜落的顆顆流星一般,燒成了一團極大的火焰。
人群衝撞著她,把她和那個穿著殷紅錦袍的年輕公子越推越遠。
刀刃上泛起凜冽的寒光,謝桃費力地在人群里逆流而上,想要跑回他的身邊。
「衛韞!」
她一遍又一遍地喚他。
忽的,殷紅的鮮血迎面灑在了她的臉上,她呆愣愣地站在那兒,半晌伸手抹了一把,垂眼時,就看見自己的手掌里是一片粘膩的血腥。
不知道什麼時候,周遭的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唯有地上的躺著數十個死屍,鮮血從他們身上流淌出來,蜿蜒到了她的腳邊。
而他手裡握著一把長劍,站在沒有硝煙的火光深處,金冠已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在了地上,殷紅的髮帶隨風從他的指尖飄啊飄,飄落在她的眼前,遮擋了她的視線。
她顫抖地伸手扯下來,卻剛好看見他披散著長發,提著那把帶血的長劍一步步向她走來。
謝桃猛地驚醒。
她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連忙去看自己的手掌。
沒有血。
指節蜷縮起來,謝桃失神地盯著自己手肘下的練習冊,整個人都顯得有點恍惚。
下午放學之後,謝桃照例去了甜品店裡做酥心糖。
小酒館那邊暫時只用放假的時候去,上學期間她是不用去的。
晚上八點,謝桃回到了租住的房子。
她坐在書桌前,把手腕上的紅繩解下來,又開始翻花繩。
金絲從紅繩上流散了金光出去,在半空中形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她什麼時候,才能像謝瀾一樣,能夠藉助這根紅繩,學會更多的術法呢?
想起了衛韞,她的腦海里又難免回想起昨夜在護城河畔發生的一切。
如他所言,他所在的那個世界,和她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有在電視劇里輕描淡寫的情節,在那裡,卻是真實的血腥搏殺。
而那些人,都是來殺他的。
正在謝桃神情恍惚的時候,神秘的淡香襲來,淡金色的光芒將她包裹,不過片刻,她再抬眼的時候,已經站在了衛韞的書房裡。
身著紫棠暗紋錦袍的年輕公子立在案前,方才吹滅了手裡的火摺子,望著她時,那雙瞳色稍淺的眸子里彷彿頃刻間多添了一絲暖色。
謝桃望著他,又忍不住晃了神。
「傻了?」
衛韞見她傻站在那兒,便走了過來,手指輕輕地拂過她耳畔的淺發。
兩個人在內室里的桌前坐下來的時候,衛韞拿著一本她之前帶給他的書,在燈下垂眸看著。
「可還是惦記著昨夜的事?」
許是因為謝桃許久不說話,只是趴在桌前偶爾往嘴裡喂糕點,衛韞便忽然說了一句。
他抬眼看向她,「你還是怕了。」
「……肯定怕啊。」謝桃抿了一下嘴唇,小聲回答。
她以前哪裡見過這樣真實的殺人場景,昨晚她甚至反反覆復地做了噩夢,連覺都沒有睡好。
衛韞沉默了片刻,方才想說些什麼,便見坐在他對面的小姑娘已經搬著凳子坐到了他的身邊,就只隔著那麼幾寸的距離。
她忽然的靠近,令衛韞握著書脊的指節緊了緊。
「衛韞我想好了,」
她的神情忽然變得很認真,「我一定會好好學術法的,要是以後你再遇到危險,我就可以幫你了……」
衛韞沒有料到她竟然會這麼說。
他微怔。
謝桃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普通的人,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那些超乎自然之外的神奇術法,如果不是和衛韞相識,如果不是她真真切切地來到了這樣一個於她而言無比陌生的世界。
她或許,將永遠歸於最平凡的生活。
而作為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中的普通人,她沒有見過那麼多的血腥爭鬥,也沒有真切地見識過他所在的這個世界的所有黑暗境地。
所以當昨夜那一切發生的時候,她理所當然地會恐懼,會不安,甚至心生退避。
但是謝桃很清楚,她必須要學著面對這一切。
因為他在這裡。
謝桃從來沒有想過,要他為了自己放棄些什麼,甚至要他遠離這裡。
就好像她雖然喜歡他,卻仍舊也眷戀著自己的世界一樣,謝桃知道,他在他的這個世界里,也有他難以舍下的東西。
所以她無比珍惜每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刻。
或許以後,這樣的機會將越來越少。
謝桃不懂他身為國師,在朝堂里所要面對的種種危險。
在很多方面,她也沒有辦法幫到他。
但她想,她至少要學好術法,擁有自保的能力,讓他能夠安心一些。
「你不必為我做些什麼。」
重重燈影映照著他的側臉,衛韞忽而開口,手指已經撫上她的發。
「我會保護好你,」
此刻的衛韞低眉間,他眼中的神色猶如融化了早春最後的冰雪般,「但你要記得你說過,要陪著我。」
身在朝堂,如履薄冰。
他這樣的一個人最怕的,是什麼?
是軟肋。
曾經,他以為自己孑然一身,早已沒有了軟肋這種東西,故而他此生,便敢做那一件天下沒幾個人敢做的事情。
或成或敗,不過生與死兩種結果。
可現在,衛韞無法否認的是,當他開始眷戀眼前這個女孩兒奉與他的赤誠真心時,他就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了。
若不是那枚銅佩。
若不是她和他之間隔著的,是兩個時空。
或許衛韞不會卸下防備,任由她靠近自己,走近自己。
或許他不會對她動心。
而這樣的時空距離,成就了他對她的惻隱之心,同樣也是他和她之間遙遠難越的鴻溝。
可即便是將這些事情都想得無比透徹。
但昨夜在聽見她說,「我會陪著你的……」
他還是忍不住地當了真。
她細弱柔軟的嗓音就那麼刻在了他的腦海,直到她離開,直到他一個人躺在她的床榻上,閉上眼睛,他的腦海里,來來回回的,都還是她的這句話。
一聲聲,一陣陣。
使他的內心如浮浪涌動。
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人對衛韞說過這樣的話。
即便是早逝的母親。
即便是他那位懦弱的父親。
衛韞從不打算讓她牽涉到那些事情里去。
她只要一直這樣就好了。
她只要陪著他,就足夠了。
「我才不會忘……」
謝桃靠在他的肩膀,小聲嘟囔。
窗外仍在下雪,屋內炭火正旺。
兩個人開始看著同一本書,但因為那是一本歷史相關的書,謝桃看著看著,就覺得有些困了。
「要不我把我的課本給你看吧?你學一學,然後幫我做作業……」
她半睜著眼睛,打了一個哈欠,眼圈兒里積聚了淺淺的水光。
衛韞的指節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對待學業,不可憊懶。」
謝桃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撇嘴。
一旦說起學習的事情,他就變得像是一位老先生似的,還挺古板。
「就是說說嘛……又沒有真的讓你幫我做作業。」
她倒是敢這麼想,但她也很清楚,衛韞是一定不會幫她做作業的。
在這種事情上,他就跟一個小老頭似的,那麼固執。
謝桃乾脆從他手邊抽了一本線繩裝訂的藍色封皮的書,竟是她在茶樓里聽過的《璞玉》。
她來了點精神,連忙翻開。
這本《璞玉》雖然仍然帶著點文言文的行文遣詞,卻比衛韞之前讓她看的那些書要白話許多,讀起來也不是很生澀,倒也能很容易就理清楚裡面的劇情。
她拿著書連著翻看了十幾頁,竟然還有點漸入佳境了。
這是一本以女性視角寫的武俠小說,講述的是女主人公憑著一把短劍,在江湖的血雨腥風中逐漸成長為一代宗師的故事。
在大周朝,這是少有的以女性角色為第一主人公的一本小說。
情節也寫得波瀾起伏,引人入勝,筆觸更是細膩嫻熟。
「衛韞衛韞,你看這本書,就比你之前給我的那些書要好多了!」
她靠在他身上,把那本書往他面前晃。
她哪知,這本《璞玉》是他特地命衛伯買回來的。
只因她當日在茶樓里聽得津津有味。
衛韞按下她亂舞的手,淡淡道,「這本就是寫給市井百姓看的,自然行文要白話一些,但不可否認的是,也同樣頗有文采,獨具心思。」
「你都沒有這樣誇過我。」謝桃還是第一次聽他誇讚別人。
衛韞聞言,低眼看她,輕笑了一聲,「我讓你讀書你都不願,我誇你做什麼?」
謝桃玩著他的一縷長發,「你可以誇我別的啊。」
衛韞挑眉,「譬如?」
「譬如……」謝桃轉著眼珠想了一會兒,然後忽然抿唇笑了一下,眼睛彎彎的,「你可以……可以誇我長得好看啊。」
她原本是隨口的一說。
衛韞卻將手裡的書扔在了桌上,然後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望著他。
她那雙杏眼生得極好,眼瞳里水波盈盈,清透明亮。
小巧的鼻子,鼻樑直挺,微豐嘴唇,唇色如緋。
一張白皙明凈的面龐。
她並不是什麼傾城的絕色,也不是那種一眼便令人驚艷的容顏,但卻自有一種不同於旁人的靈秀動人。
如清澈見底的澗泉,又像是此刻雪夜裡的那一輪鋪散了銀白華光的如霜月色。
她的輪廓,始終柔和明凈。
教人一眼,便覺舒心。
在衛韞注視著眼前的這個姑娘的時候,她也同樣的,在注視著他的面龐。
他的容顏,是她無論再看多少次,都還是會難免為之心神晃蕩的天生殊色。
腦海里忽然閃過他昨夜披散著發,將她抱在懷裡,親吻她的額頭時的場景,謝桃幾乎又要忘了呼吸,胸腔里的那顆心又一次疾跳起來。
她像是鑽進了一個蜜罐兒里,絲絲的甜浸潤著,讓她有點找不著北了。
「算,算了,我長得沒你好看……」她微紅著臉,推了推他的手臂,想讓他放開她的下巴,讓自己從這樣心如擂鼓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衛韞卻還捏著她的下巴。
他像是把她仔細端詳了一番,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烏黑的發,幾乎將她紮好的馬尾揉亂了。
黑色的皮筋斷掉,她的頭髮散了下來。
彼時,她忽而聽見他清冷的嗓音響起,帶著幾分認真:
「你很漂亮。」
語氣里,又隱含溫柔。
根本不似作假。
而他也從不作假。
那一瞬,謝桃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好像有什麼弦隨著皮筋的斷掉而徹底崩斷了,有煙花的聲音在腦海里炸響,她的耳朵都有點轟鳴了。
他他他……
臉頰迅速燙紅,她的睫毛顫啊顫,幾乎不敢對上他那雙浸潤著琥珀般的色澤的眼瞳。
軒窗被風吹開了縫隙,那時有風灌進來,拂過她的臉頰,他的長發。
可微寒的風,卻並沒有驅散她臉頰上不斷升騰的溫度。
按理來說,這樣凜冽的風,應該會讓她的腦子變得更加清醒一些才是,可此刻的謝桃,卻像是喝過酒似的,有點暈暈乎乎的。
頃刻間的勇氣來的很突然。
她忽然攬住他的脖頸,在衛韞反射性地扶著她的腰身時,她已經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唇帶著幾分溫熱,印上了他的唇。
同時,她的手指慌亂間弄掉了他的發冠,於是玉帶連著發冠一齊掉在了地上,發出聲響。
而他烏濃如墨的長發披散下來,與她肩頭的長發混在一起,在昏黃的燈火下,散著錦緞般的光澤。
如玉般白皙無暇的面龐已經悄然爬上了幾抹淺淡的紅暈,他的耳廓已經在瞬間徹底紅透。
她緊閉著眼。
他瞳孔微縮。
那一刻,嘴唇相貼,氣息相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