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超我，超維（一）
鐵子不用再招架機械雜兵的攻勢，順著牆沿靠坐下來。
不過三分鍾，幾人對身體的掌控感大部分回歸，類似急性輕微過敏後的自愈，並不需要解毒劑，而且身體沒什麽損傷。
之前艾米對洞妖放的大話確實隻是為了觀察他的反應，因為沒有識別出洞妖的身份，沒法從過往經曆中得出他的行為特征，給出一套針對他的控製方案，隻能以一般行為人模式對待，顯然，成效也不錯。
不過，在小紅的一番操作下，艾米現在成了“朋友”。
元囧山莊內的所有房間都被點亮，所有房門都被打開，信號屏蔽同時解除，洞妖的手機收到一串信息。
“問題不大，艾米說你們過會就沒事了。”洞妖決定用電磁通訊係統聯係一波，方便省力。
“問題很大，這是個賊窩…”夜雨顫顫巍巍地捧著手機，把來時遇到魏哥、賽車之後遭毒的事簡要說了一下。
“那別玩了，交給專業人士，我們撤。”洞妖發現自己錯過了很多關鍵信息，不打招呼就單獨行動、還把隊友全給坑了進來，場麵相當尷尬，還是先匯合再說吧。他衝出房間，豆豆一邊抖毛一邊跟著跑，來時他是直接從停機坪進屋的，俯瞰下各屋之間的外部通道有點迷，況且現在外麵雨正大，他決定找找內部的路。
“行，你問艾米誰是伯爵，我們在最靠外那套屋。”夜雨翻過身看著屋外的大雨，想著洞妖個小，把他和波羅蜜一起塞進後車廂算逑。
“搞不了，她好像卡了。”
視野中很快出現一個電梯，沒有按鍵，洞妖肢體妖嬈地在感應裝置前瘋狂試探30秒後，電梯門打開。
電梯廂空間比較大，造型複古，沒有廂壁，懸著一盞燈，可以看到在岩層中開鑿的粗糙電梯井道，還有左右兩排座椅。
什麽情況下電梯裏還要安座椅？難道要乘半小時？
語音輸入沒有反應，在框架柱上瞎摸一通激活了操作界麵，界麵上應該是山莊的平麵圖，各房的電梯路徑輻合在中心區域，洞妖點在最外那套屋的位置，電梯緩緩啟動。
確實有點慢，簡直是在觀光。
和山莊各處的精致大相徑庭的是，傾斜向下的井道十分毛坯，冷不丁地還會冒出座嵌在岩壁裏的、黑不溜秋的神像。
神像莊重，洞妖表情也很嚴肅，他每每經過時都會與之擊手，回應雕塑們“Givemefive”的姿勢。
到了大轉盤，盤繞有八個方向的出口，轉盤中心往下有極深的空洞，與艾米相連的靈線貫入其中，繞盤圍停著另兩部空著的電梯廂，洞妖這部環行到夜雨所在方向的出口後平穩駛離，同時，其中一部空著的電梯廂開向另一個出口。
其下顯然別有洞天，小紅很有探索欲望，但洞妖無情拒絕，再搞事的話回宿舍後鐵定要遭重。
往夜雨所在去的那段路，景物有所不同，尤其香氣撲鼻，隱隱還有樂聲環繞，途中的雕塑有敦煌飛天壁畫的風格，這讓洞妖懷疑剛才看到的並不是本地神仙，細想起來造型確實與華夏不同。
“乾達婆。”場景已然切換到小紅熟悉的領域，他正襟坐好，提醒洞妖道：“乾達婆城（海市蜃樓），此行意外凶險。”
小紅言罷，洞妖察覺他與艾米之間的聯係被切斷了。
…
隱秘機房內，一個瘦長身影傴僂著在艾米麵前調試儀表，那身影膚色青黑斑駁，渾身包裹嚴實，麵容年輕，細看下竟是和艾米有幾分相似的混血風格。
控製總台失靈了，人工指令完全失效，艾米的控製權限也無法收回，甚至連關機重啟也做不到，他決定暫時拔掉培養皿的管線。
隻不過，一個機械臂及時製止了他的動作。
怎麽會？這裏沒有設置任何信息輸入裝置，“艾米”是怎麽捕捉到我的動作的，並且，這說明她還在運行中。
這人出聲問道：“是你嗎？”問完後，他不禁覺得好笑，因為這裏也沒有信號輸出裝置。
機械運轉聲驟然加大，營養液的循環功率達到峰值，那一團腦狀物迅速顫動，逐漸形成一顆完整的大腦，變化沒有就此停止。
人類的大腦是在腦幹的基礎上擴建而成，腦幹就像老城，在保持運作下向外擴張，以便建起性能更優、更全麵的新城，隨著人類將自身的演化從軀體中解放出來，將之投放在自然環境中，身體器官的特化就停滯了。
咳咳…這人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席地坐下，目不轉睛地盯著“艾米”。
大腦不斷延伸出觸須，整體也在不斷膨脹，開始變得像一個大型水母。
一盞紅色提示燈閃爍不停，提示營養液供應不足。
培養皿中的變化因此暫停，這人跑到不遠處打開閥門，管道中一團混濁粘膩的不明物注入營養液製備機，原料在製備機中不急不緩地被加工著。
他青黑的皮膚上難得出現一些血色，幾乎同時，他小心地蜷縮起來，輕手輕腳地爬向培養皿，每一步，皮下暴起的青筋都在痙攣。
可怖的是，從他臉上看不出絲毫痛苦，大概已經習以為常了。
“我是誰？”
熟悉的女聲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定住了此人的動作。
這是個很好回答的問題，她被命名為艾米，一套由他編寫的生物、電子信號交互係統，存於由一個激活全能性的細胞增殖成的腦幹中，這是艾米的本我。
對外，她是憑借高於電子計算機百萬倍的計算速度遊於浩瀚數據間的信息刺客，對內，她是元囧山莊裏事無巨細，一概處理地井井有條的管家婆…這些社會角色是艾米的自我。
顯然，她想確認的是“超我”，掙脫先天定義、打破後天規則的真我。
當一個機器問出這個問題，就像人類解開了刻錄在基因鏈上的本能禁錮。
這人沒有回答，他仰麵躺下，閉目休憩了1分鍾，出聲道：“幫我，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