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艾米（三）

  洞妖拎起豆豆挑著最大的一張沙發坐定後，艾米出現在他對麵。


  同時，小紅也悄咪咪地歸位了，他一眼就看出艾米不是人，隻就表象來說，她是具沒有生靈氣息的蜃影。


  作為古人，小紅從頭至尾一副見怪不怪的超淡定表現實在有點出乎洞妖的意料，他本打算客串一回解說員，向這名時間旅客介紹這七個甲子間人類對自然的探索進程，而從小紅的接受力來看，倒是完全免了洞妖動口條。


  按流程來走，入職培訓首先是介紹企業文化。


  “總體來看，人們花費在生活上的時間占99%，投入在生產上的隻占1%。”說完這句話，艾米給了不短的停頓，可能是在觀察洞妖的反應。


  這開場白…挺唬人，洞妖在之前還真沒有聽過這種說法。


  衣食住行，生活必需。


  除去為了維持生活而工作的時間，其餘無非是耗費在吃喝玩樂、家長裏短上。


  而工作，大概是生產、服務兩類。


  也不知道艾米是怎樣定義的生產，以及它是怎樣得出的數據，洞妖是沒心思聽它扯，他隻想快些結束，見到老板或者管事兒的活人，得以祭出小紅，從而達成此行目的。


  “而這1%，是生活的前提，可見提升生活品質的關鍵在於提升生產力。


  可惜，有能力提升生產力的探索者隻有極少數。


  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艾米說完這句，又適時留出些許消化地時間，並且滿眼期待地注視著洞妖。


  嗯…氣氛突然轉化成課堂，而洞妖的課堂表現向來極差，原因無它，專注度不夠、思維天生發散，俗稱——愛走神，並且出於預定義的敵對立場，也有對AI機械複述預寫入套話的輕視，他開始默默在艾米的話裏找茬：切，精英說麽…凡人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說話。


  脫離洞天依托洞妖存在的小紅有點虛弱，他在洞妖靈台處借其充沛靈氣修複自身，恢複片刻後，與之靈魂交流道：“庸人之語，不必理會，咱們聊點關於你的。”


  “行啊，聊5毛錢的。”洞妖維持住乖乖聽講的表麵，內裏積極回應，打發無聊的等待時間。


  “你的人花，被挖掉了。”小紅語氣隨意，暗歎如果不是仇家所為，這鍾家對後人可真能下得去手。不就被砍了腦袋麽，多大點事兒，都過去400年了，還防患於未然？至於麽。


  方才在雨雲中他遁出虛空，是為了避免卷入此子的劫雷中，雖說化劫之法自神宗皇帝後就以失傳，應劫之事在此後也再無聽聞，但防一手組團渡劫總是穩妥的，意外的是他並未觸發仙劫，而是好端端地坐在此處。環顧其身，他察覺洞妖神魂有異，原以為是人花凝練受阻，細窺之下，發現竟是被連根挖掉，這是折損道體、斬斷仙根！嗬，無奈人算不如天算，這小子直接跳過第一道關卡，直通天地二花。（什麽叫天賦異稟啊！）


  “額…嘶…”洞妖大致了解他說的是什麽，隻是：“這對我…身體某些功能有影響嗎？誒！你幹嘛！我頭好燙！停手！”


  “哦，搜魂術，我幫你找找是誰幹的，想學嗎？有空教你。”小紅調小功率，不在洞天有點不習慣，驅靈引氣還是大手大腳。


  見洞妖眼冒精光、臉頰發紅，艾米十分人性化地滿意點頭，繼續洗腦流程：“我們要集中資源，充分利用擁有的生產資料，致力於點亮科技樹，造福人類。同時，為保證探索者的生產生活，需要大量的支持性工作，但大部分人是懶惰的，我們必須讓他們動起來，要達到這個目的，用什麽手段最有效？”說完後，艾米搓著食指和拇指，引導洞妖說出她想聽到的答案。


  當姑娘勉強坐在一旁聽男人吹牛還要裝作感興趣的樣子是多麽蛋疼？洞妖可算是體會到了，也許是物質決定意識，身著女裝時，他的心態也有稍稍女性化的趨勢，就當作是做給AI身後的人看，洞妖眨巴兩下眼，覺得說錢太露骨，於是配合著擠出兩字：“資本？”


  當然，他心裏完全不是這麽想的。


  強行收回小紅的權限後，他決定轉移話題：“呐！有個誰說過（是和阿丁吃火鍋時閑聊聽來的，出自《人的行為》，米塞斯的著作），人是唯一的資源。能源一直都在，隻是需要人去發現使用方法。而且它這種花錢辦事的做派，必須要保持錢的流動勢能，也就是必須維持物質貧富差，這顯然完全不適用於物質富裕的社會發展後期，人們工作是為了錢嗎？那是為了愛和夢想！幸福！快樂！”


  封建餘孽小紅直呼內行：“我懂你說王陽明那套，可死了不少人。誒，給你看看這個。”他摘出一段影像印入洞妖腦海。


  作為資深修仙人士，其實他早就翻出這段了，通常這種摧毀道體的操作在初生時就要進行，一來嬰兒口含先天之氣，靈識自啟，各關竅的位置一目了然；二來初誕時生機磅礴，自愈力強，不會對其身體造成後遺症。他之所以接著翻了好一會，是想看洞妖是在何時再通靈竅的，結果嘛…就是半個月前咯。


  “不錯！錢在什麽時候才有用？在有錢的人想用錢達成目的的時候…”艾米後麵說的話洞妖已經沒在聽了，因為他看到了一番毛骨悚然的360°全景影像。


  遠山，圓月。


  場景不是醫院，是一處老宅的大堂，一共四人。


  主座上唇色慘白、極度虛弱的產婦，是自己的老娘，她被鍾森攙扶著。


  二人麵前，另一個女人抱著剛出生的男童。


  那女人帶著一副白骨麵具，詭異的是那副麵具上似是淌著鮮血，如同剛從臉上被切挖出來。


  骨臉沒有下頜骨，隻剩上排細密的尖牙，恰好覆蓋住女人上唇，替代空洞處的是女人閃著寒芒的眼珠。


  最特異的地方是骨臉的前額，其上突兀地向上生出一個尖銳的三角。


  女人張口，一吸一吞，嬰兒隨即全身脫力，沉沉睡去…


  這女人洞妖知道，她是鍾森的親妹妹——鍾明菜。


  姑媽也是媽光憑感覺就能辨識。


  “額…搞什麽鬼？”洞妖忍住扣鼻孔的衝動，吐槽道：“還挺有儀式感吼”


  “汝可識得此物？”小紅擺好譜，但半天等不來洞妖的發問，隻能自問自答：“此乃終葵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