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陰陽混宅困凡人
“要死,又來了。”
群裏彈出鍾同一的語音,細得聽不清而且打著哆嗦,就像正在偷窺女澡堂怕被發現的猥瑣大叔。
幾乎是同時,吳霓和上官鐵隱約聽到一陣樹枝、藤條拉扯折斷的聲響。
“臥槽!狗~啊~”夜雨直接飆起了高八度,帶著極強的穿透力遙遙傳到了二人耳中。
二人對視一眼,隨即衝進樹林。
閃回…
鍾同一跟著包子很快就找到了夜雨蹲過的香蕉樹,包子沿途留下狗子們通用的防迷路標識物。
就這麽也能走丟?
鍾同一回頭看著來時的路,還是那條似路非路的爛泥小道,上麵長滿膝蓋高的雜草,但感覺有所不同,似乎方向偏了一些。
包子停頓了一下,掉頭折返。
這不是回去了嗎?鍾同一悶聲繼續跟著。
走了一段,他發現不對勁。
路口不見了。
鍾同一背脊開始發涼,照理說幾十步路的距離,現在已經走了超過百步了。
他深吸一口氣,腳步不自覺地開始加快,而他身後路上分開的雜草開始悄悄合攏,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撥開後又扶正。
“喂~你進來了嗎?”夜雨剛喊出口就覺得是句廢話,位置共享顯示洞妖正在靠近自己,搞得他不敢亂動了。
“你幹嘛往草叢裏鑽?”鍾同一看著手機,這信號不穩定定位跳得厲害,也許是夜子屁股沒擦幹淨,靠著包子總算找過來了。
“我特喵地沿著路走的~我打開手電燈~看到了嗎~”
路?這兒哪有路?
鍾同一一回頭,怎麽我來時的路也沒有了?
“你快點兒~蚊蟲好多~”夜雨又覺得自己蠢透了,居然在樹林裏開燈,他撓了撓臀大肌,剛才隻顧著開大沒注意,現在越撓越癢。
“看到啦~你別動~”鍾同一前不久剛嚐試過夜晚在室外開燈是什麽滋味,所以就沒有亮燈和夜子來個遙相輝映,他觀察著包子前進的方向,很快就發現了亮光。
鍾同一幹脆徑直往光源走,好在沒多少擋路的荊棘或者暗坑。
夜雨站的位置還算開闊,起碼抬頭能看著天,當他借著月光看到一團白球和一個人影從樹叢裏冒出來時,總算鬆了口氣,趕緊把燈關上朝鍾同一走過去,他感覺自己已經被咬成癩蛤蟆了。
這時鍾同一剛準備在群組裏發語音說找到人了正準備往外走,卻看到夜雨麵朝著自己慢慢往後退。
難不成我身後有什麽東西?鍾同一回頭立馬就看到兩對綠油油的光電正在慢慢往這邊飄。
“要死,又來了。”
正當他想著怎麽和兩條黑狗對峙,包子卻是撅起腚,屁顛屁顛就往夜雨的方向跑。
包子這一逃是真要命,兩條黑狗氣勢立馬上升,撒丫子就向鍾同一衝過來。
鍾同一反應不及,跑是跑不過狗子的,正巧身邊有棵碗口粗細的樹,就手腳並用抱住滑溜溜的樹幹像毛毛蟲似的往高處拱,還真讓他拱上去了。
兩條黑狗撲了個空,在樹下轉了幾圈,轉移目標朝夜雨追過去。
“臥槽!狗~啊~”
夜雨眼前有棵榕樹,他撥開須根衝到樹底下,提起包子的前腿往上一拋先把狗子送上去,自己則手忙腳亂地竄上樹。
榕樹能借力的地方很多,兩條黑狗開始還嚐試上樹,被夜雨用折斷的樹枝抽了幾下,就賴在樹下不走了。
就在兩方準備幹耗著,看誰先熬不住的時候,一道疾影侵略而來,來者正是吳霓。
在接近夜雨所在時,他減速一個弓身右手抓起一團黃泥,朝樹底下兩條黑狗射去,一分為二,正中狗頭。
沒有殺傷力,但激怒它們,把它們從樹底下勾出來綽綽有餘。
兩條黑狗一前一後、一騰空一掠地朝吳霓撲過來。
吳霓氣定神閑,一個floorskate(貼地滑行)上前,緊接一套footwalk(排腿),最後單手撐地freeze(定格)收尾,幹淨利落行雲流水,但賞不了心悅不了目,因為月光比較暗,並沒人看清。
騰空狗寶貝袋被掏,連嗚咽都來不及發出,落地後直挺挺地以狗啃黃泥的姿勢向前滑行數米,暫時再起不能。
掠地狗下巴遭受重擊,摔了個四腳朝天,就地翻滾起身,夾起尾巴慌忙逃竄。
上官鐵氣喘籲籲趕到時,戰鬥已經結束了,隻有一條黑狗痛苦地蜷著後腿蹣跚離開,我見猶憐:這小子跑得比兔子還快,還有他是怎麽直接找過來的?
答案當然是吳霓一進樹林就開啟靈識,一來不知道洞妖二人情況如何,二來他這樣進來必定打草驚蛇,開弓沒有回頭箭,隻能看那木魅敢不敢硬剛了。
那一路被木魅侵入過、產生感性運動的植物上殘留星點靈力,他沿著模糊的光帶跑自然就很快找到二人。
吳霓站在原地觀察了好一會,確定木魅又溜了,暗歎一口氣:我滴個天尊哪~又浪費一次心力體力。
…
忍字哥和帽子男一人推著一輛小電驢,往前方牛角村裏走。
沒錯,就是洞妖一行租的那兩輛。
帽子男推車上坡體力不濟,氣喘籲籲地說道:“強哥是怎麽知道…嗬…那幾個小子…今晚會過來。”
忍字哥體格似乎壯碩些,低聲說道:“等會你陪我一塊去見強哥啊~”
帽子男一個激靈,苦臉說道:“別~這地兒我白天來都慎得慌。”
忍字哥瞪著眼低喝:“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
“對不住啊,見到強哥我更慌。”
似乎是推到地兒了,帽子男立刻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呸,慫樣兒。”
忍字哥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向著強哥所在走去。
強哥原本也是和忍字哥混在一起的小弟,自從3個月前上個隊長走後,強哥就上位了。
正如現在的這幫小弟個個膀大腰圓,強哥起初也是個200斤的孩子,隨後體重以一天一斤的速度均勻往下降,現在已經不到90斤了,也許當上領導之後就是這麽勞心勞力…個P啊,這根本很不正常很可怕好嘛!
今晚就是強哥讓他在村口藏著,準備10條黑狗在屋裏,見到洞妖等人過來就把他們引進村裏來,然後放狗。
要說這群黑狗也是邪性,居然一個都不叫喚。
忍字哥心虛得不行,就拉了帽子男一起等。
沒想到這幾個小青年一頭紮進樹林裏去了,小電驢就停在路邊,這下方便了,直接偷走電瓶車讓他們找過來就完事了。
當然搬完小電驢後,帽子男就急忙拍屁股走人了。
忍字哥走到村裏聯排房的其中一間,左右張望了一下,輕輕地扣了扣門。
“嘎吱~”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忍字哥汗毛直立,門沒關?
他小心地推門進去,抬眼就看見迎麵陰影裏坐著一個人,猝不及防之下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強…強哥?”
忍字哥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強哥一動不動地麵對著他,睜著眼睛。
他一拍腦門:“我去給那兩輛車上個鎖。”
拿著鎖鏈出來時,忍字男打了個冷戰,強哥總是這樣,丟了魂似的像個木頭人,有時候半天才能緩過來。
搞定~回去和強哥說聲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吧。
不料,忍字男返回剛踏進房門,一雙枯槁的手陡然冒出,緊緊鉗住他幾乎看不見的脖頸。
他發現自己根本掙脫不開,強哥竟然把他提了起來。
他雙眼暴突,雙腳在空中死命地亂蹬。
他想問,為什麽?
然而終究是擠不出那幾個字,視線就黑暗了。
…
“我還以為多大場麵,就兩條狗…嘖嘖。”吳霓鄙夷地搖了搖頭。
包子走在前頭帶路,眾人原路返回。
“咳咳…隻有狗咬人,和狗較勁怎麽著都是虧啊…”夜雨尷尬地解釋道。
“看哥~一拳秒殺有沒有!”
“你好犀利哦~”鍾同一想扣個鼻孔,想起如今脆弱的鼻子,隻好作罷。
“那是~內力!懂嘛?”
“我曉得啊,應力來的嘛!”就像預應力混凝土,先把結構裏的鋼筋進行張拉,使結構有內壓力,當外部荷載產生拉力時,會先抵消預應力,銅皮鐵骨不外如是。
“我丟~車呢?!”上官鐵視野遠,剛出樹林就看見小電驢不翼而飛了。
“此地不宜久留,今晚先撤!”吳霓說道。
“為啥?車子不要啦!抓賊好伐!”鍾同一不明就裏,說好今晚來個英雄救狗熊的嘛?現在還被偷,計劃就從沒順利過。
“誒!在那兒呢!”鐵子踮起腳,指著前方150米左右村口的位置。
那一排屋前的水泥空地很大,月光映照下比較明亮,兩輛小電驢突兀地立在那裏很是顯眼。
“我建議撤退,明天白天再來取。”吳霓表麵鎮定,心跳卻不由自主加快。
未濟——適可而止,物不可窮。
再冒進,主凶!
“嗯…也許是好心村民?也許就是強哥勾引?”鍾同一突然一臉壞笑道。
“就解個手的功夫,人家都等不及了呢。”夜雨抽出一根煙提提神,決定給對手充足的尊重認真出擊。
“仲等咩啊?來劈友唔嗨來港數~”上官鐵左右活動肩膀帶頭朝牛角村行進。
搞鏟鏟!要遭起誒!吳霓驚了,現在的大學生都這麽剛的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瓜皮啊!
…
三人一狗站在小電驢旁圍成一圈,蹲著的那個是吳霓,他正在用發夾捅鎖眼,鎖狗的鏈子現在鎖住了兩輛小電驢的前輪。
“呼~要不我們先腿回去,明天再來?”夜雨吐了口煙圈。
“信我!快搞定了!”吳霓已經上頭,算是和鎖眼杠上了!
忽而雲開見月,頭頂撒下一片明亮的月光。
上官鐵幽幽地說道:“兄弟們,你們看…我們站在哪兒?”
“明處?”鍾同一打量著四周的房屋,總感覺有埋伏。
上官鐵用眼色讓他往身邊看,想指又不敢指。
鍾同一一低頭,發現近處有一塊碑,上書密集的小字,個個鮮紅如血,碑上方還有一張人的照片,圍砌用石灰塗成慘白。
我們好像踩在了人家的屋頂上…
有怪莫怪,我們不是故意的,是別人把我們的小電驢移過來的,打開鎖我們就走。
鍾同一借著月光再望過去,竟然不止一座…誰會把陰宅和陽宅修在一起啊!就算一點不懂風水也知道這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不管出於對死亡的敬畏還是不願驚擾逝者,平時村裏氣氛肯定很壓抑,長久心情不好會出事的啊!
“噗呲噗呲。”上官鐵想招呼兩個沉浸在開鎖事業中不可自拔的少年,他又看到不遠處二樓窗台上出現一個人影,看著他們這邊。
鍾同一也看見另一間屋的一樓的門被打開,門口站著一個人,隻穿一條褲衩,麵朝他們但似乎沒有焦距,像靨住一般。
而且圍觀的人數在緩緩增多。
這集體夢遊一樣的狀態讓上官鐵這個近1米9的大漢也心生怯意,哪怕直接拎著菜刀殺過來也好啊,這詭異的氣氛讓人真的心裏發毛。
專注撬鎖的二人終於也發現了異樣,停下手驚愕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人,冷汗瞬間濕了背。
包子早就鑽到腳踏板上,隔著擋板瞪大眼,鼻子一抽一抽地偷看。
“嗬…嗬嗬,別慌。”鍾同一開始自言自語,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鐵子:“這些都是顯示器裏的畫麵,程序真正運行都在主機裏,本質上隻是一堆電子在跳來跳去而已。
閉上眼睛,我要來個黑屏操作。”
吳霓被鍾同一騷到了,這都什麽和什麽。
上官鐵倒是習以為常,知道這是洞妖在轉移注意力:“隻聽說過下盲棋的,臉滾鍵盤是不是太裝B了點。”
夜雨撓了撓被叮腫的屁股,疑惑道:“如果我們眼裏的世界隻是投影,那真正的世界在哪兒運行?”
“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