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

  影夢再次醒來時,遠處已經有人開始放孔明燈了。

  天空中中微光正緩緩上升,掛在夜幕里,閃閃爍爍。河面上一盞盞的河燈亮起。

  影夢撐著船沿往前面看去,無數的河燈順流而下。不一會整個河面都被河燈佔滿。而在另一邊,孔明燈慢慢的佔據了星星的位置,映照著半邊天空通明,一眼望去,燈火璀璨。

  滿天的孔明燈,如同一處處火光。就好像當初影夢站在陰山上望向仙界,也是這樣的燈火通明。只是那萬家燈火,有哪盞屬於她呢?連著飛在天上的孔明燈,都有許多的星星與它相伴,而她身邊有誰呢?

  看著吃喝玩樂的眾人,是多麼熱鬧啊。她不屬於這裡。在歡聲笑語中,她感覺異常的孤獨。就好像他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那邊是在燈光之下,他們可以放開心來玩,而她這個心中長滿各種秘密的爬蟲,只配待在陰暗處,遠遠的看著他們。

  慢慢的,一種名為孤寂的氣息纏上了她。

  想到這,影夢握著前面的欄杆,手背上青筋暴起。又要失控了嗎?真是可悲呀。

  她每時每刻都感覺自己站在懸崖邊上,似乎只要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她只能一路往前,奮力奔跑。希望能離開這個邊緣。

  有的時候,她真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在她累的時候。但是誰又會在乎她是誰呢?如果現在她死了,這些人恐怕會再放幾盞燈慶祝慶祝。

  影夢一雙墨黑如夜的丹鳳眼掠過一絲幽深的暗芒。

  真想毀掉。

  如果能讓他們也一起墜入深淵……

  「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幹什麼?喝西北風嗎?來來來,進來跟大家一起。」王煥聲老遠就感覺影夢身上的氣息不對勁,好像有墜魔之勢。如果影夢在這船上大開殺戒,那可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影夢的思緒被王喚聲打斷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拽進了船艙。

  船艙里顯得格外熱鬧,王煥聲單手搭在影夢的肩上,眨巴著眼睛道:「怎麼樣?熱鬧吧。」

  影夢斜睨了王煥聲一眼,將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挪開,嗓音淡淡:「謝謝。然後你自求多福吧。」

  王煥聲順著影夢的眼神對上了楊暗的目光,隨即楊暗移開了視線,骨節分明的手拿酒壺,一飲而盡。

  要完!下一秒,王煥聲已經狗腿地站在楊暗旁邊不知說著什麼。

  熱鬧的氣氛,暗沉的光影,嘈雜的話音烘托之下,大家開始討論最近發生的大事。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討論影夢的。

  「聽說了嗎?十天前,影魔屠了三座城。」

  本來閉目養神的影夢突然睜開眼睛,怎麼可能?十天前她還被關在書閣中。

  對上王煥聲似笑非笑的目光,影夢頓時醒悟。

  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八成十天前他來找過自己,發現自己並不在。這個有點麻煩。這群人都懷疑不能把她怎麼樣。真正麻煩的是誰在陷害她。

  影夢淡冷的眸色中掠過了一絲幽深詭譎的光芒。還好,她現在的身份是無名,一個喜怒無常的傢伙,沒有人會覺得她現在的神色有問題。

  她坐在那裡,靜靜的聽著別人討論自己。講故事那個人講的惟妙惟肖,就好像真的見過一樣。如果不是她,她都要相信自己真的屠了三座城的人。

  很快,大家就討論了起來。

  從眾人的討論中,影夢發現自己可不止屠了三座城啊,還搞毀了幾個仙界的陣營,軍隊。總之,所有的壞事似乎都是她乾的。

  很好,很好。影夢拿著酒杯的手指,指尖已經悄然泛白。從王煥聲的眼神中,她確信這些事情都是真的發生了的。所以,究竟是誰在害她?

  「好了,好了,影魔的事情我們就不要討論了,反正也說不清楚。不如來份宵夜。」王煥聲從影夢的反應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便出來打圓場。

  眾人紛紛贊同。

  突然一個唯唯諾諾的男人突然站出來說:「少了一個人。藍衣。如果吃東西沒叫他,他又會罵的。」

  冥雪一臉諷刺的說:「叫他幹什麼?這種人死了算了。我說九聖,做人不要這麼慫。」

  這時藍衣的跟班站了出來,「行了,不要去吵了,我去找他。九聖,他在哪?」

  九聖小聲的說:「他剛剛說要去船頭透氣,應該在船頭吧。」

  跟班聽完便前往船頭。

  過了一會。

  「啊!」

  一聲驚叫打碎了歡樂的氣氛。

  眾人火速趕往船頭。

  此時兩盞河燈從船邊飄過,河燈的後頭似乎連著什麼。

  細看過去,竟是一艘小船。

  船頭鮮血四濺。一具屍體就那樣正正的擺在船頭。整個人的肚子被剝開胸膛之中是空的。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是剛剛出來叫藍衣的跟班,此時已經被這毛骨悚然的畫面嚇得嘔吐不止。

  影夢和楊暗幾乎同時走向屍體。

  影夢:「根據腐爛狀況,死亡時間在一個時辰之內。」

  楊暗道:「臉部被切成一塊一塊無法認證此人的身份。死人身上被解剖的線條筆直流暢,持刀者的刀法不錯。」

  而影夢正死死的盯著屍體的手臂上留有陰氣刻畫的字,夢。

  這怎麼可能!

  「是影夢。一定是影魔乾的。只有她有陰氣,只有她會喜歡折磨屍體。」

  一下子,眾人唏噓聲一片,如果這是影夢乾的,就證明影魔現在就在附近。

  其實影夢的確就在他們中間,但是這件事情真的不是她乾的。

  王煥聲走進。盯著屍體的兩人。「你們有什麼猜測嗎?」

  楊暗檢查了那兩盞河燈的蠟燭。再拿了一支新的蠟燭,實驗以後得出蠟燭總共燃燒了一刻鐘的時間。

  影夢研究了傷口的新鮮程度,得出最新鮮的幾處傷口,皆非致命傷。根據胸口處殘留的心臟碎片,得出死者死於心臟,被瞬間捏碎。

  也就是說,兇手在死者活著的時候將其活活刨開,最後捏碎了他的心臟,導致他死亡。

  影夢還在死者的腹部發現了一段她和楊蒼的暗語。「影夢這幾個禮物你還喜歡嗎?屠三城,破仙陣,毀軍營?期待我們在深淵中的相見。」

  這一刻,她感覺所有人都在盯著他,似乎暗中無數雙眼睛,在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是誰?

  王煥聲看了一眼刀傷,「鉤狀型的刀,手法主要是削砍或者勾住。科倫比爪刀造成的。看來是仙界的人乾的。小夢夢,臉色不對勁啊,知道什麼要趕快說出來。」

  在這個時候,影夢還不忘否定自己的身份,誰叫王煥聲在這個時候還不忘試探自己呢。最終影夢還是將暗語告訴了兩人。

  「看來來者挑釁的不止我啊。用我發明的刀扮演你殺人。真是有意思。」王煥聲一臉嚴肅的調侃道。「看什麼看,我不就活躍一下氣氛嘛。」

  三人根據楊暗手中的地圖反推,推測出河燈是從河中觀景亭飄過來的。

  觀景亭附近有禁制,而今天唯一有機會能上觀景亭的只有這艘船上的人。這名兇手應該還在船上。

  屠三城,破仙陣,毀軍營。

  仙界有本事布下這麼大的局,只有兩人。北仙界掌權者弦青,南仙界掌權者聖元。

  由此推斷殺人的並非幕後主使,而只是一個小嘍啰。

  三人對視,瞬間會意。把船上的人弄暈,抹掉記憶。這件事不是針對他們,沒必要記著。

  突然船下發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只是在眨眼間,蠱蟲已經密密麻麻的覆蓋了整個船頭。

  黑壓壓的一片,如同水浸濕進來一樣,不斷的朝人涌去。

  影夢讓那些蠱蟲鑽進了驚慌失措的眾人體內。

  不一會兒,所有的人都暈倒在地。

  「行了,他們不會記得今天發生的事情。」突然影夢,勾出一抹壞笑。「王兄,你臉色怎麼不對,該不會怕蟲吧?」

  王煥聲一臉鐵青坐在地上。蟲子們似乎聽到了影夢的聲音,正慢慢的縮小範圍包向他。

  王煥聲慵懶的靠在甲板上,修長的腿交疊一副平靜的不能再平靜的模樣,但他手上凸顯的青筋,證明著他內心深處,遠不像表面看起來這般無所畏懼。

  這一刻影夢感覺自己達到了人生的巔峰,她居然找到了王煥聲怕的東西。

  啊,報仇雪恨指日可待。

  興奮過度的結果就是樂極生悲。她忘了,王煥聲從來不是一個人,後面還有個楊暗。

  「哐鐺!」

  她的腦袋被狠狠地從後面砸了一下。她感覺到一道極具壓迫力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好吧,她慫了,默默地把蟲子收了起來。

  「少了一個人,藍衣,應該就是受害者。」見影夢收起了她的神通,非常有眼力的走開,默默地蹲在牆角。楊暗乾脆利落地把王煥聲從地上拉起來,看著他的眼睛,嗓音裡帶著難以察覺的溫柔。

  王煥聲拍拍身上的灰。「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是易容術呢。殺了人,在用別人的身份。也不是不常見,比如說現在正蹲在角落裡的某人。看起來很高興啊!」

  不,不,一點也不高興。求大佬別計較。

  影夢默默的抱住腦袋,縮了縮脖子,降低存在感。

  「不如先去,觀景亭看看。」楊暗打破了微妙的氣氛,把話題重新拉回正事上。

  王煥聲冷哼一聲,朝影夢扔了一個你等著的表情,朝觀景亭的方向御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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