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再見富江

  “那既然已經患上了雙向情感障礙症，那麽要如何阻止呢？如何康複呢？難道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自己內心負麵情緒所籠罩，被滋生的黑潮所吞噬嗎？”


  富江沉靜的搖了搖頭：“其實你說的這些我也沒有答案。”


  “鬼婆隻是告訴了我，讓我知道了黑潮形成的原因，但是他並沒有告訴我黑潮的解決方法。”


  “我想或許這個問題你可以問一問蘇默亞”，富江指著丁成的後麵，丁成驟然間回頭，發現身後洶湧的黑潮裏冒出了一顆汁水淋淋的腦袋！


  那是一個幾乎難以辨認出的物體，她的頭上滿是汁水，汁水從他的頭上滴下，蒙蔽他的眼睛，蒙蔽他的雙腮，蒙蔽她的嘴巴，但是丁成依然從那個輪廓中分辨出這個物體大概的樣貌

  這個物體，或者說這張麵孔丁成是見過的。


  他就是蘇默亞啊，是在宴席上突然發瘋，發病，喝下了半鍋鹵煮，被醫生抬走去急救洗胃的蘇諾雅。


  “蘇默亞，是你”丁成說。


  “是我，丁成桑。”蘇默亞點了點頭。


  其實丁成和蘇默亞在宴席上見過，但是丁成當時並沒有跟蘇默亞說過話，所以這一次是丁成第1次跟蘇默雅正麵交談。


  丁成並不知道的是，蘇默亞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在角落裏偷偷暗戀著自己，偷偷臆想著，跟自己發生著一些偷偷的不可告人的事情。


  但是這些隨著事情的變化都已經過去了，因為現在蘇默亞已經不是人，宋蘇默亞已經失去了人的形態，所以自然就失去了人的情感。


  現在是蘇默亞的賢者時間。


  千言萬語最後隻能無語，丁成和蘇默亞麵對麵沉默著。


  但是這樣的沉默始終要被打破。


  於是丁成開口試探的問道：“蘇默亞，你還好嗎？”


  顯然，丁成的這句話，是一句非常沒有，嗯，非常沒有必要的話，因為這個答案顯而易見，蘇諾亞現在過得並不好。


  蘇默亞勉強地開口笑了一下，黑色的汁水從他的頭上滾滾而下，這個樣子，看上去甚為驚悚。


  “謝謝你的關心，丁成桑，你還是這麽的溫柔。”


  蘇默亞溫和的對丁成說道，因為蘇默亞現在已經失去了人的形態，她已經不是人，所以自然失去了人的情感，所以蘇默亞不會因為丁成的關懷而感到喜不自勝


  蘇默亞隻是平靜的陳述著一件事實。


  這平靜是古井無波，死水微瀾的平靜，就像你麵對分隔多年的前任一樣的平靜。甚至連一個擁抱都覺得多餘。你的前任禮貌地問你要不要來一場時隔多年的情感交流，你隻覺得無聊。


  換句話說，蘇默亞現在進入了賢者時間。


  但是蘇默亞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賢者時間居然維持的這麽短。


  蘇默亞震驚的發現，自己在麵對丁成的時候，這個愛的死去活來（單方麵）曾經的心上人，自己的心居然還會微微的跳動。


  撲通撲通。


  那是已經停動的心髒又再次煥發出生機的跳動聲。


  蘇默亞震驚的發現自己的心髒又恢複了跳動，自己的腦海中又煥發出了第二春

  天哪，這是不行的呀，蘇默亞！


  你這可是有違人倫！

  蘇默亞在那一瞬間震驚了，在那一瞬間感覺到不好，因為自己已經不再是人了，已經失去了人的軀體，又怎能再輕易的動人的感情？就算動了感情那麽又要到何處來寄托？人會愛上一個非人嗎？就像人會不會愛上一隻猴子？

  蘇默亞開始開始感覺到糾結。


  感覺到糾結，就感覺到痛苦，於是蘇默亞眉頭深鎖，在丁成麵前，將頭埋進身軀，開始嗚咽嗚咽的抽泣了起來。


  在這一瞬間，蘇默亞是感覺到自慚形穢了


  自慚形穢的感覺，一直圍繞著蘇默亞。


  在宴會上的時候，在那麽多女神圍繞的時候，蘇墨雅尚且不敢向丁成，表達自己內心最樸素的情感，何況到了現在，自己已經變得徹底的醜陋，變成了一攤不成人形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她又怎能像丁成這麽好的人，表達出自己的感情呢？

  蘇默亞感覺到無比糾結，那一層又一層糾纏著內心的負麵情緒，仿佛又連著潮水從地上對著他席卷而來。


  “不好不好，我的精神病又要發作了，我的雙相精神障礙症又要發作了，我要犯精神病了呀！”蘇默亞抱著頭驚懼的大喊。


  而丁成聽到了蘇默亞的呼救。


  “蘇默亞，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清，聽不清楚啊。”丁成關心的問道。


  在丁成這邊聽到的，隻不過是蘇諾雅一個人，不成邏輯的臆語。


  “我痛苦、我痛、我苦啊，”蘇默亞對丁成說。


  “啊咿啊咿啊一呦！”


  “你在唱忐忑？”丁成關心地詢問。


  “啊啊啊啊啊啊，我苦啊！”


  蘇默雅爆發出一陣駭人的尖叫，內心痛苦已經完全擴大，唯一光明的地方又再次被痛苦吞噬。


  蘇默亞感到無比的難過，無比的痛苦，這悲傷又撕裂了他這狂躁的雙向情感障礙症，這伴隨著蘇默亞畢生的雙向情感障礙症，此時此日已經成為了蘇墨雅一生的宿敵，正在折磨這蘇默亞，要將他所有的人生吞噬。


  你已經毀掉了我上一輩子，還要毀掉我這一輩子。蘇默雅說。


  我不甘心。


  但是我又無能為力。


  如果你說這就是無能狂怒，那就是吧，你說的對，現在我已經不想再做任何的反駁我，我的心隻想平靜。


  我痛啊。


  我痛啊，我恨！我恨這讓我哭泣的人間，我恨著不公平的地球！蘇默亞雙手抱著頭憤怒的嘶吼著。


  蘇默亞迎來了再一次的崩潰，雖然蘇默亞事前已經經曆了無數次的崩潰，但每一次崩潰帶來的痛苦都是記憶猶新的。


  “我要死啊。”


  蘇默亞的雙相情感障礙症徹底爆發，所以蘇蘇默亞狂躁的扭動著，身軀亂舞，嘴巴亂抽，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像一個章魚那樣遊來遊去


  兩隻手從黑暗中伸出，兩隻幹枯的手，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口，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讓自己窒息。


  丁成迷惑的站在蘇默亞的麵前，雖然丁成不明白蘇默亞現在在幹什麽，但是丁成能夠感覺到蘇默亞的痛苦。


  “蘇默亞，如果感覺到痛苦的時候，要從悲傷中逃開呀。”丁成對蘇默亞說。


  “如果你一直沉浸在痛苦的陰影中，那你就會一直痛苦。”


  “感到悲傷的時候要從悲傷之中逃開，這是我送你的話，希望你記得，希望你學以致用。”


  那一瞬間，神聖的光芒籠罩著蘇默亞，蘇默亞抬起頭，突然感覺到一陣醍醐灌頂，仿佛迎來了人生是最大的一次成就。


  內心的陰影情緒消失，這種痛苦忽然就消散了，蘇默亞閉上眼睛，這仿佛是對自己畢生，最大的成全。


  蘇默亞不瘋了，不痛了，不狂躁了，蘇默雅的雙向情感障礙症感覺已經得到了緩解。


  蘇墨雅驚訝地發現，自己仿佛已經迎來了新的人生。


  一顆心還在撲通撲通的狂跳

  一瞬間煩惱煩惱全忘掉。


  蘇默雅歡喜了，蘇默雅圓滿了，蘇默亞感覺自己的人生重新找到了意義，

  心情好，身體自然也會好


  心髒活了過來，頭發長了出來，雙手從黑暗中伸了出來。


  蘇默亞的手恢複了，頭，腳恢複了，腿恢複了，心髒恢複了，胸部恢複了，嘴巴恢複了，舌頭恢複了，鼻子恢複了，黑潮之中，蘇默亞全身的汁水漸漸溶解，從黑潮之中蛻變出了一個新的，一個嶄新嶄新的，發著光的蘇墨雅。


  蘇默亞重生了

  重生的蘇默亞，帶著重生的喜悅，靦腆的站在定城的麵前。


  “那麽奇妙，難道說這就是愛嗎？超越宇宙，超越一切，超越所有人類情感的愛嗎？”


  愛打敗了科學，打敗了，詛咒也打敗了魔法。


  我是真的重生了。


  蘇墨雅興奮的在地上旋轉跳躍，閉著眼。


  蘇默亞知道，自己作為一個女神，自己不應該做出這樣的舉動。但是蘇默亞現在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悅，這種喜悅就像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是，是無法抑製住的喜悅，蘇默亞無法抑製住從內心滋生出的狂喜。


  我是真的真的好快樂，蘇默亞說。


  謝謝你丁成桑，謝謝你，讓我獲得了重生，你讓我認識了更好的自己，蘇默亞感情充沛的，真誠地感謝丁成。


  丁成隻是迷惑的搖著頭，我什麽都沒有做呀。


  不，你做了，而且你做的還有很多，蘇默亞認真的說。


  謝謝你，丁成桑，真的謝謝你，語言無法將我的情義表達出，但是這也是我唯一能向你表達的事情。


  謝謝你，沒有什麽言語能向我表達出你的感謝。


  沒關係，你開心就好，丁總說


  嗯，蘇默亞像典型點頭，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裏？丁成疑惑的問道。


  我要去我原本屬於的那個世界，換句話說，我要回到我原本就該去的世界，蘇默亞向丁成說道。


  就是那一瞬間，從黑潮之中迸發出一道耀眼的藍光，籠罩在蘇默亞的周身。


  是道藍光就難逃脫。


  恭喜你，蘇默亞，富江說。


  恭喜你，蘇墨雅，丁成說道。


  謝謝，謝謝你們，再見了，我的朋友們。蘇默亞沐浴在藍光之中，感覺到自信，感覺到興奮，感覺到自己即將得到極大的飛升。


  藍光逐漸暗淡，蘇默亞被吸進藍光之中的身軀漸漸扭曲，盤旋，最後蘇默亞變成了一陣煙，消失掉了。


  蘇默亞徹底從世界裏消失掉了


  從此世界上再也不會有蘇默亞的名字。


  蘇默亞走了，丁成說。


  準確的說，蘇默亞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富江糾正到。


  是的，蘇默亞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富江的話令丁成得到一些寬慰。


  那麽希望蘇默亞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生活是幸福的，這是丁成對蘇默雅的祝福，也是一個陌生人對另外一個陌生人的善意。


  好了，事情到現在已經有了一個結果了，富江點頭說道。


  那麽接下來，我也要走了，富江說。


  走，你要去哪裏？丁成一瞬間震驚，富江你要去哪裏？


  我也要像艾麗和佳子那樣，去往黑潮的終點站。在那裏等候著你，富江說。


  可以不要走嗎？丁成問富江。


  愛麗和佳子走的時候，丁成都沒有做挽留，但這一次，丁成對著富江作出了挽留。


  “富江小姐，如果我挽留你，你會不會留下？”


  富江看著丁成，綻放出無比恬靜的笑容，謝謝你丁成，謝謝你在我臨走的時候會這樣對我說，我不遺憾了。


  那麽你還是要走吧，丁成問。


  是的，我還是要走的，富江說道。這不是你的原因，而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已經厭倦了一次次受傷又一次一次一次再撫平，就像你說的那樣感到悲傷的時候，要從悲傷中離開，我要走了，是時候，我要踏上歸程。


  丁成，你不要難過，不要不開心，離開是為了更好的再見。希望時間能把我們變成更好的人


  這是一句敷衍的廢話，丁成流著淚對富江說到。


  什麽時候你也變成了這樣的人，這有道理嗎？這沒有道理呀。


  是的，這是沒有道理的，富江平靜地對丁成說，帶著恬靜的笑容，這句話是非常沒有道理的，隻是說出這樣的話會不讓我們那麽難過。


  離開的時候我們都是不難過的，那這麽那麽這句話就有了意義。


  富江和丁成在那一刻都沉默了，因為沉默代表著都已經無話可說。


  想說的話都已經說盡了，情感到這裏已經截止，所有的事情都將迎來他的好結局。


  那你走吧，丁成說。


  是的，我要走了。富江說：“而且我要盡快的走，唉，這一切都結束了，本來不想問的，現在還是問吧，丁成你有遺憾嗎？你心裏會有遺憾嗎？”


  我會有遺憾的，丁成說，但遺憾也隻是遺憾，就這樣了吧，遺憾是我們必須接受的事情。


  是的，遺憾是我們必須接受的事情，富江點頭說，那麽希望下一次我們能做得更好。


  富江點點頭，從房子之中走開。


  然後就是在那一瞬間，富江點燃了自己的房子。


  又一次熟悉的轟隆之中，富江的房子被點燃，像一個火箭那樣升入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