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半塊牛軋糖

  要找的東西是什麼？

  不知道。

  或許是寫在某個筆記本上的一段話，或許是在某本課本上隨手的一個詞，也可能是演草紙上隨意潦草的一個符號，也可能是房間里的某個物品，可能是一眼就看到的，也可能隱藏的十分隱秘……沒人知道。

  高誠跟方然兩人就是在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去找那一丁點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存在的所謂的證據。

  整整三個小時，高誠跟方然兩人在林封的房間里又是翻書搗騰物品，但是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找到，只是更加從旁佐證了一下，林封對洛安冉是真的有戒心！

  「果然……」方然坐戴著手套坐在地上，闔上翻了無數次的相冊對高誠說道：「除了他的手機里，有一兩張洛安冉跟棠溪兩人站一起的合照外，林封沒有一張她的照片！」

  有些疲憊的捏了捏鼻樑，高誠單手撐在書桌上：「其他的女同學，甚至陌生的人都可以有，唯獨洛安冉的沒有，說明……」高誠微微蹙眉：「林封對她是有戒心的，只是……不清楚，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洛安冉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你覺得呢？」方然望著高誠：「你覺得他知道不知道自己犯下的錯？」

  環顧這個普普通通一如其他高三孩子一樣的卧室，高誠能想象這個房間的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真的就是外表看著的那樣嗎？

  又或者，又真的是高誠推斷出來的猜測那樣的嗎？

  高誠不知道，他忽然覺得有點累，忽然想起了自己上學的時候，自幼生活在條件優越的環境中，雖然沒長殘，但是高誠在工作了多年之後，才有點後知後覺的發現，某些時候，他跟旁人看事的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輕重急緩也有差異，曾經有段時間，高誠很不理解，同學間因為某些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從小摩擦變成大摩擦這是為什麼？

  這世上有什麼是不能好好解決的？

  他缺少一些跟周圍同齡人共情的能力，換句話說，就是高誠那會覺得一切都能解決，不管用錢還是用別的，這可能也是源自於他出生的關係。

  工作幾年後，高誠才慢慢的懂了，這世上真的有些事情是不能解決的，是用錢用別的方法都不能解決的，就算是死亡——也依舊不行！

  就像現在，林封是死了，可是由他的死牽扯出來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叩叩叩』，就在高誠陷入沉思的時候，虛掩的房門被人敲響，高誠忙著回魂，地上的方然也忙著站了起來，還不等有下一步的動作，房門就被人推開了，是林泰，「林先生，有事嗎？」

  林泰客客氣氣的站在門口跟兩人隨便說了說，最後還是忍不住的壓低了聲音問道：「兩位警官一直在房間里，我是想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嗎？」

  「不用！」

  「用！」

  兩人異口異聲，相互對視一眼，緊接著又是一起說道：

  「用！」

  「不用！」

  在場的三人都沉默了，兩個警察更是面面相覷，同時在心裡深處感嘆：果然這不是朝夕相處的同事，還真沒默契！

  「好了……」高誠無奈的扶額，苦笑著：「這裡沒什麼需要你們幫忙的，我們自己就可以！」

  方然也忙著點點頭。

  「可是……」林泰猶豫的指著兩人幾乎要翻個底朝天的房間提醒：「這是我兒子的房間，你們想要找什麼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你們！」

  高誠跟方然兩人一驚，這才猛然驚醒，一看此刻房間的情形，兩人當場要挖個地洞鑽進去了，將人家亡子的房間弄的真的夠亂了，本來人家就夠傷心了，這下還在人家的傷口上蹦躂，兩人慚愧的瞬間無臉見人了，「咳咳……那什麼……」高誠想要挽救一下的解釋解釋：「我們……是在找東西，沒想到將房間弄亂了，我們會努力還原，我們……」

  「沒事！」林泰打斷了高誠的話，將房間門也整個大大的打開，往房間里走了幾步，看著房間，掃視整個房間，最後伸手抹了一把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顧自的在說：「亂了也好，要一直保持他離開時的樣子……看了只會更傷心……」

  兩刑警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

  「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還是來幫你們找東西吧，你們要找什麼？」林泰強打著精神，對兩人說道：「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地方，你們儘管說，這房間是我兒子的，我們也比你們熟悉他的習慣，東西放哪裡的話，我們也能儘快找到！」

  「不用……」

  「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在尋找什麼！」不等高誠剛剛開口，方然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暗暗的示意他不要開口，他則對茫然的林泰解釋著：「時間緊迫，我們也沒多餘的時間在這裡耗，實不相瞞，我們不在已經找到兇手了，而是……」方然說著抿了一下乾燥的雙唇，對於這種違反他們規矩的事情，他一個隊長級別的人物也不常干，但是現在他顧不上這些了：「兇手已經在警局了！」

  「什麼？」林泰倏地睜大了眼睛：「是誰？是誰殺了我兒子？是誰，是……」

  「等等林先生請你先冷靜一下！」方然忙著上前抓住他說道：「這是案件機密我們不能泄露，對你說這些已經是迫不得已了，因為我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

  「什麼意思？」林泰不理解，神情漸漸激動起來：「兇手都抓住了，你們還在磨磨蹭蹭做什麼？」

  「因為……」

  「因為我們還缺少最關鍵的證據！」到了這一步，高誠也不得不認可了方然的違規，對林泰認真的解釋著：「兇手的確是抓住了，但是兇手現在怎麼都不認罪，因為完全沒有證據證明兇手有罪，我們是依法辦事，現在的線索全部指向兇手，可是兇手不認，我們毫無辦法，按照法律規定，我們現在也只能扣押兇手48小時，要是在這期間找不到讓兇手伏法的證據，我們只能放了兇手，所以，我們才來案發的第一現場，想要找找看這裡是不是有線索，因為……」高誠說著輕蹙一下眉梢斟酌了用詞才說道：「在給你透露一點吧，兇手……其實是林封認識的人，而林封好像他早就有所察覺！」

  林泰徹底呆住了，震撼不以的看著兩人，張了張嘴好一會都沒說出一句話來，再出聲的時候聲音干啞的說道：「你們的意思是，他……知道自己會被殺？」

  兩刑警沉默，這也算是默認了。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林泰渾身都在顫抖，最後終於站不住，往一旁的牆邊靠了過去，喃喃著：「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個刑警該說什麼？

  該說，你兒子其實並不是你們看見的這樣完美的好人，他的身上也有污點，還是見不得光的那種？

  該說，你兒子做過禽獸不如的事，毀了一個女孩子，一個母親甚至是一個家庭？

  又或者該指責對林封所做的一切，全完無知的他們？

  人死不能復生，現在他們只想快點破案，至於以後真相大白的時候，他們該怎麼面對死去的林封，那是後面才考慮的事情了，現在……

  「所以，我們正在尋找證據，你要是有什麼線索，比如曾經聽過林封說一些奇怪的話，做一些奇怪的事，又或者發現他的一些什麼不常見的東西的話，希望你們能提供給我們！」高誠乾巴巴的說著，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索性什麼都不想說了，只想趕緊破案：「那什麼……」高誠覺得再待下去也無濟於事說道：「沒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你們要是想起什麼的話，希望你們能及時給我們，我們現在只差最後一步，就能將兇手繩之以法了，可要是過了48小時還沒有的話，就真的很難辦了！」

  放走了兇手不說，他們可能還要面對洛開霽的律師，不對，是馬上回去就要面對了，半個小時前，兩人都已經接到消息，洛開霽的律師已經來了！

  高誠跟方然兩人踏出單元門的時候，望著夕陽，都疲憊的呼了一口氣，他們是真的累了。

  「怎麼辦？」方然問。

  「還能怎麼辦？我也是沒辦法了！」高誠無力的說著，很頭疼，明知道林封有暗示了，可奈何兩人什麼都找不到，這種感覺最讓人無力，也最打擊人，

  高誠都沒辦法了，方然還能有什麼辦法？

  一起哀嘆一聲，方然道：「走吧，先回警局！」

  兩人默默的上車，迎著晚高峰的下班時刻，兩人擠進擁擠的車流里，往警局的方向開回去。

  一路上兩人誰都沒說話。

  這果然是徒勞無功的一趟……

  『叮鈴鈴~~~~』

  可就在這時候，開著車的高誠手機響了，高誠沒精打採的看都沒看直接開了免提有氣無力的說道：「喂，您好，請問哪位？」

  「高警官是我！我是林泰！」對方直接說道，聲音里透著一股急切。

  「林先生？」高誠瞬間擰了眉梢：「你找我是……」下一瞬間電話那頭傳來的一句話讓高誠瞬間睜大眼睛，同時『嘎吱——』一聲直接在路上來了一個急剎車，驚得後面的車子緊接著來了一連串的急剎，貌似……還追尾了，而這些高誠都顧不上，他金的目瞪口呆的說道：「等等，你剛剛……說什麼了？」

  「我說，我們應該是找到了你們想要找到的東西！」林泰聲音急切的說道。

  「等我回來！」高誠剎那間活了過來，緊接著飛快的將一個警報拿了出來，伸手摁響甩手放在了車頂上，打著方向盤立即掉轉車頭在方然一片驚呼中，閃電般的轉頭望林封家再一次的奔了過去！

  ……

  2019年6月12日，晚八點過一點。

  洛安冉正在無聊的逗著詢問他的民警時，突然審訊室的大門被人打開，風塵僕僕，滿頭大汗的高誠出現在了門口，那一瞬間，洛安冉一直無辜又無所謂的可愛臉上，那一直帶著的笑漸漸消失，整個人宛如被定住了一樣，眼睜睜的看著高誠走了過來，站在桌子邊，又眼睜睜的看著他落座在那些被他玩弄了一下午的民警位置上，最後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手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來，將一個小小的東西放在了兩人面前的桌子上，當洛安冉看清那樣東西的瞬間，她知道，一切都到了盡頭，都結束了！

  那是包裹在皺褶的透明糖紙里，被人咬了一塊的半塊牛軋糖。

  「有什麼想要說的嗎？」高誠的聲音平靜又有些低沉。

  洛安冉的視線從那半塊牛軋糖上移不開，她抿了抿雙唇，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偽裝了兩年早已習慣的笑意：「那……你想要讓我從哪裡說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