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真的老了
第二天早上，提奧照常來到畫廊。
按照昨天的計劃，他準備把店長辦公室騰出來，專門用來出售莫奈他們的作品。
提奧和比利一起把辦公室里的大班台、皮座椅、沙發、茶几、書架等一樣一樣搬出來。
那些東西全是實木傢伙，都太重了。
累的兩個人腰酸背痛。
比利抱怨，「咱們為什麼不請個師傅來幫忙呢？」
提奧拍拍比利的肩膀，「加把勁兒，都快完了，還請什麼師傅？」
兩個人正在哼哧哼哧的搬東西，突然，樓下有人叫提奧。
提奧探出腦袋往一樓看，安東尼站在大廳里。
提奧放下手裡的活兒，順著樓梯走下去，「安東尼，你怎麼來了？」
安東尼說，「嗨，我本來前天就計劃過來的，報社裡有事兒耽擱了。」
提奧拍拍手上的灰，對安東尼說，「正好，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安東尼打斷他，「讓我猜猜，這個月的銷售比賽，『印象主義』贏了？」
「哈哈，你猜對了。」
「真的嗎，太好了，這有點不可思議。」
「古比爾總部來確認過了嗎？」
「是的，約翰來過了。」
安東尼有點不相信，「他們怎麼可能贏？提奧，說實話，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手腳？」
提奧爽朗的笑了，「你說話真直接，那我也不隱瞞你了，是我自己，買了莫奈十幅畫。」
「什麼？十幅畫，那得多少錢？」
「一萬四千法郎，買了十幅畫，否則他們根本贏不了。」
「我就說嘛，不過，你哪兒來的錢？不要告訴我你把老馬奈給你的錢全都花在這上面了？」
提奧無奈的笑笑，「可不嘛，我已經傾家蕩產了。」
安東尼實在不理解，「你這是圖啥呢？」
安東尼從挎包里拿出小本子，對提奧說，「你知道嗎，其實在我來之前，已經猜到結果了，我猜你們贏了。」
「你是怎麼猜到的？」
「你想呀，要是學院派贏了，以路易的一貫的作風，一定會大肆報道的，他不就等著看你的笑話嗎？可現在，距離一個月的截止日期已經過去兩天了，《喧噪》周刊昨天出刊，卻隻字未提。」
安東尼說的有道理，提奧點點頭，「那確實。」
提奧想起約翰帶財務人員來查賬的那天，路易鬼鬼祟祟的蹲在畫廊門口，一定是沒有聽到他想要的結果，灰頭土臉的走了。
路易可能覺得自己特沒面子，不敢吭氣兒吧。
「提奧，快把你這個月的銷售情況大概給我說一下……」安東尼翻開本子，準備記錄。
「怎麼？你打算報道一下？」
「那當然了，咱們這一仗打得這麼漂亮，總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吧，這可是個宣傳的好機會，錯過了多可惜？」
提奧一想，安東尼說的沒錯，他怎麼把這點忽略了，還好今天安東尼找上門來，「對對，是得好好宣傳一下。」
安東尼向提奧訊問銷售比賽的細節，他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寫了半頁紙，估摸寫篇新聞稿的素材差不多收集夠了，就合上本子，準備走。
安東尼像所有的記者一樣，總是來去匆匆。
「安東尼，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安東尼把本子揣進挎包，抬起頭問。「什麼好消息？」
「古比爾董事會提前結束了我的考核期，現在我是正式的店長了。」
「真的嗎？恭喜你了，提奧店長。不過，如果總部要嘉獎我，我寧可希望他們給我發兩千塊錢獎金更實惠。」
「哈哈哈，你個財迷。」
安東尼趕著回去寫稿子，他告別了提奧。
……
盧浮宮的會客室里。
梅索尼埃正坐在窗口的一張桌子旁喝咖啡，他好像在等人的樣子。
尼沃伯爵走進會客室。
梅索尼埃轉過頭，看到尼沃伯爵，他趕緊放下手裡的杯子，扶著桌子的邊沿慢慢站起來。
「伯爵先生，您好！」
「坐坐」尼沃伯爵示意梅索尼埃坐下。
尼沃伯爵問，「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兒？」
梅索尼埃說，「是這樣的，尼沃伯爵，古比爾畫廊的事，想必您一定聽說了。」
尼沃伯爵滿不在乎的說，「銷售競賽嘛，我聽說了。」
梅索尼埃年紀大了，一激動手就有些顫抖，「他們比賽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學院派輸了……」
尼沃伯爵依舊很平靜，「我知道，怎麼了？」
梅索尼埃對尼沃伯爵的反應感到很失望，「這樣下去不行的，尼沃伯爵，學院派輸了，這意味這什麼？天吶，我不敢想象……」
尼沃伯爵不知道梅索尼埃是怎麼搞的，就為了這點小事，還專程跑來找他，他不想聽抱怨的話，準備起身離開。
他敷衍的安慰道，「比賽嘛，有輸就有贏，別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眼看尼沃伯爵要走，梅索尼埃更著急了，「尼沃伯爵，您聽我說，學院派是沙龍的主力軍，這次學院派輸了，意味著沙龍的權威受到了挑釁……」
尼沃伯爵覺得可笑，「哈哈，別說的那麼嚴重，不就是一個畫廊舉行的一次營銷活動嘛，輸了就輸了，下次贏回來就是了，那麼認真幹嘛？」
梅索尼埃說，「沒有那麼簡單，這明明是一場意外，學院派怎麼可能會輸？沒有人希望那個克勞德?莫奈贏……尼沃伯爵，難道你希望他們贏嗎？」
尼沃伯爵輕笑一聲，說「呵，你要問我的真實想法，那我還真希望他們會贏！」
梅索尼埃大吃一驚，「為什麼？」
尼沃伯爵笑著說，「你忘了嗎？我曾經當眾稱讚過這個年輕人，就在你的新作揭幕儀式上，如果他在這次比賽中輸了，那豈不是打我自己的臉嘛？你說對不對？」
梅索尼埃恍然大悟，「所以，這次的比賽的結果，是您……」
尼沃伯爵擺擺手，「別誤會，我可什麼也沒做，這次他們能贏，靠的是他們自己，我才沒工夫摻和這些事兒。」
「可是……」
「好了別再說了，你呀，好好畫自己的畫，別瞎操心！」尼沃伯爵站起來，往門口走。
梅索尼埃也站起來，目送尼沃伯爵走出會客室。
他猛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我是真的老了，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