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來日方長
喬安娜問，「提奧店長，你們有送貨服務嗎？」
提奧笑著說，「當然了，要不然你這小身板兒能把畫兒扛回去嗎？」
喬安娜揚起頭看著提奧，「您可不要小瞧我喔？」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喬安娜小姐」
「那您是什麼意思？」
提奧乾咳兩聲，「咳咳，我怎麼能讓一位如此端莊優雅的淑女扛著油畫走在大街上呢？」
這樣解釋還說得過去，喬安娜低著頭笑，她用手指擺弄著上衣的下擺的花邊。
「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送貨呀？地址你知道的，就送到我爸爸的畫材店裡。」
唉。
這是多好的機會，提奧真想現在就幫喬安娜把畫扛回去，順便送她回家，路上再好好聊聊。
他真想這麼做。
但現實情況並不允許，明天上午約翰就要過來了，他現在必須儘快把畫廊的賬目處理完，再把畫廊收拾收拾，明天漂漂亮亮的迎接總部的視察。
他十分糾結，真想腦袋一熱，把畫廊這堆事兒撂下，陪喬安娜回家，
但終究還是理智佔了上風，他覺得當務之急是先搞好畫廊的事，整整一個月的心血，就差臨門一腳，不能掉鏈子。
「呃……明天吧，明天我安排比利去送貨好嗎？」
「哦。」
喬安娜眼裡明顯閃過一絲失望。
喬安娜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提奧嘆了一口氣。
等明天搞定約翰，再去找她吧，來日方長，來日方長……提奧這麼安慰自己。
……
今天多虧了喬安娜，現在，莫奈和馬奈的畫一共賣了一萬九千二百法郎，比學院派的一萬八千六百法郎還高六百法郎。
嘖，這姑娘真是自己的福星。
提奧心裡美滋滋的，這下子，不僅贏了比賽，和喬安娜的關係也越來越熟絡，真是春風得意。
提奧哼著小曲把這個月的賬目整理完，又和比利把畫廊的衛生里裡外外搞了一遍，回到公寓已經接近午夜，他倒頭就睡。
……
早上，約翰一行來到畫廊的時候，提奧端端正正的站在畫廊門口迎接他們。
「約翰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提奧。」
約翰把手背在身後，踱步走進店裡，後面跟著兩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
約翰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他在畫廊的大廳里轉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他抬起眼睛往樓梯的方向瞟了一眼，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樓梯上的畫已經少了一大半，牆壁上空出不少位置。
約翰問，「怎麼樣，這個月莫奈和馬奈的畫賣的好嗎？」
提奧回答，「還不錯，約翰先生。」
約翰還是擠出一點微笑，「那就好，我也希望他們不要輸得太難看。」
提奧忍著沒說話。
約翰走到大廳拐角的沙發旁坐下，和他一起來的兩個年輕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約翰示意提奧也坐下。
「講一下吧！這個月的銷售情況。」
提奧開始彙報工作，「是這樣的，約翰先生，這個月，學院派的銷售額是一萬八千六百法郎，印象……」
「幹得好！」
還不等提奧說完，約翰就打斷了他。
約翰正了正身子，瞪大眼睛盯著提奧，「一萬八千六百法郎？這個業績已經超出了去年單月最好成績，你真有兩下子，提奧店長。」
提奧低頭笑笑，「謝謝誇獎。」
約翰翹起二郎腿，輕聲問，「莫奈他們呢？」
「一萬九千二百法郎，約翰先生。」
約翰差點跌坐在地上。
「多少？」
提奧又重複了一遍，「一萬九千二百法郎，約翰先生。」
約翰難以置信的搖搖頭，這和他心裡預期的差太遠了，本來，按照約翰的預計，『印象主義』作品的銷售額應該是學院派的零頭。
「呵，我不信！你可不要張口就來，我今天帶了財務人員，我們是要查賬的。」
「請便！」提奧站起來，向櫃檯的方向伸出一隻手。
約翰沖身後的兩個人說，「去去去，跟他去翻翻賬本，再查查他們的現金庫。」
「是。」
兩個年輕人跟著提奧走到櫃檯旁邊，提奧把賬本、交易記錄和送貨記錄都拿出來，一一擺在桌子上。
這兩個人明顯是專業的，他們分工明確，一個人看賬本，一個人看交易記錄，約翰也坐不住，把手背在身後，在兩個年輕人身後徘徊。
他們一筆一筆核對，足足折騰了兩個多小時。
兩個人合上賬本，抬起頭對視一眼，然後對約翰說，「約翰先生，我們查過了，賬目沒有問題。」
「查清楚了沒有？」
「查了兩遍，約翰先生。」
「好吧。」
約翰嘆一口氣。
他轉過頭面向提奧，「不管你用了什麼方法贏了這場比賽，只要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兌現。」
「謝謝您，約翰先生。」
約翰接著說，「從今天起，古比爾畫廊林蔭大道分店可以繼續銷售這些『印象主義』的作品，但是依然只能掛在樓梯那裡。」
賭贏了，卻還要掛在樓梯上，這和當初預想的結果可不一樣呀。
提奧有些不服氣，「這是為什麼？」
約翰露出為難的表情，「提奧先生，我希望你也能體諒我的處境，我回去還要給董事會報告，直接讓你們把畫掛在大廳里真的不太合適，畢竟之前董事會交代過，你別讓我太難做。」
約翰說的是大實話，他只是一個行政管理人員，什麼流派呀、立場呀、見解呀這些純藝術層面的東西，他是不感興趣的，他只負責管理層面的東西。
所以，他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向董事會交代，如何讓畫廊高效有序的經營，至於那些『主義』的紛爭，他不關心。
提奧也明白，其實他心裡還挺感激約翰的，正是因為約翰一個月前沒有對他趕盡殺絕，事情才能發展到今天這個可喜的局面。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固執牽連太多無辜的人。
提奧點點頭，「好吧，約翰先生，我理解，聽你的，我們先掛在樓梯上。」
約翰拍拍提奧的肩膀，「對嘛！不要急，一步一步來……」
約翰起身準備走，比利積極的跑去開門，剛跑到門口，他就看到一個人影趴在玻璃門上向畫廊裡面偷窺
「是誰？」
比利大喊一聲。
那人影一驚，一溜煙跑了。
比利追出去，只看到一個背影拐進隔壁的街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