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瞬間崩盤
幾天過去了,巴黎艷陽高照,法國的股市行情持續走高,股票價格依然是巴黎市民最熱衷的話題。
股票交易所天天人滿為患,一樓大廳里,大家個個滿面紅光,他們神采奕奕的盯著二樓的小房間,等待裡面的股票交易員報出新的價格,在心裡盤算自己又多賺了幾成。
一天清晨,提奧正在畫廊里忙著統計賬目,比利驚慌失措的跑進來。
比利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說,「出大事了,提奧先生!」
「怎麼了?比利!」提奧從櫃檯後面站起來。
比利手裡舉著一份報紙,「你看!你看!今天的報紙!」
提奧翻開報紙,頭版頭條一行鮮紅的大字寫著《慘慘慘:法國股市全面崩盤!》。
不錯所料,股市真的崩盤了,此時的提奧不知是該哭還是笑。
哭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傾家蕩產、負債纍纍,笑是自己的預言居然真的實現了。
「股市崩盤了!比利,你買了多少?」提奧擔心比利把身家性命都投進去。
「我一分錢都沒買!」比利笑的燦爛。
「沒買?你不是看到人家賺錢你眼紅,想要買一點?」提奧感到奇怪!
「可是,那天在休息室門口聽了你和莫奈先生的對話,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比利不好意思的說。
「好嘛!你偷聽我們說話!」提奧笑著抄起報紙,假裝打比利。
「提奧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誰叫你們越說越大聲!我又不能塞住耳朵!」比利把頭一縮,調皮的說。
「太幸運了,比利!還好你沒買!」提奧不忍心看到這個勤奮善良的小夥子,因為股票,把前途搭上。
比利露出劫後餘生般的笑。
「比利!今天的報紙送來了沒有?」費舍爾站在樓梯上插著腰大聲喊。
「送……送來了,費舍爾先生!」比利連忙答應。
「給我拿上來,順便給我沖一杯咖啡!」費舍爾說完轉身回到辦公室。
比利和提奧對視了一眼。
「怎麼辦?費舍爾看到報紙准要發飆了!」比利撇撇嘴說。
提奧聳聳肩膀,表示他也很無奈。
比利麻利的把報紙和咖啡放在費舍爾的書桌上,就飛快的溜出來了,他很怕費舍爾看到股市崩盤的消息,會把咖啡杯扔到他頭上。
不出所料,比利剛把費舍爾辦公室的門關上,不到三秒鐘,就聽見「咣當」一聲,是咖啡杯撞擊木門的聲音,比利慶幸自己溜得快。
「混蛋!」費舍爾大叫一聲,把報紙撕得粉碎。
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自己的房間里急得團團轉。
「保羅這死傢伙,非要這個節骨眼去度假!」費舍爾一抬腳,踢翻了一把椅子。
費舍爾破口大罵,因為買股票的本錢都是從銀行貸款來的,本以為穩賺,是知道賠的一塌糊塗。
聯繫不上保羅,費舍爾也只能幹著急。
定了定神,他決定去股票交易所看看。
費舍爾抓起外套下樓,走到畫廊大廳的時候,他的小腿一陣發軟,差點跌倒在地上,還好比利眼明手快,扶住了他。
費舍爾麻木的走在街上,陽光刺眼,他彷彿行屍走肉一般,恐慌的心情一直伴隨著他。
大街上,報童叫喊著「重大消息!重大消息!」他們挎包里的報紙立刻被一搶而空。
人們奔走相告,費舍爾一路走來,街談巷議的都是這個事。
一切來得太突然了,面對這個驚心動魄、風雲莫測的股票市場,大家束手無策,哪怕是像費舍爾這樣平日里囂張跋扈的人,都走得跌跌撞撞。
走到股票交易所門口,費舍爾傻眼了。
瘋狂的人們已經把股票交易所擠得水泄不通,警察拿著鐵棍站在門口,費力的維持著秩序。
大家憤怒的推搡著、高喊著、咒罵著,已經全然不顧什麼紳士的做派。
費舍爾待在原地,這是他以前從沒見過的場景,整個巴黎都瘋了。
一個男人飛快的跑過費舍爾身邊,像一陣風。那男人在人群的外圍停下,彎腰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的扔向股票交易所二樓的玻璃窗,嘴裡大聲的詛罵,「嘩啦」一聲,玻璃被砸碎了,玻璃碎片從高處掉下來,落進擁在門口的人群里。
「砸到人了!砸到人了!……」
「有人受傷了……」
「……」
兩名健壯的警察跑過來,把那男人摁在地上,一個滿臉是血的人,踉踉蹌蹌的從人群中擠出來。
現場一片混亂。
……
費舍爾垂頭喪氣的離開股票交易所,他漫無目的的走,不知不覺來到塞納河邊,他沿著河岸一直走,一直走,腦海里一片空白。
塞納河水平靜無聲,烈日灼燒著他的眼睛。
他早知道股市有風險,但沒想到會這麼突然。他自信的以為,自己可以在大賺一筆之後,全身而退。
目前,還有什麼轉機嗎?貌似沒有了。
「唉!」費舍爾長嘆一口氣,心如死灰。
今天,股票交易所門口的場景讓他徹底絕望了,全巴黎有多少個家庭一夜之間傾家蕩產?又有多少人像他一樣崩潰懊喪?甚至走向毀滅……
難道自己真的就這樣破產了嗎?自己多年的積累就這樣毀之一旦了嗎?
費舍爾低頭看著緩緩流淌的水面,感到頭暈目眩,他想,如果就這樣一頭栽下去,就什麼都結束了……
突然,不遠處傳來「噗通」一聲,費舍爾循聲望去,一個男人在河水裡浮浮沉沉,河岸上一個婦女抱著孩子哭天搶地的嘶喊「回來!回來!你回來!」。
兩名巡邏的士兵飛奔過去,也跳進河裡,齊力把男人救起來。
那男人濕噠噠的躺在岸邊石板路上,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穿喘著粗氣。
那婦女跪在他身邊嚎啕大哭,她拍拍男人的臉,男人猛咳幾聲,嘔出一灘水,微微睜開眼睛。
然後,兩個人連同婦女懷裡的孩子一起,抱頭痛哭。
那兩名兵站在他們身邊,一邊用力的擰乾衣服上的水,一邊抱怨著。
「這是今天第幾個了?」
「加這個,是第四個了!」
「這才第一天,過兩天可能更多!看來要跟上頭請示,加派人手巡邏。」
「這些人都是怎麼了?」
「錢賠完了,想不開唄!」
「唉!好死不如賴活著么!」
「可不是么!」
「……」
兩名士兵一邊說著,一邊走遠。
那一家三口的哭聲太刺耳。
費舍爾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曾幾何時,他覺得自己已經躋身光鮮富足的上流社會,卻沒想到,僅一次投資的失誤,使一切付諸東流。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不僅欠銀行的貸款,外面還有一堆外債。
這些年他投資的小工廠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做紅酒生意被合作夥伴卷錢跑路了,開咖啡館出了被舉報原材料過期被罰款封店了,自以為眼光很好的投資過一些畫家,結果無一例外,全都賠錢了……
他只有苦苦支撐,每天白天,他依舊光鮮得體,晚上卻經常在睡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以前顧及面子,那些債主沒有逼他還錢,他自己也以為這次靠股票可以鹹魚翻身,結清那些外債,但現在,一切都破滅了。
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翻身,那些錢,他一輩子也還不起。
他已經走投無路,再也支撐不下去,那巨額的數字壓的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