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蘇畫不願坐後座,一直拽著明楊的衣角。明楊開的很慢,她昏昏欲睡,時不時抽泣顫抖。每遇紅燈停下,明楊都會轉過頭去看她,眼中的柔情更增一分。
霓虹初上,賓利開上瓊花大道。
明楊取下安全帶,輕聲呼喚:「蘇蘇,我們到家了。」
「嗯?誰的家?」蘇畫揉揉眼睛,小迷糊似的眨眨眼,看到一旁的明楊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明總,我怎麼跟你……」話未說完忽覺頭暈目眩,胃裡翻江倒海。那恐怖的眼神,那噁心的味道,蘇畫打開車門蹲在地上一陣乾嘔。
被囚禁的二十個小時的她滴水未沾,心悸腿軟,站都站不起來,幾乎直接躺在了地上。
明楊讓她摟著自己的脖子,打橫抱了起來。
「明先生,回來了。蘇小姐……」李嬸看到一身髒兮兮,頭髮凌亂還散發著陣陣臭味的蘇畫怔住了,「蘇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弄成這樣?」
「阿姨,你去準備晚飯吧,我們一會下來。」明楊慢走慢說。
李嬸連連答應:「好好。」好奇心驅使她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嘆了口氣。
胸口一陣一陣的刺痛,心的頻率越來越快,呼吸一聲重過一聲,彷彿剛跑完馬拉松似的。明楊忍受著心臟帶來的不適,一步一步將蘇畫抱上樓。其實那個時候蘇畫是有所察覺的,明楊的心跳得好快,好似耳朵貼在響個不停的鼓上,但她以為明楊和自己一樣,是害羞的原因。
明楊扶著衣櫃門,待到不適的感覺逐漸散去,拿出一件嶄新的淡藍色襯衣轉身對蘇畫說:「只有穿我的了。」
「……」蘇畫點點頭,伸手接過。明楊輕輕摸摸她的頭:「去洗個澡吧,我就在這兒等你。」
「好。」蘇畫啞著嗓子回答,虛弱的身體搖搖晃晃,走到浴室門口,她轉頭看向看著明楊。那樣乾淨的面容,溫暖的笑意。好像一片蒼茫荒蕪的大地突然升起了紅日,融化了冰雪,大地長出綠油油的青草,草叢中開出五顏六色的花,是那麼的生機盎然,令人心曠神怡。
「為什麼是你?」眼底水光盈盈,蘇畫艱難的問道:「我以為我會被他關一輩子,我以為他會殺了我,我以為發現我失蹤了的可能是別人,我怎麼也沒想到,是你!我甚至以為……」
眼淚奪眶而出,如同晶瑩美麗的鑽石,蘇畫用手背擦擦兩腮,泣不成聲:「以為,你已經,忘了我。」
當她看到明楊的那刻心中是不可思議的震驚,當他抱著她上樓時心裡又湧起了一股羞澀的甜蜜。可當她坐在椅子上時,頭腦變得無比清醒,一種強烈的不安深深的失落籠罩心頭,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風輕輕一吹就能讓這個美夢破滅。
她無力的靠在牆上抽噎、流淚,心裡難受的要命。明楊走過去,在她快順著牆縮下去時,捧起蘇畫的臉頰。
「你真的想知道?」
蘇畫點點頭,明楊說:「因為我想你了。我知道我不該想你,可是我控制不住想去想你。我去鳴風就是想看你一眼,可是你不在,他們說你生病了。我擔心你啊,那個每頓午飯只捨得用十元的傻丫頭,營養都跟不上怎麼會不生病?」
「……」他說他想我?就想我想他那樣嗎?原來他是在乎自己的,原來自己不是暗戀,他和我是一樣的想法。蘇畫咬咬唇,顫抖說:「明總,我、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嗎?」
「我當然也喜歡你。」明楊笑笑,撓撓她頭頂,「以後叫我明楊,好嗎?」
蘇畫嗯了一聲用力點頭:「明楊,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她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腰,臉頰貼著他溫暖的胸膛,露出甜甜的微笑。明楊閉上眼睛,把手放在蘇畫的背上,無聲的嘆了口氣。
蘇畫不敢一個人睡,卻還是乖乖的躺在被窩裡,對明楊露出一個勇敢的笑。明楊一離開她就蜷縮成蝦米狀,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不敢閉眼睛,只要眼前一黑就是那恐怖的一幕。
窗外一聲炸雷陡然響起來,蘇畫跟著一乍。閃電照亮夜空,噼里啪啦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像無數只偷窺的眼睛。雷聲一個接一個,閃電一道連一道,蘇畫蒙住腦袋,死死咬住嘴唇,控制不住的顫抖。
怪獸在雨幕中搖擺,輕輕推開窗戶,帶著腥味兒的雨點飄了進來。他們順著窗戶爬到蘇畫的床邊,伸出尖利的五爪,張開布滿獠牙的大嘴,對著裝睡的人兒無聲大笑。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看不見,我看不見。」
突然一聲破響,天空彷彿都被劈裂了一般,蘇畫差點放聲尖叫,心幾乎要跳到嗓子眼了,掀開被子跳到地上,赤著腳往門口跑去。
咚咚咚咚~
「明楊,明楊……」蘇畫邊喊邊敲,著急的回頭張望,走廊黑黝黝靜悄悄的,但她覺得怪獸就藏在那個地方。
「明楊,明……啊!」又是一聲響雷炸破,耀眼的閃電接踵而至,蘇畫捂住耳朵叫了一聲,縮在門口抱成一團。
「蘇蘇。」明楊打開門看到一團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物體,他剛要蹲下去拉她,蘇畫就跳起來衝進去,又把明楊拽了進去,砰一聲關上門。
「怎麼沒穿鞋就過來?」明楊話音未落,蘇畫猛地撲上去,緊緊的摟住他,戰戰兢兢的說:「打雷了,有閃電,還有怪獸藏在我的床底下。我,我有點害怕。」
怪獸?明楊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拍拍她抖個不停的肩,說:「那我陪著你,等你睡著了我再走,好不好?」
蘇畫只搖頭,不吭聲,眼裡的驚恐明顯告訴他我不想過去睡。
明楊說:「那今天晚上睡我這兒吧。」
「……」騰地一下紅了臉,蘇畫低著頭,輕輕的點了點。手心都是汗,緊緊拽著明楊的手,怯生生的跟在後面,雷聲每響一次她就跟著抖一下。
桌上的電腦還亮著,依然是她看不懂的代碼。明楊穿著淺色的睡衣,發間有淡淡的洗髮水味道,清新怡人,趕走了蘇畫心中的恐懼。
「我的腳髒了。」蘇畫坐在床邊,雙腳搓來搓去。
「這邊來。」明楊牽著她走進浴室,打開蓮蓬頭簡單的沖了沖,然後抱起來放到床上,用白色的毛巾輕輕給她擦乾。那雙腳彷彿是上帝的傑作,皮膚白皙,腳趾頭像剛出生的嬰兒一般圓潤可愛,明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我是不是有點……」蘇畫咬咬唇,沒好意思說把矯情二字出口。
「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我小時候怕打雷怕狗,還嚇哭過。」
「那你為什麼後來又不怕了呢?」
「可能是因為意識到自己一個人,沒有可以依靠的吧。」明楊關上電腦也躺了上去,靠在床頭,雙腿疊加,左手墊在腦後,右手放在腹部上。「以前遇到打雷的時候,你怎麼辦?」
「小的時候要媽媽抱著睡,中學住校就跟同學睡。現在我一個人要一直開著燈,戴上耳機聽歌,放的很大聲的那種。」蘇畫抬起頭,「你上次彈的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秋日私語。」
「難怪我每次聽都會想到秋天。秋日私語,真好聽。」蘇畫喃喃道,「你好厲害,什麼都會。」
明楊側過身子,垂眼看著她:「我不會畫畫啊,不會做番茄雞蛋面,也不會包餃子。」
蘇畫仰起頭:「餃子你吃了嗎?好不好吃?」
「好吃。可我不捨得吃。」明楊摸撫摸著她的鬢角,「這是你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吃了就沒有了。」
「我本來想再多包一點,可是冰箱裝不下了。」
「是啊,就那麼點大,裝了餃子就裝不下別的了。」
明楊往下躺了一點,支著腦袋:「蘇蘇,你知道嗎?認識你是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事,我從沒有覺得生命這麼有意義,這麼讓我留戀,謝謝你。」
往後餘生若是都能陪著你該有多好。
「明楊。」蘇畫看著他的眼睛,為什麼覺得他流露出來的情緒不是幸福而是悲傷?
愛情的芬芳在四周流轉,火花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不停的閃爍,空氣逐漸升溫,熱到融化彼此的心。明楊眼不眨的看著蘇畫,伸出手去掌心貼著她光滑飽滿的面頰,蠕動了一下喉結。那一刻蘇畫的心跳得好快,快要突破胸腔蹦出來了。
她似乎有點期待著他能吻下來。
明楊微微一笑,轉過頭去輕聲說:「不早了,睡吧。」
蘇畫把頭埋在被子里,緩緩呼出那口差點憋死人的氣,悶聲悶氣的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