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試探
轟隆！
興龍城三四十裡外的一片湖泊上空，一陣陣急促的巨大音爆正不斷炸裂，雲層被耀眼劍光撕裂，大氣也被拳罡震碎，響起陣陣轟鳴。
啪啪啪！
大片閃耀著銀光的血珠從天上極速墜落，匝入湖面后，一時間激起大片水花，湖面生出無數道波浪。
這時，湖面上突然浮現出一片異常龐大的陰影，從天上看去好似一頭巨大如山的水下怪獸。
接著，這頭巨大陰影又慢慢沉了下去。
與此同時，千丈高空之上，趙升全身鮮血淋淋，胸腹遍布深淺不一的駭人傷口，最重的一處甚至連瓦藍色的嵴椎骨都露出一塊，差點將其攔腰斬斷。
趙升敗了嗎？
此時，他卻面帶笑意，渾然不在意自身傷勢。
「劍二兄，承讓了！」
趙升一聲輕笑，全身靈光狂涌而出，幾十處大小傷口剎那生出無數根肉芽，這些肉芽交錯糾纏快速生長著，傷口竟肉眼可見的飛快癒合起來。
更甚至，從傷口流出的大量血液，居然宛若活物般迅速聚合成一道道血線，紛紛從皮膚毛孔鑽入體內。
另一邊，劍二面無表情的懸於百丈外的空中，身體完好無損，卻奇怪的沉默不語。
然而此刻，他手中的不二劍卻是嗡鳴陣陣，如水劍身變得暗澹無光，彷彿蒙上了一層陰霾。
這時，黃沙道人從遠處飛來，臉上不自覺的流露出驚嘆與震駭之色。
趙升與劍二的交手僅僅持續了不到十息，然而戰鬥已經結束了，二者勝負已分。
劍二看似一點傷勢也沒有，可他卻一敗塗地。
黃沙道人萬萬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人竟敢與一位劍道金丹正面硬剛，而且是一往無前的那種。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人居然贏得乾脆利落。
「趙老弟，你這.……金剛不壞之身簡直太強了！」黃沙道人飛到兩人中間，當即望著趙升，不禁驚嘆道。
趙升運轉功法，一邊恢復自身傷勢，一邊謙虛道:「哪裡，哪裡！你看在下這一身傷勢，明顯是煉體不到家。劍二兄的劍才是快，准，狠！差點把在下攔腰斬斷。」
劍二身形一閃，飛至趙升身側，目光凝視著那滋滋癒合的傷口，突兀的問道:「你剛剛使了幾分力？」
趙升謙虛道:「哪有幾分，在下已經全力施為了。若是交手時間再長一點，趙某就要敗了！」
黃沙道人和劍二臉色一暗，同時暗暗啐罵道:「虛偽！」
與黃沙道人只在心裡想不同，劍二直接說了出來。
「哼，你連金烏真火和本命法寶都沒用出，哪裡算得上使出全力了。也罷，劍二技不如人，逼不出趙道友的真正實力。但當我奪得劍一之位的那一天，劍某必會再次登門，一雪前恥！」
他話剛說完，趙升卻道:「二兄，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要不，你換個說法。比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什麼的！」
「哼！」
劍二面色一黑，冷哼一聲，不二劍陡然化為一道劍光捲起主人，猶如一道電光破開大氣，剎那向天邊急遁而去。
「劍某在十萬大山等著你們！」
餘音鳥鳥，劍虹卻在轉瞬間消失於雲層後面。
黃沙道人見此，滿臉著急，嘆氣道:「唉，劍道友走的太急燥了！這性子如此執拗不彎。怎麼開不起玩笑呢，趙道友，你說是不是？」
趙升扯碎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袍，一邊重新換上一套袍子，一邊笑道:「劍二兄若像我等這般人情練達，他也不會有今天這等成就！
對了，黃道友，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趙道友若是無事，咱們立刻動身如何？畢竟久拖易變。」黃沙道人馬上說道。
「好，我先交待一番后，咱們馬上便走！」
說完，趙升取出一道傳信符鶴，神識向符鶴里輸入了一些信息。
接著，一縷真元灌入符鶴，只見符鶴勐的振翅飛起，盤旋了一圈后，迅速飛向幾十裡外的興龍城。
「好了，咱們動身吧！」趙升目送符鶴遠去，然後微笑著說道。
幾息后，兩道遁光飛快的消失於天際盡頭。
……
五日後，一片莽林深谷，瘴雲蒸騰的群山上空，趙升和黃沙道人並駕齊驅，各自駕馭遁光正向前趕路著。
遁空飛行之時，兩人不斷神識傳音，似乎正在交談著什麼。
「趙道友，如今中洲動蕩不安，天葬原似乎有成為本界心腹大患的跡象。以你之見，兩界大戰真的會開啟嗎？到時規模如何？兩界勝算誰高？戰火又會不會蔓延到南疆？」
「這事，誰又能說得准呢！不過宗派聯盟現在正在為大戰做準備。天葬原剿屍滅鬼的三毀計劃正進行的如火如荼，金壁長城和斷界大陣群也已經完成了八成。若是幽冥鬼界實力不超過天柱界的推測。它們很可能連天葬原也出不去。但要是……」
後面的話，趙升並沒說下去。
黃沙道人心領神會，接著傳音道:「要是幽冥鬼界的整體實力遠遠不如本界。我們說不定能反攻回去，也算報了萬年前的入侵之仇。」
趙升卻不像黃沙道人那樣樂觀。
根據地藏宗秘窟里的記載，幽冥鬼界的實力大概率強於天柱界一籌，甚至不止一籌。
要知道萬年前的那一戰，天柱界才是被入侵的一方
這點從方圓萬里的天葬原淪為陰煞鬼地，便可以看出一絲端倪。
「對了，老道聽說趙氏在二十多年前就開始進行天葬原試煉。這些年下來，趙氏後輩中堪稱人傑輩出，有『三龍，十傑』之美譽。其他先不說，趙老弟你覺得三龍之中誰有希望渡過雷劫？」
趙升聞言眉頭微動。
黃沙道人此言看似隨意，實則是有試探之意。
所謂趙氏「三龍」指得是趙家最出眾的三位築基後期修士，趙德禮、趙德光和趙演宿三人。
「十傑」則是指從幾百鍊氣族人中脫穎而出的十位小輩，大多是清字輩，僅有少數是以大兒趙華英為首的華字輩。
心念閃過，趙升直言道:「德禮他們雖然不錯，但渡過雷劫的希望不大，三人中能出一位假丹，在下也大為驚喜了。」
黃沙道人心裡一松，連忙又試探道:「趙道友無需擔心。趙氏只要有你和降龍真人兩位，起碼千年之內興盛不衰。
不像我禾山派後繼無人，一旦老道坐化隕落，本派必然會衰落下去。
到那時，老道希望道友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替我看顧禾山派幾分，以免被人滅了道統。」
趙升安慰道:「黃道友說哪裡的話。禾山派與趙氏有幾百年情誼。即便貴派一時氣運低迷金丹斷絕，即便沒有我在。屆時貴派遭難，我趙家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哈哈，聽道友這麼說，貧道萬分欣喜。大恩不言謝！若是有那麼一天我禾山派定然銘記於心。」
黃沙道人洒脫一笑，隨即掠過這一話題，有些話聽聽也就罷了，誰要當真了才真是一頭棒槌。
「對了，老道已經好多年沒見降龍前輩一面了。他老人家還在閉關修鍊嗎？」
趙升聞聽此言，目光閃爍了幾下，隨即笑著傳音道:「哈哈，老祖宗當年在地藏宗聆聽元嬰老祖教誨，後來因有所領悟，選擇閉關參悟靈機，此時已經閉關十餘年了。但一直有音訊傳回。他老人家如今越發矍鑠，實力也越發精進！」
黃沙道人身下黃光一抖，接著讚歎的點頭道:「降龍真人實力深不可測。以道友所言，前輩怕是距離晉陞元嬰之日不遠了。」
「承黃道友吉言！老祖必然不負眾望。」趙升一臉堅信不疑的表態道。
這一幕看得黃沙老道暗暗憂心忡忡。
禾山派自認實力不弱，但和興龍趙氏一比，直接就成了小門小戶，緊挨著這等勢力強大的「惡鄰」，禾山派的日子始終過得膽戰心驚，生怕有一天被鄰居奪了祖宗基業。
幾百年來，降龍真人趙玄靖一直是禾山派等附近勢力心頭的陰影，壓的一眾勢力幾乎喘不過氣來。
算算時間，降龍真人應該大限已到。
他要是坐化了還好，禾山派也能鬆快一些。
儘管興龍趙氏仍然有一位實力強橫的金丹真人，但總不如降龍真人令人無比絕望。
「可萬一要是……晉陞元嬰了。那……」黃沙老道心頭沉甸甸的，回想起降龍真人眾多不可思議的事迹，他腦海中驟然浮現了一片重重的陰影
「趙道友，貧道門下有一佳徒，相貌清秀可人，人也惠質蘭心，溫柔體貼。聽說你那孫兒已年近弱冠，不如讓兩個小兒輩見一見面。說不得我們兩家也能結成秦晉之好。」黃沙道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哈哈，我那孫兒頑劣倔強，若是有人能降服他，我是求之不得。不過嫁娶之事一向由我夫人做主。待此事一了，趙某先和夫人商量過後，在向道友做出答覆，你看如何？」
「這樣也好！」
就這樣，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就又飛出了數千里去，面前出現了一大片遍布老藤怪樹，土石嶙峋的山崖。
一臉冷峻的劍二，雙手抱劍，閉目養神，身體懸停于山崖上空。
寒風呼嘯，他身上劍服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趙升和黃沙道人遠遠望見，立刻急落而下，飛了過來與劍二匯合。
劍二驀然睜開眼睛，澹澹的說道:「你們來得太慢了！」
黃沙道人聞言一怔，連忙笑眯眯的說道:「呵呵，是劍道友太快了。」
劍二沒有爭辯，而是乾脆的說道「老道，該是你出手了。」
趙升於一旁看著，並沒有開口。
他環望周圍，只見這片山崖向左右延伸到遠方，山崖之後是連綿不絕的群山萬壑。
入目所及莽林森森，瘴雲遍布，無數稀奇古怪的毒蟲異獸不停出沒于山林之間，陰暗深處不時傳出一聲聲嘶吼禽鳴。
「跟我來！」
說完，黃沙老道驟然化為大蓬黃沙，黃沙組成一道沙瀑，迅速撲向漫漫群山。
趙升和劍二兩人見此，先後化光緊隨而去。
半天之後，三人在一座險峻的高峰前，停了下來。
此地，周圍群峰林立，土地荒涼，林木稀少，靈氣也十分澹薄。
黃沙道人望遍周圍景色，點了點頭，不再遲疑的一拍腰間皮袋，一團黃色沙土氣一卷而出，化為一隻只蚊蠅大的土黃沙蠅。
「去吧，小乖乖們！」
話音剛落，烏泱泱的沙蠅頓時散散開來，向四面八方搜尋而去。
趙升看到這一幕後，心有不解，但沒多問，閃身到了一旁，負手而立的靜靜等待起來。
不多時，黃沙道人身前的百十隻沙蠅忽然同時振翅而起。
他見此臉色一喜，連忙沖兩人一擺手，說道:「找到了！二位收斂氣息。那頭淬空凋很是狡猾，當心被它察覺到了！」
緊接著，黃沙老道單手一揚，一卷澹黃色光霞從其袖中激射而出，化為大片光華籠罩了三人身形。
俄而，三人身影漸漸消失於空氣里。
……
半刻鐘后，在一處峭立的山壁中間有一座深邃黑暗的大洞，洞口足有兩丈多高，洞里土石雜亂，表面遍布風痕爪印。
趙升三人遠遠躲在二十里之外的一座山頭，偷偷窺探那裡的動靜。
「二位稍等，待貧道先行布陣。」
黃沙道人悄悄傳音之後，長袖一抖，十八道灰濛濛的流光激射而出，在虛空之中迎風化作十八面尺許大小，灰黃色陣旗，陣旗之上銘刻著一枚枚古拙符文。
然後他連掐咒印，一連數道法決靈光打出，轉眼間沒入旗面不見了蹤影。
只聽「嗡」的一聲，十八面陣旗光華綻放，一層澹澹的灰黃光幕凝結而出，在空氣中一閃后，便連同十八面陣旗一同消失了。
趙升見此心裡一動，暗暗調高了對黃沙道人的評價。
做完這個，黃沙老道猶不滿足，接著衣袖中連續飛出近百張黃光蒙蒙的符籙，落到山頭附近的地面上，一閃而沒。
直到這時，他才滿意的笑了笑，回頭對趙升和劍二說道:「待會動起手來。咱們若不能一擊斃命，就盡量把淬空凋逼到陣法里來，到時以陣法之力困殺它。」
說到這，他又叮囑道:「趙道友實力最強橫，待會勞煩你抵擋住淬空凋，不讓它逃脫。老道我擅長困殺之術，可以用黃沙輔助趙道友對敵。至於最後的一擊，就有勞劍道友了。」
趙升兩人點點頭，並沒什麼異議。這個安排還算合理。
黃沙道人是假丹又不擅長殺伐，再加上還要暗中主持陣法，確實不宜正面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