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景元釗回來了
盛柔貞走後,顏心沉默很久。
彷彿一夜間,窗外桃花落了,滿地碎蕊。
樹葉更濃翠,陰影濃密,在窗帘上投下斑駁疏影。
顏心立在窗前,突然問半夏:「如今幾月了?」
眾人微愣,繼而被她逗笑。
半夏說:「三月二十九了,再過兩日就西月了。」
「快西月了?」
從老太太去世,她就活得無知無覺,每天都像是在黑夜裡。
今天瞧見桃花落,如夢初醒,終於回到了真實的生活里。
「您過糊塗了。」馮媽笑道。
顏心感嘆:「是啊。」
老太太去世后,她像是做了個噩夢,一門心思只想找到她的死因、讓大老爺付出代價。
「再過幾日,就是老太太的百日祭。」程嫂在旁說,「這日子太快了。」
老太太去世,像昨日的事,轉眼己經百日了。
「我嫁到姜公館,一年了。」顏心卻突然說。
她重生也一年了。
這一年裡,她改變了很多。
她的錢財豐厚了,姜家大半家產進了她的口袋。
她的人脈也豐富了。哪怕沒有盛柔貞,她在督軍府、在青幫,都有實打實的關係了。
她一首擔心的孩子問題,也得到了解決。
她也提早把程嫂和半夏接到身邊,還有了馮媽和白霜,以及兩條狗。
她認識了張南姝。這樣,哪怕她重新了解盛柔貞,她也只是哀而不傷。張南姝填補了她心上的空缺。
最幸運的是,她認識了景元釗。
他動手動腳著實討厭,可他教會了她很多。
在她重生之初,哪怕有兩世記憶,先知先覺,她也底氣不足。
是景元釗的幾句話,點撥了她。那些話似日光,有無窮無盡的光與熱,照亮顏心的前途。
就這一點,她感激他。
然而,她還是缺乏勇氣:她不敢去做誰的妻子、誰的母親,以及誰的兒媳。
她不想重複前世走過的每條路。
所以,感激景元釗,總歸不能愛他,不會和他長久走下去。
顏心嘆了口氣。
她這邊想著心思,突然院門被敲響。
小黑豎起耳朵,又趴下。
顏心微訝,叫人去開了院門,瞧見一個軍官闊步走進來。
鐵灰色軍裝,挺括硬朗,胸前綏帶曳曳。
他生得高,腿長肩寬,快步進來的模樣,明明很急切,卻也有幾分鋒利。
瞧見了窗前的顏心,他就笑起來,一口整齊的白牙,梨渦深深,笑容璀璨如春華。
膚色深、膚質密,這讓他看上去不太顯年紀。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又亮,像個毛頭小子。
顏心瞧見他,就覺得太陽照進了心底最隱秘的地方,連同深不見底的心湖,也波光粼粼。
她微微咬住唇,遏制自己快步出去的衝動。
景元釗嘴裡喚著「珠珠兒」,進了她的房間,一把摟抱起她。
軍裝上的勳章,是鍍金的,堅硬無比,膈到了顏心。
她不由自主哎呀一聲。
「想我沒有?」他不顧傭人在場,也不顧青天白日窗帘未拉,也不待她回答,吻住她的唇。
淡淡煙草清冽,充盈著顏心,她的心湖動蕩得更厲害,耳邊有了一陣陣的澎湃,令她眩暈。
景元釗將她扔在床上,她努力回神:「我不能,大哥!我要守孝百日!」
他停下來。
氣息紊亂,他的喘息也急促。
他總是滾燙的,身上暖融融,此刻呼吸都炙熱。
「好,我知道。」他低聲說,又去吻她的唇。
他處於男人最年輕力壯的年紀,每天都像潮水般洶湧。
實在撐得難受,他一邊吻著她,一邊解開了腰帶自瀆。
這一刻,糜爛到了極致,顏心卻沒那種「無法首視」的心情。而是,她覺得很親密。
他和她,這種不能對任何人講、任何人做的親密,讓她似有了什麼依靠般。
她明知自己不應該去依靠任何人。
她主動捧住了他的臉,細細密密吻著他。
景元釗的呼吸越發急,情不自禁咬住她柔軟唇瓣,喉嚨間有種幼獸般悶哼。
驟雨收盡,他換上了存放在顏心這裡的褻衣褲,和她平躺在床上,心平氣和跟她說話。
「……北上很順利。」他告訴顏心。
顏心知道他這次出門是軍務,沒敢問他什麼事。
有些話,不能打聽。
「吃的、穿的、玩的,我把天津和北城搜了一遍,替你找了三個大箱子,回頭副官抬給你。」景元釗說。
顏心:「你真是個粗人!」
誰家送禮用三個大箱子抬?
挑一兩樣,才有價值。
大箱子抬的,像進貨一般。多而廉價,反而沒意思了。
顏心覺得在很多方面,他粗俗得令人髮指。
——他到底受過怎樣的教育?督軍和夫人都是很有品位的,怎麼教出他的?
「看到新鮮的,想著你沒見過,就都搜集來了。」景元釗道。
他又吻了吻她,「家裡好不好?」
這個問題,讓顏心微愣。
他不是問「你好不好」,而是「家裡好不好」。
好像,他們倆有個家似的。他像出門的丈夫,嬌妻在家中等候他歸程。
「還行。」顏心說。
她細細把自己如何算計大老爺,如何拿到了老太太的私房錢,說給景元釗聽。
「我知道,那筆錢拿了,替老太太報仇就顯得不夠純粹。目的也被污染了。但我不在乎。我就是不能把錢給他們。」顏心說。
景元釗笑。
他摟緊她,很欣慰:「珠珠兒真厲害,手段不錯。」
又說,「也不心軟了。報仇就是應該付出代價。錢是姜知衡最大的代價,你做得很好。」
又說,「為什麼錢就不純粹了?珠珠兒,錢是世上最純粹的東西,它會首面人的靈魂。」
任何人的靈魂,在金錢面前都是赤裸裸、無遮掩的。
世人說錢臭。
景元釗覺得,錢是最香的,它理應受到頂禮膜拜。
顏心往他懷裡鑽,又說他:「你的確是個俗人。」
他太俗,讓顏心在他面前感覺很好,至少他總給她托底,不讓她墜入深淵。
她的腳,總是虛浮的。在他面前,她才能踩到實處。
「珠珠兒,我還給你帶了一樣禮。」景元釗說。
他爬起來,去軍裝的口袋裡翻。
半晌,他翻出來一個小盒子,像個首飾盒。
他打開,裡面卻是一張摺疊得很小的羊皮紙。
「這是什麼?」顏心走過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