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江家,書院。
沈淑雲點了一炷香,默默祈禱。
江家上下,每個人都滿心期盼。
……
演武場。
江小川三人已經趕到。
這次武考,足有千人。
與貢院那種書卷氣息不同的是,演武場整個氛圍稍顯沉重,多數人臉上都透著一股狠厲。
千人分為縱列二十個梯隊,每個梯隊五十人。
每個梯隊由一個小旗官點名核驗身份。
核實完畢,便向前彙報:「保密考生,已全數到齊!」
高台上,坐有三人。
為本場主考。
一個是衛城軍總兵張鶴齡。
一個是御林軍校尉梅延慶。
一個是南營提督謝剛!
三人中,南營提督官職稍大一些,為正四品武將。
三位武官傳閱名單。
張鶴齡看到江小川的名字,頓時怔住。
但轉念一想,便是嗤笑一聲,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或者是重名吧,江小川那個紈絝敗家子,手無縛雞之力,除了貪財好色敗家之外,能有啥本事?
他怎麼可能來參加武舉呢?
就算真的是他,來了也只能丟人現眼,翻不起什麼風浪。
只瞥了一眼,張鶴齡便不再留意,螻蟻一般的存在,根本不入他的法眼。
梅延慶見狀,笑著問道:「張總兵,名單有問題嗎?」
張鶴齡擺了擺:「似乎看到一個熟人的名字,仔細一看看錯了。名單沒問題,梅校尉,和謝提督覺得呢?」
兩人點了點頭:「沒問題。」
旗官傳話:「武考,第一場,開始!」
話音落,千人梯隊前,幾十個軍官揭開一個條條寬大的帆布。
帆布下,有一排水槽,裡面都是渾濁的泥漿。
待水槽全部顯現出來,旗官下令。
「第一梯隊!跳!」
此時已經深秋,雖不說天寒地凍,但也有些涼意。
眾學員雖不知何意,但第一梯隊也都聽令跳了下去,頓時黃泥水濕透全身。
「起!」
旗官發號施令。第一梯隊爬起。
「第二梯隊到位!」
「跳!」
一波接一波像下餃子一般往黃泥水中跳下去。
輪到江小川,跳下去之後,頓時能聞到一股腐朽的惡臭。
「瑪德,不會在這裡面拉了屎吧?」
江小川頓時有些心疼馬秀蓉,雖然人家沒說,但江小川知道她是為了陪自己才遭這般罪。
不到十分鐘,千人考生全部變成了黃泥落湯雞。
「入冰庫!」
演武場中一個庫房大門打開,裡面整齊擺放著一個個巨大的冰塊。
庫房四周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冬日可保暖,夏日可以隔熱。
但此時放了那麼多冰塊,那就跟大冰箱沒區別了!
江小川一愣。
看來我跟冰塊有緣分啊。
所有人被黃泥水侵濕后,都走進了倉庫中。
進去的瞬間,便感覺溫度下降了至少二十多度。
「冰庫內不可私鬥!若私鬥軍法處置!」
「凡堅持不住者,可棄權!」
「此輪淘汰半數!」
「棄權者過半,考試結束!」
旗官說完,便指揮軍士道:「關門!」
「咔咔咔。」
七八個甲士發力,厚重的倉庫大門,被慢慢合上。
「轟隆。」
倉庫關閉,光亮瞬間微弱了下來,只有倉庫頂上寥寥幾個天窗還有些許亮意。
高台上,三個主考官透過天窗,看著下面的情況。
南營提督謝剛道:「二位,你們說今場考試,多久能結束?」
張鶴齡想了想道:「我覺得半個時辰吧。渾身濕透的情況下,能堅持一刻鐘的人都在少數,半個時辰是多數人的極限了。」
梅延慶搖了搖頭:「今年的考生素質明顯提升了不少,我看一個時辰也未必出結果。」
張鶴齡笑了笑:「梅校尉是不是高看他們了?」
梅延慶道:「拭目以待。」
一個時辰后。
冰窖內!
江小川和楚陽馬秀蓉三人已經匯聚在一起。
馬秀蓉和楚陽面色有些發白,但狀態還行。
江小川感覺雙手雙腳已經快沒知覺了,身上的外套也被凍的有些發硬。
雖然時不時也會起身跳一跳,做做俯卧撐,但效果不是很好。
渾身濕透的情況下,通過運動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點熱量,很快就會流失。
「公子,沒問題吧?」楚陽關切的問道。
江小川搖了搖頭:「還行。不過這幫傢伙也太剛了吧……」
「不是我們剛,是你太弱了。」
這時關小明王浩等人面帶冷笑的走了過來。
「童試讓你矇混過關,算你僥倖,現在這場試煉,就是要把你這種垃圾剔除出去。」
對於當初童試輸在江小川手上的事情,一直令關小明耿耿於懷。
自己堂堂一縣的步兵督頭,輸給這樣的敗家子實在是讓他夜不能寐。
縣裡的步兵督頭,其實就是捕快,放到現在,也算得上是個刑警隊長了。
江小川無所謂的笑了笑:「我冷我承認,但你敢說你們不冷?鼻涕都掛上了裝哪門子大象?」
關小明等人連忙擦了一下,果然有些清鼻涕。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江小川嘴角微微上揚,拍了拍楚陽的胸口:「把你的存貨給本公子喝兩口。」
楚陽一臉肉痛的摸出一個葫蘆:「公子,你……省著點喝。」
楚陽雖然年紀不大,但酒量跟王振有的一拼,而且也十分好酒,平時都會在身上帶點存貨。
江小川扒開塞子灌了一口,砸了砸嘴:「香,熱乎!」
這酒香順著瓶子傳出來饞壞周圍了一群人,關小明都忍不住舔了舔嘴。
這味兒一聞就是上好的燒酒,這麼冷的地方,能來口燒酒,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小馬,你也來喝一口。」江小川遞到馬秀蓉面前。馬秀蓉也沒拒絕,喝了一口。
楚陽伸出了手,江小川卻直接放在了自己懷裡:「這東西可寶貴呢,省著點喝。」
楚陽接了個空,欲哭無淚。
關小明待不下去了,指著江小川鼻子冷冷的道:「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說著,關小明轉身離開了去。
「慢走不送。」搖了搖手。
隨著時間的推移,冰庫的氛圍跟溫度一樣越來越冷。
偌大的庫房,只剩下牙齒咯咯摩擦的聲音。
已經一個時辰了。
有多少人棄權?
一個都沒有!
誰也不想第一個認輸!
秋闈可不比童試,走到這一步關乎到前途,沒人想放棄。
台上三位主考官也是如坐針氈。
一個時辰了,竟然一個棄權的都沒有!
「去,巡視一番。若發現危險情況,強制退出!」
三人傳令下去。士兵領命,便從庫房小門進入查看。
「可有棄權者?」
「可有昏迷者!?」
無人回答。
士兵又巡視一圈,並未發現險情。
士兵巡視完,回稟三人。
謝剛飲了口茶,哈哈笑道:「看來,今年秋闈,要比往年有意思的多。咱們三人運氣不錯啊!」
張鶴齡搖了搖頭:「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給他們加點菜。」
梅延慶也來了興趣:「怎麼加?」
張鶴齡略作思考,便神秘一笑:「我們可用鼓風器,從通風口往裡鼓風!一旦風起,冰庫內氣溫定然再降!」
謝剛微微一怔:「秒啊!張總兵好手段!」
張鶴齡又道:「我們一邊鼓風,一邊還可以從天窗灌入冰水。」
張鶴齡和梅延慶相視,嘖了嘖舌。
這手段也太過毒辣了。
不過確實是好招!
當下三人一合計便下了命令。
「鼓風!」
「灌冰水!」
士兵得令,便用幾個巨大的鼓風器對準了通風口,以帆布桶子做接引。
每個鼓風器由數十個士兵踩踏,不多時,沉寂的庫房內便颳起了陣陣寒風!
這些考試的考生,原本就酷寒難耐,沒想到現在又添冷風。
每個人都感到深深的煎熬。
寒風剛起,天窗上,股股冰水往裡面灌注進去,半個時辰后,庫房中的冰水都淹沒到了小腿。
太狠了!
面對這樣殘酷的情況,江小川感覺自己神志都有些模糊,僅有的那點燒酒也喝完了。
手腳已經徹底沒了知覺,繼續下去,可能會報廢!
馬秀蓉擔憂不已:「若不行,你便退出吧。」
「不行!」
江小川搖頭。
雖然他不認為自己有多麼強大的意志力,但他堅決不願意認為自己是最差的那個!
雖然艱難,但他很享受這種感覺,因為這幅身體和意志力缺少的就是這種嚴酷的打磨。
況且,有上千人一起陪著自己,何樂而不為?
馬秀蓉知道江小川脾氣,便嘆道:「我讓你修鍊的心經,你練了嗎?」
江小川虛弱的拍著胸脯:「當然練了……而且練的不錯。」
「你說什麼!?」
馬秀蓉一聽,立馬就開始不淡定了!
馬秀蓉有些驚詫,但也明顯有些不信:「你練會了?!」
這才過去多久,就練會了?真的假的?
江小川扯了扯發烏的嘴角:「很簡單啊……我一晚上就練會了。」
一晚上就練會了?
馬秀蓉不可置信,隨後拉起江小川的手,十指相扣。
江小川有些激動又有些心虛:「秀蓉,你這是……」
馬秀蓉瞪了江小川一眼:「十個呼吸后,你同我一同運轉功法。」
原來是想試試自己有沒有練功。
江小川略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微微閉上眼,二人逐漸進入了狀態。
當江小川進入心經運轉之後,便感覺一股熱量從馬秀蓉手中傳了過來。
而心經的運轉方式,也從一個人的小周天變成兩人的小周天。
兩人在此時似乎緊緊相連在了一起,江小川逐漸感覺到了絲絲暖意。
雖然還是冷到了極限,但這一絲暖意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將他即將崩潰的意志力又拴了住。
馬秀蓉微微睜開眼睛,見江小川神情舒緩一下,頓時鬆了口氣。
凌波真人曾經說過「陰進陽退」這門心經功法,唯有女兒身才可以修鍊。
男兒身無論如何都無法融會貫通。
修鍊此功法的女子,終身不得與男子相合,若強行相合,輕則經脈俱損淪為廢人,重則身死道消,一命嗚呼。
但,若相合男子,也練成了同樣的功法,便可相輔相成,修鍊起來事半功倍。
不過,能練此功法的男子,千百年來從未出現過。
馬秀蓉能在三年時間成長這麼多,也多虧這套心經。
練此功法,也意味著斷了凡心。
故名:陰進陽退。
但師尊說她有此一劫,此劫男子,必定能練此功。
沒想到,師父說的是真的,江小川真的煉成了!
雖然僅僅通過手掌,但兩人便能將經脈流傳共通。
如水交乳融一般。
若師父說的劫數是江小川的話,這,還這是劫數嗎?
馬秀蓉不懂,她早已認可了江小川,但卻不知道師父說的劫數在何處。
寒意肆虐,時間過的十分緩慢。
每一秒都是煎熬。
從進入冰庫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我……我棄權……」
終於。
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
一名考生終於堅持不住,跌跌宕宕的走到冰庫小門敲擊銅鈴。
很快,便有士兵打開小門,將之拖了出去。
出去之後,便專門為考試的學員準備了薑湯和火盆以及一些取暖的東西。
有第一個心理防線崩潰,自然有第二人,第三人!
第八十人!
第二百人!
第四百人!
每棄權一個人,剩下的人都在默數。
冰庫還剩下六百人!
再淘汰一百人,第一場賽就結束了。
前四百人棄權的比較快,但越到後面,棄權速度逐漸慢了起來。
因為每少一個人,剩下人勝出的幾率就會大一分!
三個考官商議一番,再派士兵進去巡查,一旦發現狀態不對的立即強制拖出。
士兵再次巡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竟然已經有好一波人失去了意識。
這種情極其寒冷的況下,失去意識,跟死沒區別。
士兵強制清理出了八十人。
最終這八十人,有十七人,失溫死了。
張鶴齡看著那一個個被淘汰的名額,神色如常,並沒有多少表情。
梅延慶也是一臉淡然。
謝剛卻是有些納悶的道:「怪事啊,不應該啊,那個江小川,怎麼還沒出來?」
張鶴齡瞳孔驟然一縮,忍不住問道:「哪個江小川?」
謝剛答道:「就是江家那個紈絝敗家子啊。」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