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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嫁(二)

  那是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村子里的狗吠聲斷斷續續的。一陣哐哐哐敲門聲過後,我爺爺家裡來了幾個彪悍的大漢,他們毫不客氣的將我爺爺五花大綁了。那晚過後,村裡就再沒有人見過我爺爺了。後來,家裡的人也都不知道他被抓到什麼地方了。

  不過,我爺爺既然有如此深厚的家業,自然有比常人高明的手段。原來他在被抓走之前,就算準自己會有這一天。他怕我爹跟著受牽連,事先給我爹留了一點袁大頭和幾件清朝的瓷器,雖不多但不至於我爹以後過上流浪街頭的日子。

  可我爹畢竟不是我爺爺生的,沒有他一丁點的聰明才智和魄力。那時,我爹看著我爺爺留下的那些寶貝兒。先是高興了幾天,後來又惆悵了幾天。他整日在屋子走來走去,一直跟我娘念叨著,說是不敢把這些東西留在身邊,怕哪天我家門前也出現五六個大漢。

  一天吃過午飯,我爹在家裡找了一塊大白布,他把我爺爺留給他的那些袁大頭和瓷器都裹在一塊。隨後就把這些東西扛在肩上,背著我娘一個人悄悄的走到山裡。

  走了不遠,他在我家地的不遠處選好一塊地后,向下挖了一個很深的洞,將我爺爺留給他的寶貝全都埋在這座山中的土裡。回到家之後,我爹像個沒事人兒。我娘問他干甚去了,他說去山裡抓野兔了,可手上卻連一撮兔子毛也看不到。

  在我出生沒多久,我那個兩歲大的二哥就得了一種過敏的皮膚病。剛開始我娘並不在意,漸漸他的胳膊上長出密密麻麻的紅疹子后,我娘才感到擔憂。那時候我家連買些油鹽醬醋的錢都沒有,更別提給二哥輸液治病的錢,我娘便只好從她相識的人家裡給他尋來一些塗抹的膏子。

  誰知道十幾天後,我那二哥一覺過後就再也沒有醒來。那年頭,醫學不發達再加上沒有營養品,夭折的孩子不計其數。一個月後,我娘才從悲傷中走了出來。

  幾年過去了,我家的日子已經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那時候,全家人兩三年也買不了一件新衣裳穿,儘管稀的發白的小米粥和摻了糠的玉米窩窩在當時算不錯的伙食,但我和哥哥姐姐總是吃不飽。只靠我娘一個人種地打出來的糧食,哪能讓我們一大家子過活。

  我娘還時常念叨著那個早早死去的二哥,她生怕我們三個兄妹像二哥一樣過活不大。

  夏季里的一天,她突然想到當初我爺爺留下的那些東西。於是便差使我爹趕緊把它們找出來變賣了去,想著也能改善家中現有的窮苦生活。

  我爹他一聽,嘴角咧咧一笑,這才想到前些年被他埋在深山土裡的那些寶貝。他連連點頭答應我娘后,拿起門旮旯的鐵鍬火急火燎地往山裡跑去。我娘不明白他拿著鐵鍬要作甚,但我爹心裡清楚。

  我爹跑了好一會,認定了一座胖乎乎的山,撒腿朝當年埋寶貝的地方跑去。他使勁把鐵鍬插進土裡,後腳跟狠狠的將鐵鍬踩進去。土一堆一堆被掘了出來,我爹也不敢相信自己能這麼賣力。想想今後的日子不用幹活就有魚有肉,孩子們都有新的花衣服穿,他的兩顆眼球都快掉到地里去了。

  此時的他恨不得直接用手,也許那樣刨的會更快些。眼看著翻出來的土慢慢堆成一個小山丘,卻始終不見寶貝露面。當年埋的時候會不會挖的深了,我爹停了下來,身體貼著插在土裡的鐵鍬上這麼想了一會,稍微歇息了一會,又使出了吃奶的氣力鏟土。

  火辣辣的毒日頭曬的我爹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他一邊鏟土,汗水一邊順著他兩旁的臉頰漫流到他的脖子和衣服上。眼看衣服濕了一大片,可我爹卻依舊沒看到寶貝。

  過了一會,我爹終於干不動了。他把手裡的鐵鍬扔到一旁的土堆上,一屁股坐在土裡。愣了半天后,我爹起身又拿著鐵鍬向不遠處走去,接著又開始鏟土。他一邊挖嘴裡一邊嘟囔:

  「到底埋哪裡了。」

  是的,他快著急死了,全家人都指望靠那些寶貝吃飯,挖不到可如何是好。慢慢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上身那件爛了幾個窟窿眼的白背心早已全部濕透。一上一下的鏟土使得他胸前的兩顆黑**若隱若現的。

  他揮動著,不停的揮動著那把鐵鍬。直到精疲力盡,他才將鐵鍬扔了幾丈遠,整個人癱在地上。他像一隻剛耕完地的牛一樣對著天空喘著粗氣,兩隻眼獃獃的看著天上,臉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別提多難看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爹猛地站起身子,只覺得兩眼發黑,看什麼都覺得昏暗無色的。他晃晃蕩盪的走著,拾起那把扔在幾丈遠的鐵鍬。灰頭土臉的朝山下走去。他一邊走一邊用手拍著粘在屁股上的泥土,拍完后又用沾滿泥的手去揩額頭上的汗。泥和汗一相融,它們就嵌在我爹額頭上的皺紋里。

  回到家,我娘見到他濕透了的衣服和頭上已經乾的發黃的泥漬,一臉好奇的問他。

  「讓你去把那些東西賣了錢,你拿個鐵鍬作甚去了?」

  我爹知道寶貝已經丟了,是自己親手將大魚大肉的日子斷送了。聽到我娘的質問,他覺得有些愧疚,臉上多少沒了平日里蠻橫、生氣的樣子,只是低聲嘟囔著:

  「都怪我,要是當初我把那些寶貝留著,如今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我娘聽出來是不好的事情,就使勁兒的問他:

  「你說什麼?」

  「當初我害怕跟我爹一樣,被人看作是地主。我瞞著你,偷偷把那些寶貝埋到了山裡的一處地方。可誰曾想今天去挖的時候卻死活找不到了。」

  我爹整個頭耷拉著,兩個眼珠子獃獃看著地上。

  我娘看到我爹的那副樣子,就信了,著急上火的問他:

  「其它的地方挖了沒?」

  「問這麼多幹嘛,正因為都挖了才沒找到。」我爹又開始不耐煩了,沖著我娘吼道。

  「你倒有理了,丟了這麼值錢的寶貝,你能作甚?」

  我娘也不是泥捏的,更可況我爹丟掉的是我家的生計。有了這些東西,我家至少會好過很多。

  往後的日子裡,我娘只要與我爹吵嘴,總要將我爹的這件蠢事掛在嘴上。我爹一聽到,臉立馬皺的像個包子,氣洶洶的罵我娘。

  我娘的嘴就像一扇沒有上鎖的門,儘管我爹不樂意聽到這件事,但她總不由得將這件事說出來。有些時候,我娘沒說幾句我爹便要動手打她,隨即兩人就能扭打在一起。

  他們兩個三天大吵、兩天小吵。吵到勁頭上,我爹就要動手打我娘,過後我娘都會在我們面前哭的稀里嘩啦,埋怨自己命苦,嫁給我爹這樣的懶鬼。

  我一看到我娘哭的撕心裂的樣子,心裡就難受極了。眼睛里盈滿了酸楚的淚水,彷彿要奪眶而出似的。我暗暗思忖著,絕不讓自己以後也像我娘一樣,過上這樣的爛日子。

  是啊!「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我爹這樣的懶鬼,更沒有哪個女人喜歡過這樣的爛包日子。可命運吶!它卻總是讓老實辛勞的人哭著,讓偷奸耍滑的人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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