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他的妹妹
「我大舅舅四年前戰死在邊關了!」
楚歲歲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她原以為現在的自己已經可以帶些唏噓和追憶說出親人的死訊了，可是當這一刻真正的來臨，她發現她做不到，做不到用寥寥數字說出親人的結局。
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楚歲歲的心揪著疼了起來，眼睛也霎時就紅了，不過淚水卻被她倔強的含在了眼眶裡。
「不可能的，他的人血燭沒有滅，他一定還活著!」
尹青黛雖是這樣說的，可是她是不確定的，一年前她出谷的時候人血燭確實是燃燒著的，可是當時在點人血燭的時候趙敘白非要把她的血也澆在了那人血燭上，說他們要同生同死，如今她也不清楚那人血燭究竟還有沒有再為他亮著。
須臾之後尹青黛竟然暈了過去。
楚歲歲奔至尹青黛旁邊，可隨後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只得轉頭看向楚承奕。
「她內傷很重，我等會兒會找大夫過來。」
楚承奕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皇兄，可不可以把她帶出去診治啊！她應當不是壞人。」
楚承奕頓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
外面站著的侍衛靜默的走進來抬起了躺在地上的尹青黛。
楚歲歲也隨後出了那屋子，小跑了兩步跟上了楚承奕。
兩人依照剛剛楚歲歲來時的路折返了。
走至那個甬道的時候靜的只剩下了兩人的腳步聲。
「皇兄今日讓我自己從那裡進來有深意？」
「你有沒有喜歡的世家公子，我可以給你做主。」
楚承奕答非所問。
「皇兄沒聽說嗎？我最多只能活三年!所以沒想著嫁人。」
「假的!」
「嗯？」
楚歲歲疑惑的看向楚承奕。
「是我吩咐李太醫那樣說的。」
楚歲歲現在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話來回她親愛的皇兄了。
「是你先裝失憶的，我幫了你。」
彷彿是知道楚歲歲心裡怎麼想的，楚承奕隨後說道。
「那你也不能說我三年就死啊！我三年後沒死不就穿幫了。」
楚歲歲的嘴角抽了抽。
「不過你身體確實有些問題。」
知道什麼是一瞬天堂一瞬地獄嗎？楚承奕讓楚歲歲很好的感受了一遭。
雖然她不怕死，可是能活長久些自己還是想要活長久些的。
「皇兄，有什麼話直說好嗎？我已經不小了。」
楚歲歲第一次發現原來楚承奕說話也有這麼墨跡的一面。
「當年賢母妃是被人害的。」
「是吳芳宛。」
楚歲歲平靜的接過了下半句。
楚承奕轉頭看了一眼楚歲歲，不過楚歲歲低著頭神色莫名，楚承奕只看到了她的頭頂。
「我可以護你安安穩穩的過完餘生。」
「可是我想報仇。」
楚歲歲抬頭看向楚承奕，眼底一片坦然。
楚承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他本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兩人靜默的走完了狹長的甬道，一步一步走完了台階，出了那方昏暗的天地，來到了剛剛楚歲歲進來的那間屋子。
「知道後果嗎？」
楚歲歲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串珠重重的點了點頭。
「知道。」
楚承奕在那座屏風上按了一下，暗道緩緩的關上，他隨後撩了撩袖子朝著茶桌走去。
楚歲歲跟著走了過去落座在了另一方。
「你的武功為什麼沒了!」
「一年前被楚嘉沁身邊的一個奴才掰斷了手，沒有醫治，廢了。」
楚歲歲發現楚承奕說話真的跳躍性很大。
「剛那個人應當可以醫好你。」
「尹青黛？她會醫術？」
「他是不死谷的少主。」
楚承奕將放在小爐上的茶壺拎起，給放置在楚歲歲面前的茶杯注滿，隨後又給自己添了些。
所以？
楚歲歲一時間有些理解不了這個關係。
「不死谷據說有無上醫術，可以起死回生，長生不老。」
起死回生……長生不老……這不是神做的事嗎？
楚歲歲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愣愣地喝了一口。
「啊！」
「不過應當沒有這般……誇張。」
楚承奕的話剛說了一半那邊楚歲歲便尖叫出聲了。
楚承奕看著被楚歲歲吐上了水的一干茶具心裡抽了一下。
一邊還在給舌頭扇風的楚歲歲看見楚承奕眉頭緊皺的樣子突然想起來她這皇兄是極愛乾淨的。
「對，對不起啊！皇兄。」
「無妨。」
雖然嘴上說著無妨可是楚歲歲還是看到楚承奕不著痕迹的向後挪了一步。
「尹青黛醒了我會想辦法讓她去到宮裡幫你，過段時間凈安國應當會來人，父皇那一代凈安國嫁了嫡長公主過來，按照兩國盟約這一代我們得嫁公主去凈安。」
楚歲歲很少見楚承奕一口氣會說這麼多話。
「初堯愈漸的大了，吳家，吳太皇太后，隋王應當已經等不及了，這兩三年內肯定會行動，若是這次楚嘉沁和親到了凈安，他們的勝率會大很多。」
說到這裡楚歲歲突然間明白了上一世為何吳芳宛捨得讓她捧在手上的女兒遠嫁凈安，原來是為了她兒子隋王，看來無論再怎麼喜愛女兒終究還是不如兒子的，想到這裡，楚歲歲微微哂笑了一下。
兩國和親歷代是要嫁入皇宮的，如若適婚的公主與對方皇帝年齡相差太大，那也是要嫁給適齡的儲君的。
而且為了保持盟約的可靠度，和親的公主必須與皇帝是嫡親的兄妹或姐弟，可這一代嫡長公主楚嘉沁的兄長隋王並沒有做皇帝，所以如果楚嘉沁當真和親去凈安國，那麼很有可能凈安國會幫助隋王奪取淮安的皇權，以保證兩國盟約的緊密。
「兄長的意思是？」
「前兩日凈安寄了國書來，說是這次五皇子會來國訪，據說這五皇子在凈安很受寵，但是手上一點實權都沒有，是西京城裡有名的紈絝，而且凈安國如今並沒有立儲君。」
「所以他只是凈安國君的棋子。」
楚承奕讚賞的看了楚歲歲一眼。
「現在還是猜測，吳家那邊也在懷疑，畢竟不是儲君，所以我們要逼她們一把。」
楚歲歲點了點頭。
「對了，皇兄，西南部最近有發生什麼禍事嗎？」
楚承奕想了想:「很正常！為何這般問。」
楚歲歲沒想到楚承奕還會反問自己，打了個哈哈：「前幾日做夢夢到西南部遍地死屍，估計可能是我之前讀到了瘟疫的相關事情胡思亂想罷了。」
「我會留意的。」
楚承奕點了點頭。
楚歲歲想要的就是楚承奕的這句話，她記得前世幾個月後西南部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死了數十萬人，皇兄震怒砍了西南下至九品小官上至三品大員百十名官員的腦袋，因為疫病早有端倪，可是官員為了政績皆是將這個事情掩蓋了下去，最後導致半年後新年時大家走親訪友導致疫情開始更大面積傳播，屍骨成山。
雖是那些官員罪有應得，可是皇兄還是落得了一個殘暴的名聲。不久后楚嘉吟便拿出了醫治瘟疫的藥方，在疫情遏制以後被封為了仁智公主。
想到這裡陸嫵突然間想到了自己一直尋找的那個人，上一世在楚嘉吟身邊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尹青黛，可是她明明記得那人身材矮小，四五十歲的樣子，長的也很是普通。
「皇兄，你說這世間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將一個人變成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比如改變相貌，年齡，身材等！」
「易容術，易骨術，擬聲術，都可以，不過此類術法只有書里提到過。」
隨後楚承奕看著楚歲歲疑惑有興奮的神情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無事的話最近在宮裡好好看些書。」
楚歲歲覺得楚承奕嫌棄自己嫌棄的只剩下指著自己說自己無知了。
「是。」
「用完晚膳你再回宮去吧！」
「是。」
楚歲歲還正想再賴一賴，最好能在王府蹭一頓晚飯呢！沒想到得到了邀請，一瞬間眼睛都笑彎了。
楚承奕看見楚歲歲這樣眼睛里也多了一份笑意。
每個人都是需要親密關係來寄託自己的情感的，缺乏親密關係會讓人逐漸變得焦躁，孤僻，冷漠，分裂。
楚承奕恰恰就屬缺乏親密關係的那一類人，沒有親人，少有朋友，沒有愛人，可楚歲歲的出現讓楚承奕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
剛在地牢她從自己身後走出來，站到自己身前和尹青黛談判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原來有人願意站在自己的身邊，儘管她很弱小，可是她還是想要護著比她強大的自己。
一如九年前她站在自己的前面，那時她才六歲。
在那一刻開始楚歲歲就不再是屬於他想要還給賢母妃的恩情，而是他想要守護一生的妹妹。
楚歲歲扶著自己圓滾滾的胃終於從攝政王府的大門移了出來。
「公主這般飲食可不好。」
趙嬤嬤一手扶著楚歲歲一手拿著食盒說道。
「還不是王府里的飯菜太好吃了，我一時沒控制住嘛!」
楚歲歲別了癟嘴說道，說實話她現在也挺後悔的，畢竟吃撐了是真的不舒服，她現在覺得她只要身體浮動大些，飯菜就能從口中吐出來。
「這裡面我放了些山楂等會伺候公主吃些，裡面的其他糕點放在冰里冰一冰明早再給公主吃。」
一行人走到了馬車跟前趙嬤嬤將手裡的食盒遞給了一旁的兮荷並囑咐道。
「知道了，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