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春風一度(上)
魏忠賢果然不只派了一個密探。被洛綺公主捉住的不過是其中一個最不機靈的，而其他兩個人，早已回京，向魏忠賢呈上了搜羅的「證據」。
看著這些所謂的「證據」，魏公公知道，若是真的嚴格調查，這些證據是不能證明什麼的。但他幾次三番在朱由校心中種刺，如今，這些證據足以讓皇上心中的刺扎出來。
朱由校看著魏忠賢的證據，想到八王爺的刺殺、對自己兒子之死的容忍、帶軍、私放褚英和湯古代，這一切聯繫起來，再加上魏忠賢不斷地添油加醋，他覺得，八王爺這是要反了。
「魏忠賢，八王爺反了，你有什麼辦法能阻止他？」
「皇上，您可以下旨，讓熊廷弼將八王爺的軍權剝奪，就地抓捕，然後遣送回京審問。」
朱由校沉默了一陣子，覺得這個辦法未必有效。
「魏忠賢，如果八王爺真的反了，勢必連同熊廷弼一起，這熊蠻子怎麼會聽朕的旨意？」
「皇上勿憂，八王爺和熊廷弼雖然在邊關，很難控制，但他二人的家眷皆在京城。況且，老奴已經派錦衣衛將八王府和熊廷弼的宅院監控了起來。
只要皇上一聲令下，老奴立即就能控制住八王爺和熊廷弼的家眷。熊廷弼的家眷被控制，不怕他不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
聽到這裡，朱由校眼中一亮，他雖然覺得靠挾持大臣的家眷來達到目的有些齷齪，但事到如今，在權力和政治的壓力之下，為了保住皇位，齷齪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他點點頭，讓魏忠賢行動。魏忠賢得到了皇上的首肯，心花怒放，立即著手行動。
他幹了幾件事兒，首先，先讓許顯純帶領錦衣衛和御林軍將八王府和熊府暗中圍了。接下來，找人擬好了給熊廷弼的聖旨，然後蓋上了自己的大印。
雖然他和皇上說，只要熊廷弼逮捕八王爺，但在聖旨上，他可不是這麼寫的。他寫的是，逮捕朱常溥，若遇抵抗，立即格殺勿論。
聖旨寫完了之後，他拿了熊章的一塊貼身玉佩，讓宣旨官一併帶到大營秘密宣旨。
這塊玉佩，乃是熊章在醉香樓夜宿的時候，酒後一時興起，送給了服侍他的女人。這讓許顯純輕而易舉就拿到了熊章的貼身之物。
這魏忠賢為什麼要暗中採取這些手段呢？其實，這小子還有陰謀中的陰謀。若是大張旗鼓圍了王府和熊府，勢必會弄得天下皆知，消息便會傳入朝堂。
如今的朝堂雖然儘是魏黨，但總還有那麼幾個武將，根本就不甩魏忠賢，這些武將要麼自己戰功赫赫，要麼家族聲名顯赫，幾乎沒人能動得了。八王爺和熊廷弼在他們心目中，又頗有地位。
若是讓這些武將知道魏忠賢的陰謀以及皇上的聖旨，這些人要麼會派人給王爺送信兒，要麼就會大鬧起來，爭著吵著要見皇上。
朱由校如今不過是被魏忠賢前後的布局和安排一時蒙蔽了。一旦有人吵鬧起來，未免不會醒悟過來。那魏忠賢就前功盡棄了。
他是想趁著皇上犯迷糊，最好熊蠻子接到聖旨後為了保住家人立即行動，八王爺反抗，被格殺才好，因此，決定低調進行。
魏忠賢受到了客氏關於「勢論」的啟發，又親感受到了一旦起勢的根基斷掉，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奈何自己。他原本還怕被查處什麼端倪來，但此刻，他明白了，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沒了，勢也就沒了，所以這「勢」又轉向自己。就算給他們查出個什麼來，自己也能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這「勢論」，魏忠賢越是琢磨越覺得有味道。所以，他認為，只要把王爺想辦法弄死了，王爺的勢也就沒了，這天下，就是自己說了算了。
正是由於有了這層思考，魏忠賢才學會了低調。常言道，流氓地痞不可怕，有文化的流氓最可怕。魏忠賢受到了啟發，害人的能力又長了不少。
洛綺進宮之後，立即拜見了張皇后。張嫣見到自己的小姑姑，淚流滿面。
「姑姑，嫣兒的孩兒沒有了！嗚嗚嗚」
洛綺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是上前扶起了躺在床上的皇后，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裡，任由她失聲痛哭。
皇后哭了一陣子，漸漸好轉了一些。
「嫣兒，我們要給小皇子報仇雪恨！此事，你可知道一些端倪？」
「姑姑，現已查明，是凈月呈上來的一碗燉梨之中被下了墮胎藥！」
「誰？！凈月？！」洛綺不敢相信這個結論，她當然認識凈月，知道這凈月乃是皇后隨嫁的丫頭，自幼伺候在皇後身邊，張嫣待她如同姐妹，而且為人素來忠心穩重，怎麼會是她下藥的呢？
「正是！出事的當晚，她就失蹤了。後來，出了這事兒，宮裡亂成一片，也沒人想起她來。等事情稍稍平息，大家才發現凈月不在宮裡很久了，這才起疑。」
「如今可找到人？！」洛綺覺得此事必有蹊蹺。
「第二天就找到了，不過，人竟是痴痴傻傻的。她哪也沒去，就在柴房之中，也不坐下，更不躺下，就那麼直勾勾地站在那裡，站了一夜」
「人痴痴傻傻的？！莫不是中了什麼毒了？」洛綺馬上想起了九蠱還魂香，她知道，王爺受了這香的蠱惑，竟然連皇帝都去「刺殺」，中毒的狀態也是痴痴傻傻的。
「我找了傅春華幫她診治，但一點效果也沒有！」
「嫣兒，這可能是九蠱還魂香。」洛綺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這種香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張皇后。
張嫣聽完，嚇得花容失色。
「姑姑，有這麼厲害的迷藥，那豈不是說，這持葯之人，可以為所欲為了？！」
「也未必！因中了香毒之人往往會痴痴傻傻的，眼神迷離，只聽蠱鈴的召喚和命令，若是正常人仔細觀察，必可發現中毒之人的異樣。因此，此香只可用於陰謀詭計，暗地突襲，卻不可用在大庭廣眾。」
「姑姑，都怪嫣兒，對凈月太過信任了，太習慣她的行為了，竟沒有觀察出她當時有何異樣，如今想起來，那日凈月的確有些異樣。
兒啊，是娘害了你啊，娘大意了。嗚嗚嗚……」說著說著，張嫣又失聲痛哭起來。
洛綺也跟著掉淚。皇后哭了一會兒，又問道這香都什麼人有。洛綺本想告訴她，如今大明朝持有九蠱還魂香的只有魏忠賢、許顯純和童鶴年以及他們的團伙。但轉念一想，如今張嫣失子，情緒激動，若是知道魏忠賢是這事兒的主謀，會不會立即和魏忠賢火拚。
魏忠賢可並非一般人可比，畢竟朱由校十分信任他。若是皇后失了冷靜，與魏忠賢硬碰硬，弄不好是要吃虧的。
想到此處，她想要遮蓋過去。但讓她沒想到的是，皇后已經知道了這必是魏忠賢搞的鬼。
原來，張嫣曾經拜訪看望過剛從錦衣衛昭獄里出來的八王爺，和王爺說起過這事兒。雖然當時並沒有談及九蠱還魂香，但是，八王爺能夠痴痴傻傻地去行刺，一定也是中了這香毒。要害王爺的是魏忠賢，張嫣深知此事，自然將此事聯繫到了魏忠賢。
「姑姑，此事必然是魏忠賢所為！」張嫣冷靜了下來，又恢復了以往的聰慧。
「嫣兒既然已經知道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了。的確，此事魏忠賢有莫大的嫌疑！但依我所見，要想對付魏忠賢並沒有那麼容易！」
「姑姑，你放心，嫣兒雖然痛失愛子，但還不至於被悲傷沖昏了頭腦。要對付魏忠賢，勢必要冷靜謀劃一番。」張皇后說的斬釘截鐵。
當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女人，將悲傷的情緒轉化為行動的動力時，她往往有最決絕，最強大的內心。雖然大多數女子都是感情動物，但一旦有人毀滅她們對感情的希望，她們立即能夠變得冷酷而又充滿智慧。
皇后張嫣，自然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她怎麼會讓感情和情緒牽絆自己的復仇大計呢。
聽到張皇后如此說，洛綺才放下心來。
「未知姑姑來找我，有何要事？」張嫣很快就恢復了常態，想起洛綺來宮裡尋自己，勢必是有事。
「嫣兒，如今這魏忠賢仍對王爺死纏爛打，陰魂不散。王爺與熊大人在邊關制定了一個計策，釋放了努爾哈赤的兩個兒子褚英和湯古代，用的乃是借刀殺人之計。
誰知這魏忠賢卻藉此事，向皇上密報王爺造反。嫣兒，不知你是否能在皇上身邊進言，讓他仔細思考此事，不要聽魏忠賢的一面之詞？
如今你痛失愛子，情緒不穩，這是不是對你來說是個負擔？」
「姑姑放心，往小了說，王爺、姑姑、嫣兒的敵人都是這魏忠賢；往大了說，魏忠賢目前已經是這個朝廷和國家的敵人了。嫣兒勢必會襄助姑姑，除掉這個巨奸！
而且，嫣兒和皇叔有個盟約，事關皇叔，嫣兒必定儘力！」皇后對魏忠賢充滿了鄙視和恨意。
「嫣兒，難為你了！」洛綺道謝。二人又說了會兒話，洛綺見皇后的精神尚未恢復，就告別出了宮來，直奔敬賢庄復命。
而張皇后則陷入了深思。她愈發地感到，如果不除掉這魏忠賢，自己和其他人，乃至整個國家都可能受到巨大的危害，大家別想有好日子過。但無奈的是如今皇帝十分信任他，該如何才能影響皇帝的想法呢？
一個想法在她的腦海中漸漸醞釀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