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罌粟

  又是一年草長鶯飛的時節，窗前的樹葉煥發出綠色的生機。只是張家的管家卻並沒有被這種盎然的氣氛所感染。他面色陰沉的站在書桌前練著字。底下跪著的是徐子翼，他身量比前些年稍長了些，只是臉色同樣不好，仔細看看，還能瞧著一絲不服氣。張政偶爾抬眼，看他這副模樣，更懶得開口。一室靜謐，只能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敲門聲響，張政的手停頓了一下，喊了句進來。

  薛採薇推門而入，她也長高許多，穿著一身黑色便衣，整個人看起來十分乾淨利落。她忽視了跪著的徐子翼，朝張政拱手行了個禮：「管家，張遠師傅讓我過來找你。」張政抬頭，看到是薛採薇還有些驚訝：「他怎麼叫你過來了？」薛採薇解釋道：「他說這邊需要人。」

  「他自己人呢？」

  「他說他要把張五的骨灰先帶回他的老家臨淵，之後會再過來找您。」

  「之後再來找我。」張政平靜的將這幾個字又說了一遍，卻突然將筆重重的朝徐子翼身上扔過去，薛採薇略微退到旁邊幾步，一直不說話的徐子翼不敢相信的看向薛採薇：「你是來保護我的，你竟敢後退？」薛採薇生動的翻了個白眼。徐子翼起身要繼續糾纏，卻被張政一陣氣急的敲桌聲所打斷：「你瞧瞧你，現在都像個什麼樣子！」

  徐子翼反駁道：「我什麼樣子，還不都是您教的嗎？」

  張政氣急反笑：「我教的？張五是因為誰死的？是我教你草菅人命的嗎？」

  徐子翼聲音弱下去：「又不是我殺的！，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那是不是你硬逼著他，讓他去殺了跟在穆秉文身邊的人？」

  「我也只是受人之託，我沒想到，他武功那麼弱阿，你不是說，在我身邊保護我的人都很厲害的嗎？」

  「你還有理了是不是？」說著拿起桌邊的鞭子，氣沖沖的趕下去，作勢要抽打徐子翼。卻在動手之前看向薛採薇。薛採薇只好開口：「張遠師傅說，抽幾下鞭子跟一條命比起來，已經很輕了。」張政終究還是當著薛採薇的面動了手。

  徐子翼被打昏迷了過去，張政才算作罷。他讓下人把徐子翼抬走，留下了薛採薇。屋子裡現在只剩下他們倆人，他整理了一下衣飾，走回桌前繼續練他的字。

  「三年下來，你倒是比子翼成熟許多。」張政開口道。

  薛採薇只是恭順的站著，沒有說話。

  「不管怎麼說，既然張遠讓你過來，說明你武功不差，保護子翼應該是綽綽有餘，這一點我還是信他的。不過你還是要記著，三年前你在院子里說的話！」

  「未曾忘記。」

  「葯還在繼續吃嗎？」

  薛採薇點點頭。

  張政從盒子里掏出一瓶葯：「這是這個月的，你拿去。」只是在薛採薇結果之前，張政又繼續提醒她道：「我想你也知道這個葯要是斷了，會是什麼後果，但是只要你保護好子翼，你擔心的事情肯定不會發生。」

  薛採薇將葯接過收好，依然沉默。她當然知道自己要是斷了葯會是什麼樣子，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連徐子翼都瞧著不順眼起來。

  她在暗衛的這三年，看到這許多人只能生活在暗處。他們的使命是跟隨徐子翼，哪怕生死也是應當，可為何是應當的呢？張遠師傅說，他們是一群為徐子翼而生的人，從他被綁架的那天開始。如此說來，張五因為徐子翼的任性而死，說一句死得其所也不為過，只是張遠師傅為何還會生氣，一定要徐子翼受到懲罰呢？

  也許就是因為她會問這樣的問題，所以要用食罌粟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忠心，只是這種忠心真的可靠嗎？對於這種問題，薛採薇往往不會再深究下去。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路是自己選的，只要能報仇。

  春天的天氣往往陰晴不定，白天是晴天，晚上卻下起雨來，但轉眼的白天，天氣依舊很好。

  徐子翼悶悶的趴在床上，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穆清惠來的時候，他在屋內裝睡。女孩子好脾氣的將手上帶來的湯藥轉交給了阿文。薛採薇就藏在屋外的樹上，她聽到對方開口說：「聽說子翼受了風寒，這幾天都沒法去上學。我就過來瞧瞧，本來秉文哥哥也要來的，但他昨夜也受了風寒，不好過來看他。所以他托我，讓我把這封信轉交給子翼，既然子翼現在睡著了，就麻煩阿文姐姐了。」阿文笑眯眯的接過，然後將穆清惠送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