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妘話落,現場頓時陷入了一片安靜。
約莫兩個呼吸,孟灧輕輕笑了,笑容極淡,眉宇間憂傷未散,卻帶上了一些釋然。
「好。」
她這樣答。
但那哭笑女鬼,痴伶卻是不依了。
她抬手,不顧那符籙里逸散的靈力,強行撕掉了符籙。
哪怕指尖被符籙燒的焦黑。
「不行,她是修士,是宗門弟子,是為了解決你來的!你若是與她走了,哪兒還有命活?」
「我已經死了。」
孟灧語氣平靜,隨後對辛妘道。
「姑娘這會兒可能放開她了?」
辛妘挑眉,從痴伶身上離開站起,恍然的輕喔一聲。
「我明白了,你便是三水城中害人的厲鬼,而你……擋在這兒的目的是保護她!」
她先是指了孟灧,隨後又指痴伶。
停頓了下才繼續道。
「你不想我進去找她,傷害她,又怕我離開後過段時間再來,所以出了手,想一次打服我,讓我不敢再來?」
在她的注視下,痴伶冷哼一聲,自地上飄了起來。
「是有怎麼樣?我告訴你,今日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帶走她!」
辛妘摸了摸下巴。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離開之後將事情上報宗門……便會有實力更強的人來?」
「來一個我打一個!」
痴伶語氣兇狠。
於是辛妘再問。
「或者,你不覺得直接殺了我,才是最有效的嗎?」
痴伶頓住,一時沒說話。
孟灧便是嘆了口氣。
「姑娘,她沒有殺過人。」
辛妘眨眨眼,上下打量了痴伶兩眼。
「嗯,這個我信。」
明明捏著大招卻不放,硬是讓她按住給揍了一通,說她腦子不好……咳,說她沒殺過人,辛妘覺得可以信。
痴伶瞪眼。
「你什麼意思,你……」
孟灧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痴伶便乖乖不動了。
「我可以跟你走。」
孟灧笑著道。
「只是姑娘,能否容我做完一件事?等事情結束,我這隻鬼便是姑娘的,姑娘何時想滅,便何時滅。」
「不行……」
痴伶急切的扯著她,哭眼與笑唇都似收斂了一些。
孟灧卻是堅持按著她。
見兩人如此,辛妘唇角微勾,沒有選擇為自己的目的做出辯解。
「好!一件事罷了,我等的起!」
隨後略做停頓,好奇問道。
「所以是什麼事?」
孟灧微笑。
「殺人。」
辛妘:……啊?
她略作思索,便將「靈材全辨」用了出來。
【她心存死志。】
【她只想她活著,哪怕是以鬼之形。】
你特么倒是給點有用的提示啊!
見她不語,孟灧微微偏了下頭。
「姑娘,你剛才可是答應了的。」
「……殺誰?方便讓我了解一下背後的原因嗎?」
這可是原文女主,和男主同一陣容的存在,歸屬正義,應該可信吧?
孟灧沉默了會兒,才點頭。
「好。」
她似是開始了回憶,身上,墨色的情緒之線緩緩浮現。
辛妘沒急著動手,打斷她道。
「等一下!咱們也別在這兒站著了,去你們的住處坐著說吧?」
話落,面前的兩隻鬼卻沒有動。
孟灧苦笑。
「我們是孤魂野鬼,沒有墳。」
沒有……辛妘噎了一下。
「抱歉,我的錯,那就在這兒吧!」
話落,翻手便是全新的桌椅出現在原地。
辛妘落座,狗東西跑來蹲在了她的旁邊,阿綠則是飄落下來,拿出茶盞,滿上幾杯茶水。
孟灧牽著痴伶落座,看了看桌上茶水,伸手過去……卻是徑直穿透了茶杯。
她舒了口氣。
「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故事……」
辛妘暗中召來了情緒之線,捏在手上。
——
孟灧,孟是三水城最多的姓,灧……前半邊取自三水城名,也可看做是「水性楊花」第一字;後半邊,指代她的母親,一個被許多人貫以「艷絕」一詞的,寡婦。
孟灧不知自己的父親是誰,也不曾見過,只是從記事起,便時常見到各種各樣的面孔,在深夜造訪家中。
母親是不喜她的,她感受的到。
那種冰冷的,無奈的,想要拋棄不管的視線,不時便會落在身上。
她不祈求親情,只忙碌著力所能及之事,想有一個遮風擋雨之所。
所幸,母親的視線只是視線,一直沒有變成行動。
她慢慢長大。
容貌的優勢,亦是漸漸展露。
那些造訪的客人開始將注意放在她的身上,肆意打量,並與母親說著些調侃的渾話。
這時,母親會眯眼瞧著她,眼中意味不明。
她有些擔心,她拒絕與母親一樣的生活,於是……
「娘,我在城裡尋了個綉娘學徒的活兒,每月都能拿到一百銅錢!」
回應她的,是嘲諷。
「你?你能做綉娘?別去禍禍了人家的好東西,還得倒貼賠錢!」
她堅持前往,母親碎碎念了幾日,便也由她去了。
她開始認真學習,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期望,一陣一線,落下屬於自己的存在痕迹。
她的努力有著回報,師父時常誇獎,她也多得了些銅錢,可以為自己,為母親買些零嘴。
母親會皺著眉責備她亂花錢,但吃起來時,是帶著笑的。
慢慢的,她的綉活能夠出手,能夠賺到更多的錢,母親,也不再引人回家。
母女兩人的日子,歸於平靜。
然後是那日……一個婦人闖進了綉庄。
「我說為什麼,這最紅的新晉綉娘要隱瞞身份,隱藏相貌,原來是那個騷蹄子家的!」
「我居然還買了她的綉品,用了這麼些天,簡直噁心透了!」
「大家可都記住了,認清了,這人出手的綉品,可都是不幹凈的!」
隱瞞身份是她的決定,她不想為師父,為綉庄惹來麻煩。
但到底是沒瞞住。
師父沒什麼太大的反應,等那婦人鬧完離開,便讓她去綉那些統一的賣品,莫落下手藝。
統一的綉品,只是銀錢少些。
她繼續努力著。
卻在當晚,看到母親久違的引了人回來。
她有些不願,但母親的決定,從不是她能管。
然後是幾日後,她聽到傳言……那個尋事的婦人,被人打暈扔進了豬圈裡,整整一夜。
等到第二日出來,渾身都是臟污,哭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