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幻想總是脫離現實
【一】
看著喬飛一臉疲憊，我於心不忍。
讓他回我那兒睡覺。
這廝不肯。
我：「幹嘛，我腿都瘸了，還能跑了不成？」
他：「這是老天爺對你不回我信息的懲罰，我得親眼看著。」
護士小姐姐尷尬地笑笑：「你們倆的感情真好……好特別。」
更特別的你還沒見到呢。
喬飛趴在我床邊呼呼大睡。
我看著他眉頭緊鎖的樣子，心想這貨是不是做噩夢呢。
雙手不自覺地摸上去。
他眉毛漸漸舒展，長長的睫毛覆下一層陰影，像嬰兒一般恬靜。
但是嬰兒只會啼哭，不會打呼嚕。
喬飛睡著睡著呼嚕聲就響起來了。
不似拖拉機一般轟隆隆，更像大風吹動的「呼呼」聲，像小貓。
完了完了……我也把男朋友當作寵物了。
不過，有一個會削蘋果會照顧人的貓咪，也挺好。
拿出手機攝像，想記錄他的呼嚕聲。
心想以後結婚了就放在大熒幕上。
突然，我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臉一紅，心疼地摸摸喬飛熟睡的側臉。
他太累了。
隔壁床的阿姨探頭問道：「你男朋友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對啊。」
阿姨：「真可愛啊。」
我：「是啊。」
額.……怎麼這麼彆扭？？？
正常這種對話模式，都是：
「你家小孩啊？」
「對啊。」
「真可愛啊。」
「是啊。」 ……
看來還是當「兒子」靠譜。
啵啵發來信息，問：「怎麼樣？腿還疼嗎？」
我：「已經好多啦，你別擔心我了。好好約會吧。」
啵啵：「老娘對不起你……」
我：「『對不起』這三個字你念叨幾百遍了，我耳朵都聽出繭了。」
啵啵：「抓緊機會聽吧，畢竟這麼多年我就卑微這一次。」
這話不假。
我：「對了，你把沈帆當寵物，是哪一種寵物？」
啵啵：「剛認識時是薩摩耶，天使的面孔，搗蛋的心。後來就是哈士奇，神神叨叨跟個小傻子一樣。不過受你昨天的啟發，已經有不一樣的心態了。」
我：「當老母親？」
啵啵：「不是。我倆在遊樂園，他不敢玩過山車，卻非要湊熱鬧看，拉著我一起仰著脖在下面觀望。邊看上面的人叫喚，邊在下面痴痴傻笑。笑完了還摸摸臉，叨咕著『咦，怎麼濕漉漉的……媽的是這幫人的口水！』.……唉，我跟你說老母親已經拯救不了我，只能當個老奶奶，看著好奇調皮的乖孫兒，默念著不生氣，不生氣。」
我撲哧樂出聲，吵醒了喬飛。
他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問道：「什麼事這麼開心？」
我腦袋跟短路一樣，把手機拿過去給他看。
喬飛一臉黑線的抬頭問我：「合著你把我當兒子？」
我尷尬地看著他，撓撓頭解釋：「不不不……額那個.……就是有時候.……偶爾啦.……」
喬飛：「你越來越沒規矩了！」
看他生氣，我害怕了。
（更多是心虛。）
我：「彆氣彆氣，說明我把你當自家人。」
喬飛：「地位都不平等了，什麼自家人。」
我：「你不也總說把我當閨女嘛。」
喬飛白了我一眼，起身就要走。
我：「喂喂.……！你幹嘛去啊？」
這貨頭也不回的說：「給不孝女買飯去。」
嘻嘻。
【二】
在醫院住了沒幾天，我就回家了。
喬飛幫我請了三個月的假。
我：「兩個月就夠了，三個月太誇張了。」
喬飛：「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還嫌三個月少呢！」
我：「那工作怎麼辦？三個月的空窗期呢.……萬一我被辭退了呢？」
喬飛：「不會的，很多事你在家抱電腦也能完成。況且你還有我呢！」
我：「不行不行，哪能讓你養我。」
喬飛：「想得美，我是說可以協助你完成工作。」
嚶嚶嚶.……連個讓人幻想的浪漫話都不會說。
喬飛說最近手頭的項目要跟總公司一起，正好在長沙陪我。
我：「你住哪啊？」
他：「你這兒啊。」
我：「啊？？那不成同居了？？」
感覺到我百般嫌棄，他不高興的嘟囔：「你腿都瘸成這樣了，我又不能對你做什麼。」
我：「不是不是.……就是怕不習慣。」
喬飛抬起頭，一臉認真地問道：「筱筱，你想過跟我結婚嗎？」
我一愣，然後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他：「那不就得了。」
雖然之前他也在我這裡留夜過，但次數很少。
現在要長達三個月的同居生活，我心裡有點緊張。
不過也有點期待。
他：「咱倆就當提前適應了。」
我舔著臉嬉笑：「提前適應婚後生活嗎？」
喬飛搖搖頭：「提前適應老年生活，照顧腿腳不利索的老伴。」
這個大壞蛋！
總是一秒打破我的幻想！
【三】
啵啵準備回去了。
她說我在家好好歇著養病，不用去機場送她了。
但我吵著鬧著就要跟去。
喬飛嘴上埋怨我想一出是一出，卻不知從哪幫我借了個輪椅。
嘟嘟囔囔的推著我去機場。
趁其他人不注意，啵啵悄悄對我說：「其實喬飛是放棄了手頭的項目，當時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卻拱手讓出去。接了一個小活兒，專門留下來照顧你。」
我心裡暖暖的。
但又有些難過。
喬飛事業心那麼重，他好強。加上家裡的變故，所以拼搏得比常人更努力。現在卻暫時擱置工作留下來照顧我，還被我嫌棄……總覺得對不起他。
這個不服輸死要面子的大男孩，我一定要好好對他。
轉過頭，看見喬飛跟沈帆正在玩猜拳。
喬飛：「你輸了，回去你開車。」 ……
我跟啵啵一臉黑線。
她：「管管你兒子。」
我：「管管你孫子。」
【四】
當病人除了腿腳不利索，其他都挺好。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洗衣做飯都不用自己來。
只管躺著就對了。
喬飛跟餵豬一樣，一日三餐加夜宵。
時不時還弄個下午茶。
我明顯感到體重飛速猛漲。
某天我照鏡子，發現臉圓了好幾圈。
顫顫巍巍的走到衣櫃前，試了好幾件衣服，基本都緊。
哭喪著臉一瘸一拐的來到喬飛跟前。
他抬頭，把視線從電腦屏幕移到我身上，問：「怎麼了？」
我：「你把我肚子搞大了。」
他：「啊？？」
我：「嗚嗚嗚……我胖了好多！」
他上下打量著我：「你不一直都這樣？」
我：「哪有！衣櫃里的衣服都緊了！」
他：「你身上這件還很合身啊。」
我：「這是你的衣服！！！」
他：「挺好挺好，以後咱倆買一樣的衣服就行了。」
這時老媽發來視頻問候，我伸出一根手指，比著「噓」，示意喬飛不要說話。
接起來。
老媽：「腿怎麼樣了？」
我：「好多了，前幾天去拍片子，醫生說骨頭長的很好。」
老媽：「那就行。」
我：「媽，你仔細看看我。」
老媽湊近屏幕，眯著眼睛瞧我，問道：「怎麼了？」
我：「有沒有感覺我哪裡變了？」
老媽：「你該不會去整容了吧！哪家黑心的醫院！整了跟沒整一樣！」
我：「嘻嘻.……看來還是沒變化。」
老媽：「你神神叨叨什麼呢？腿摔壞了難不成腦袋也壞了？」
我：「不是不是.……我感覺自從養病以來，臉蛋圓了不少。」
老媽：「嗐！嚇我一跳還以為怎麼了呢！不過.……好像是圓了很多。」
我：「額……」
老媽：「還以為你是水腫，納悶怎麼眼睛小了。」
我：「.……」
【五】
掛了視頻，我心裡難受的不行。
喬飛白了我一眼：「搞得咱倆像偷情一樣。」
我：「什麼偷情啊……背著家長應該是早戀。」
喬飛：「你都多大歲數了，還早戀。」
我：「唉……不過說起來，沒有早戀過也是我心裡的一個遺憾。」
喬飛：「你就當咱倆上學時談過，後來分手又走到了一起。這樣就不遺憾了。」
我：「額……我想象不出來，上學對你的記憶太模糊了。」
喬飛「啪」地一下合上電腦，兩眼放光的看著我。
是冷光.……
冷光如劍，我渾身一激靈。
怯怯地看著他，問道：「你……你幹嘛啊？」
喬飛：「算一算咱倆也認識小二十年了，你對我過去的記憶竟然是模糊的？！」
我：「上學的時候不熟嘛……」
喬飛：「借口。」
我：「那你對我的記憶呢？」
喬飛：「好多呢。」
我：「說來聽聽。」
喬飛：「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你掉廁所里了，渾身髒兮兮哭著跑回班。」
以前學校是老校區，廁所都是大茅坑。
當年骨架小（腿短）的我沒踩住，一下掉進茅坑裡。
喬飛：「六年級春遊的時候，你迷迷糊糊上了隔壁班的車，搞得班主任以為你失蹤了，嚇得差點報警。」
那年性格外向（臉皮厚）的我，在隔壁班的車上絲毫沒感覺到尷尬，又表演唱歌又蹭吃蹭喝，美滋滋的。
喬飛：「初中開學第一天，班主任讓自我介紹。你像個二傻子一樣站在講台上高聲呼喊『讓我們一起努力！明天會更好』。」
因為這句話，班歌就定了《明天會更好》。
喬飛：「初二運動會，你報名跳高，結果把欄杆壓斷了。」
從小我就骨骼清奇。
喬飛：「高中月考，語文作文半命題『假如我是.……』，你寫了個『假如我是傻子該多好。』氣的語文老師說你本來就是，不用假如了。」
那年不學無術的我，總有著非同一般的思維。
喬飛：「高中畢業后，你在電線杆上看到招聘小廣告，一時興起想兼職。還沒等報名呢，這個公司就被警察給端了……」
那是一個傳銷組織。
喬飛：「還有一次.……」
我：「打住打住.……！你對我的記憶怎麼都是負面的？」
喬飛：「不啊，我覺得你很可愛。」
我的男朋友，果然品味不尋常。
小鳥依人（大熊靠樹）般的坐到喬飛旁邊，摟著他胳膊說道：「那就幻想一下如果上學時期談戀愛，咱們倆是怎樣的。」
喬飛：「幻想這方面你比較拿手。」
我：「不苟言笑又成績優異的你，對長相甜美又性格開朗的我日久生情。暗戀的種子在你心裡生根發芽，最後受不了寂寞，主動跟老師要求成為我的同桌。」
喬飛：「身為祖國棟樑的我，號召國家『一帶一路』政策，幫助學習不好的同學共同進步。」
我：「不曾想美少女被校霸看上，痞痞的帥小子跟你爭起了心上人。經常放學時霸道地帶走美少女，騎著摩托帶她穿越大街小巷。」
喬飛：「沒料到某天在擼走美少女的過程中，校霸手不幸骨折，最終放棄了這份『沉重』的愛。」
我：「.……美少女終於擺脫了男二，跟男一開始了幸福的校園生活。」
喬飛：「可是隨著高考來臨，少年決定忍痛割愛，好好讀書。美少女哭得梨花帶雨，日日消沉。」
我：「.……少年不忍，最終和美少女合好，倆人如膠似漆，甜甜蜜蜜。」
喬飛：「結果倆人高考三本線都沒過，被趕出家門。迫於生計不得已在夜市擺攤，過上了柴米油鹽雞飛狗跳的日子。」
我：「.……」
喬飛：「全劇終。」
我：「打破幻想還是你最拿手。」
喬飛：「現實一點不是挺好，就像現在。」
說完，他寵溺地揉揉我的頭。